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空桑程府。
是年程澹及冠,并继任程氏家主,各大家族往来祝贺。
程澹生辰七月初二,几日后于空桑城中上有庆七夕的集会,周凌和程渊前后约甘棠一起逛集市,但甘棠一时疏忽,却是答应了二人。是故当周凌和程渊在甘棠门外碰见彼此时,气氛还是有些尴尬的。
彼此见礼之后,周凌问:“程三公子来找阿梨可是有事?”
程渊闻周凌唤甘棠“阿梨”,心下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神色如常地答道:“渊约了阿梨晚间去城中逛集市,不知周大公子来此又是作甚?”
周凌笑道:“程三公子怕不是记错了?阿梨已经答应和在下一同去集市的。”
这二人未争论出个先后,甘棠已经收拾妥当,走到二人中间,分别挽起二人的手臂,说:“今日我们三人一起去逛集市,可好?”
还是周凌先反应过来,说:“能与程三公子一起游玩,是在下的荣幸。”
程渊一句“周大……”,还没说完,就被甘棠打断。
甘棠一掌拍在周凌肩头:“说好了出来玩,就少说些官话套话的,我不爱听。”
继而又转头对程渊说:“你也是。”
于是程渊客套的话尚未出口,便彻底被甘棠堵在了嘴里。
甘棠见二人虽然满脸无奈,却没有反对的意思,笑着拉着二人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们出发吧。”
——*——
三人抵达空桑城的时候天色尚早,但集市上的人群已是熙熙攘攘。
甘棠小女孩儿心性,见什么好看的都想买,见什么有趣的都想玩。
周凌在一旁帮着掏钱,程渊说毕竟是空桑地界,岂有客人破费的道理,最后还是甘棠笑着让他们二人不要争了,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要自己买,让他们两个出钱算什么。
甘棠这话一出口,周凌和程渊异口同声道:“不行。”
甘棠心道,这倒是他二人今天第一次达成共识,于是失笑道:“为什么呀?”
“就是不行。”周凌和程渊第二次异口同声答道。
甘棠无奈:“表哥说不能劳烦二位公子,否则他就再不放我跟你们出来了。”
周凌闻言蹙眉,程渊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到底能感受到与方才有些差异。
甘棠见状又道:“你们要是真的很想给我买点什么,不如去买些东西吃吧,我也有点饿了。”
其实甘棠也不明白平日里她和向敦旷出门,买个什么都要央他半天的人,今日怎么这么大方:声称自己报销她今日所有消费。
甘棠吐了吐舌头接着说:“反正表哥没有说不许你们请我吃饭。”
周凌闻言指着远处的采亨酒楼说:“我打听过了,那是空桑城中最大的酒楼,不如我们去那儿吃。”
程渊点头,说:“我已经在那里定好位置了。”
甘棠“噗嗤”一声笑出来:“二位公子,我们是来逛集市的。逛集市懂不懂,集市上那么多好吃的,你们还要去吃酒楼?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语毕,甘棠拍拍周凌,指了指一处围着不少人的摊子,说:“那个叫豆面糕,旁边摊子卖的是凉粉,都买点儿来。”
然后甘棠又摇了摇程渊的手腕,指着另一侧的摊子,说:“那边的老豆腐和旁边的艾窝窝,一样,都买点儿来。”
最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戏台子,说:“你们买完去那里找我。”
直到把两人都安排走,甘棠才叹了口气,撇撇嘴道:“这俩人可真难哄。”
摆摊子的人闻言笑起来:“姑娘好福气呢。”
甘棠无奈:“姐姐您就别笑我了。”
“敢问姑娘,那位着缥色衣衫的公子,可是程府的三公子?”
甘棠点头:“姐姐您认识他?”
摆摊的姑娘摇摇头:“我以前见过他。”
“什么时候?”甘棠好奇,问。
“前年我爹病重,我没钱买药叫人赶了出来,正巧碰见程三公子,他帮我爹请了郎中,还付了药钱,所以有过一面之缘。虽然程三公子不记得我了,但我还认得他。”摊主笑:“程三公子愈发俊秀了。”
甘棠也笑:“原来如此。”
摊主又说:“姑娘是外地人吧,听口音不像是空桑的。”
“我是宜苏人。”
“您是来参加程大公子继任礼的吗?”
“是啊。”
见甘棠问什么答什么,摆摊的姑娘胆子也大了起来:“那位绛色衣衫的公子也是宜苏人吗,他也是来参加程大公子继任礼的吗?”
“他是括苍的,不过也是来观礼的。”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姓甘。”
摊主虽然不清楚玄门家族,却也知道这两位大抵是别的世家的公子小姐,只是看刚刚的情境,却不明白怎的会三人一同在今日出游。于是这位姑娘笑了笑,又问:“是程三公子带甘姑娘和那位公子来看我们空桑的集市吗?”
甘棠笑:“说来话长,不过算是吧。”
摆摊的姑娘长甘棠几岁,听甘棠如此说倒是猜到了三分:“甘姑娘可能不知道,我们空桑民风保守,唯有七夕这一日,男子会邀请自己心仪的女子一起逛集市、看烟火,若是女子答应,便也是对男子有意。”
摊主借着太阳的余晖瞧见一抹绯红攀上甘棠的脸颊,又接着说:“有些姑娘怕羞,就在逛集市时带个面具;有些姑娘是戴着面具等郎君寻自己;甚至还有一些是已经许了人家,最后见心上人一面,又怕被人瞧见不好,所以戴个面具的;当然,也有和郎君约好,一起戴了一对的。就是不知道,甘姑娘在我这里看面具是为哪般呀?”
“我、我是觉得好玩。”甘棠说,“既然有这么多含义,我还是不要戴了吧。”
说完甘棠便要离开,摆摊的姑娘叫住她:“甘姑娘既然来了空桑,不妨入乡随俗选个面具戴着玩玩。”见甘棠有些犹疑,摊主又说:“来都来了,总该玩玩。我和甘姑娘有缘,姑娘在我这摊子上随便挑,算我送姑娘的。”
甘棠觉得有理,不过是一个面具,戴着玩玩便是,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于是笑着在摊子上选了一个绘成白狐的面具,向摊主道了谢便向戏台子走去。
走了没两步,又绕回来多拿了两张面具,将银子放在摊位上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