一场不需要本人同意的婚姻就这样落定,锦璃让御寻欢在冥山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带他去安放锦璎的地方。为了不让他们两人的奸计得逞,我千方百计地打听锦璎躯体下落,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在去接锦璎的路上,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身体并不在冥山,而是被锦璃冰在雪山峰顶。
可恶的锦璃,把我的身体冰在峰顶,灵魂却囚在北海海底,一个天一个地,他到底要闹什么?
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感觉我认识的人都是神经病?
雪山峰顶离冥山很远,在极远的北方,是以大家都御剑而行,姬月栖的一身修为我已经融会贯通了七八成,再加上体内封印的解除,邪经也渐渐与我融为一体,所以御剑对我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但碍于我现在仆人的身份,只好假装不会法力,任由御寻欢御剑带着我。
御寻欢站在我前面,甩出一截衣袖让我抓着,一身火红如妖如魅。他不时回头瞧我几眼,桃花眸底渗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想到他昨晚说过的话,我就对他没了什么好脸色。
昨晚我原是要休息的,一躺上床却发现被子下面有个人,吓得我飞速蹦了起来,将房里烛光全部点亮,才看清那一身火红的妖孽,他正背对着我,睡得悠然自得。
“御寻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火冒三丈地指着他。
御寻欢那厮仿佛这才从睡梦里转醒,翻过身后,美艳的桃花眼认真瞅了瞅我,掀开被子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来,睡觉。”
睡你大爷!
我瞪着他:“你给我出去!”
御寻欢美眸微睁,模样格外无辜:“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啊,锦宗主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你不会忘记了吧?你又不去我那里,那我只好勉为其难跑来找你了。”
他居然这么厚脸皮要和我一起睡,搞得我都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但是不可能啊,我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啊?御寻欢有火眼金睛?
“是不是爷要娶锦璎,所以你吃醋了?”御寻欢眨着眼睛,**出一抹倾城绝艳的笑,贼兮兮地道,“放心吧,这只是权宜婚姻,锦璎是个死人,爷不过娶了一具尸体罢了,莫不成一个死人的醋你也要吃?”
他说什么?这个贱人刚刚说什么?娶了一具尸体罢了?
谁都别拦我,我要活活弄死他!
我怒发冲冠地扑了上去,一屁股将他压在身下,御寻欢毫不生气,反而用一种十分欢快的语气嗔怪道:“想不到小栖这么热情似火,不过爷喜欢!”
“火你个大头鬼!你去死!”
我气得吐血,毫无章法地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御寻欢没有还手,一边躲避一边还在调戏我:“重点,嗷嗷……太轻了,再重点,再重点,啊啊……嗯嗯……”
贱人,无耻!
……
往事不堪回首,我回过神,狠狠地瞪了御寻欢一眼,他嘴角凝着笑,眼睛却有一层浓浓的黑眼圈,那是被我昨天晚上揍出来的,但即便这样,他笑起来依然妖娆。
“小栖,马上就要到雪山了,你穿那么少,小心冻成狗,快过来抱紧我。”
我宁愿冻成狗。
我懒得理他,他见我不动,伸手一把揽过我的腰,我挣了一下没有挣开,碍于锦璃也在,我不好撕破脸,只能暗暗咬牙——贱人,迟早有天灭了你!
一炷香后,我们到达了雪山峰顶,果然如御寻欢所说,我感觉自己要被冻成狗了,极北之地冷寒异常,大雪纷飞,狂风夹着巴掌大的雪花在空中疯了一般咆哮着,擦过脸颊时,脸立刻就僵掉了。
雪山峰顶有一个很大的冰洞,冰洞被锦璃设了一个法术高强的结界,雪花一洒就发出若有若无的寒光,我站在冰洞前,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刚一落地我的眼睫毛就结霜了,眨眼睛时只觉得眼皮特别沉重,锦璃和御寻欢等人都用术法护住了自己和周围的人,唯有我一人站在术法之外。
御寻欢热情地朝我招了招手:“小栖,快过来,爷的怀抱借给你。”
我僵着脸转过头,在死亡与屈辱之间做垂死挣扎,锦璃看了看我,又望向御寻欢,莞尔一笑:“御少爷的眼睛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呵呵呵……”御寻欢笑得特别欢畅,他并没有回答锦璃,但却含情脉脉地朝我望来,那双极具魅惑的桃花眼里全是**裸的暧昧。
锦璃没有多说,只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迈步走到冰洞前,抬手结印,从额心迸出一道猛烈强光化解了结界,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御寻欢怕我冻死,拉着我一起紧随其后,他的手中源源不断为我输送着热量,直到走至锦璎的冰棺前,他才放开我的手。
冰洞的深处,一副透明的冰棺横在中央,四周有很多小小的像羽毛一样的小精灵守护着冰棺,见我们一靠近,它们立刻排成一道屏障,把冰棺密密麻麻地包裹起来,我惊奇地用手触了触,差点被它咬了一口。
“别动,它们有灵性的。”锦璃瞟了瞟我,向来儒雅的眸底渗了一丝冷漠,又朝前面说,“你们走吧,我来接璎儿回家。”
那些精灵一听,绕着冰棺飞了几圈,像是恋恋不舍一般,流连了好久才慢慢消失在洞里。锦璃袖子一挥,冰棺的棺盖轻盈地飞了起来,又轻轻落地,那抹冰封的烟雾一散,终于露出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浅淡的薄荷绿衣裳,上面绣着银色的小牡丹,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头青丝绕着矜贵的少云鬂,自胸前顺滑而下,发间戴着四只小牡丹珠花,长长的流苏一直延到胸口。虽然一直封在冰洞里,但她的肤色并不像死人那般苍白,反倒嫩白如婴儿。
她长得和锦璃很像,却比锦璃更多了几分女子的秀致清丽,按模样来说,她并不算倾城,没有姬月栖的妖艳,没有千绫罗的绝色,也不似御嘟嘟的可爱,却有股得天独厚的灵秀郁馥,仿佛春天里初化成人的美丽精灵。
她躺在那里,就如同一个睡美人。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锦璎,一时惊呆了,我也惊呆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找回自己的身体,想想就激动得要跳起来啊!
冰洞里鸦雀无声,都被这奇异的一幕给征服了。
锦璃走到冰棺前,弯下腰身抚摸着锦璎的脸:“璎儿,哥哥来接你了,你别怕,有哥哥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声音淡且轻,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漆黑的眸底尽是绵密的宠溺,仿佛眼前的妹妹是他此生最珍贵的至宝。
我看着锦璃,听着他与梦里同样温柔的嗓音,忽然间有些恍惚,分明是他害得我成了现在的样子,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疼惜的表情,如果只是为了做戏,未免过于逼真了。
锦璃俯身将那副身躯抱了起来,她宁静地依在他胸口,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他走到御寻欢身前,把锦璎的身躯缓缓放到了御寻欢手上:“本座要她好好的,千年万年都这样美,如果她有一丝损伤,哪怕逆天,本座也会倾覆蓬莱!”他轻柔地警告,一只手留恋地摸了摸锦璎的眉心,然后才缓缓放开。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御寻欢肯定地点头,他认真地垂眸看着她,难得没有露出妖媚惑人的笑,而是略带严肃,眉目间还有着淡淡的怜惜。
众人识相地让开一条路,御寻欢抱着她往洞外走去,不知情绪太过震动还是踩着小石子儿了,御寻欢走着走着竟然一个踉跄,差点把手中的锦璎摔倒在地。
“御寻欢!”
我和锦璃同时露出吃人的表情,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御寻欢尴尬地笑了笑,抱着锦璎走出冰洞,雪山峰顶的大雪仍旧在飞舞,他向锦璃告辞,然后就抱着锦璎御剑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要带上我,但锦璃却将我一把拉住了。
“御少爷先行一步,我还有话要与小栖说。”
“好。”御寻欢并未阻止,眺眸望向我,慢慢走到我跟前,附耳低语道,“姑奶奶,爷在蓬莱等你。”
我猛然一震,姑奶奶?这是那次在蓬莱醉酒后他对我的称呼!
御寻欢他认出我了!竟然认出我了!
“你——”
“乖,别让爷等太久。”
他风情万种地一笑,抱着人倏一下穿破了空中飞扬的大雪,顷刻远去。
从相识以来,无论是何种伪装,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逃过御寻欢的眼睛,这家伙眼睛真够毒的!
“哎,喂……御寻欢!”看着御寻欢远走的背影,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就这么走了?”
冥山大小姐的婚事是件大事,我以为锦璃再怎么恨我,为了冥山的颜面至少八抬大轿,奢华婚宴是免不了的,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让御寻欢把人抱走了,不说八抬大轿,连聘礼都没有,要不要这样啊?
再说了,我还准备在半路上把锦璎给抢回来呢,确切地说是抢我自己,只要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我就可以做回锦璎了,再不用做人人喊杀的女魔头了,到时再把姬月栖的身体还给苍华台。可是现在御寻欢撇下我跑远了,我还抢个鬼啊。
顾不上锦璃,我抬手就准备御剑闪人,身后的锦璃却猛然一声冷喝:“你想去哪里?”
我回过头,锦璃的手下团团将我围起来,锦璃脸上的温柔神情已经变了,眸子轻眯,凌厉地说道:“姬月栖,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来冥山就是为了抢走璎儿的躯体对吧?这么说来,璎儿的确是你从北海给带走的!”
他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宝剑,慢慢指向我。
锦璃真的很聪明,但凡你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猜对所有细节,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即已知道,我再装也没有意思了。
“锦宗主是如何看出来的?”
“从御寻欢来的那一刻。”锦璃不疾不徐地道,“本座只是想知道你抓璎儿做什么?”
“抓她?锦宗主怎么不觉得我是在救锦璎?实不相瞒,锦璎的确是我从北海给救走的。”对着他的剑尖,我没有丝毫畏惧,“锦璎在缥缈阁过得很好,锦宗主将她关在北海三百年,她对宗主只有恨,是不会再回冥山的!”
锦璃的眼底掠过一丝痛苦,转瞬即逝:“璎儿命运如此,她生是冥山的人,死是冥山的鬼,此生都休想摆脱!”他声色一厉,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锦璃这样挣扎的神情。
就在大家僵持之际,空中红光大盛,一只火凤凰倏然从大雪中闪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落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上面竟然坐着陌羽和燕堂,还有白发美少年兰萧!
他们怎么来了?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陌羽率先跳下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圈,茫然地喊道:“尊主?
哪……哪个是尊主?”
我弱弱地举起了手。
我的伪装果然无懈可击,但是为啥每次敌人都能认出来,自己人却眼拙得厉害?我真的很忧伤!
陌羽见我举手,欢快地蹦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确认无误后朝锦璃那边阵营大声叫道:“你们这么多人对付尊主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们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我拉了拉陌羽的衣袖,这丫头向来喜欢说实话,可是没人喜欢听实话的,我以为锦璃会发火,结果他居然收了剑,反倒镇定了下来。
“没想到连苍华台的人也来了。”锦璃淡淡地看着兰萧,“你是来帮姬月栖的?苍华台莫非又认了姬月栖这个叛徒?”
“苍华台的事就不需要宗主费心了。”兰萧站在我旁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又看向锦璃,“宗主要是动了她,我保证你会后悔。”
这兔崽子,莫非要暴露我的身份?我警告地在他的后腰捏了一把,兰萧立即叫嚣着跑远了,他这一动让我发现在旁边满脸不爽的火凤凰,它浑身仿若浴火,有它在,身上暖和和的,说起这个,它到底是谁啊?
火凤凰像是看懂了我的疑惑,不待我问,就自己招了:“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美的凤凰吧?就知道老子一恢复原身,定会把你吓成傻!”
这嚣张又傻缺的气焰,怎么跟某人的小宠物有得一拼?谁来告诉我,这欠揍的货到底哪家出产的?
我还没问出来,火凤凰自己摇身一变,从俯身能遮半边天的个头一瞬间变成了巴掌大的小鸟,它一变小,周围的空气立刻下降了几十度,冷得人牙齿打战,看着戳在我面前的小不点,我怀疑我的眼瞎了:“小凤?”
“我的真身是不是帅炸了?”小凤哈哈大笑。
脸皮真厚!
我撇了撇嘴:“你们怎么会来?”我和陌羽搓着手臂,兰萧站得远,直接朝我们甩过来一道仙法罩住我们,这才感觉舒服了些。我朝他望了一眼,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一头白发仿佛要和大雪融为一体,实在美得过分,只是他的脸色臭臭的,像是十分不情愿来到这里。
燕堂走到我身边,低声道:“真君让我们来保护尊主。”
云无渊?他怎么知道我在雪山?为何他不自己来?因为放不下千绫罗吗?想到这个人,我心里顿时五味陈杂。燕堂微微倾身看着我,俊逸刚毅的面容浮现几许疑窦,他一定在猜测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冥山,他凝望了半晌,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挡在我面前,看向对面道:“锦宗主想要怎么样?你们人数众多,但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他的话刚落,锦璃手掌轻轻一拂,整个雪山的雪忽然间冻结了,地上金芒大闪,无数道细碎的流光冲天而起,一个阴阳鬼阵赫然出现,笼罩住方圆数里,甚至把整个雪山峰顶都淹没在其中。
我蹙眉往后退了一步,锦璃天赋异禀,不仅能预卜先知,他的一手阵法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出其右。正因为他太过优秀,是以生来便带有隐疾,我并不知道他的隐疾是什么,弱点又在哪里,像他这样的人,除了云无渊,很难有人破得了他亲自设下的阵法,如果阵法中倾注的修为再高深一些,只怕云无渊一时半会儿都难以破解。
“你是什么时候设的阵法?”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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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璃温和却漠然地一笑:“几百年前将璎儿送来这里时,我就设下了鬼阵。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有了鬼阵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睡觉了。”
难怪雪山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原来他早有准备,这样的阵法可比几千个侍卫看守在这里有力量得多!里面设了结界,外面又有如此强大的阵法,锦璃可谓费尽心思。
我心里一滞,不明白他既然痛恨锦璎,又为何要这样用心对她?是因为伤了她,所以心里愧疚吗?
“锦宗主既然早就认出了我,那么今天是故意将我引来这里,好困住我?”我不觉冷冷地笑出声,送走了我的身体,他现在又要将我囚禁在雪山不成!
“本座并无此意。”锦璃淡声道,眸中卷过一抹深意,“姬月栖,你曾在月光城手下留情,今日我亦不会赶尽杀绝。本座只想借你的生辰八字一用,待本座算上一卦,自然放你们离开。”
“这么简单?”他要姬月栖的生辰八字到底想要算什么?这个人十句话里面有九句话是陷阱,一个没搞好就被他啃得连渣都不剩,简直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