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的眉头越蹙越紧,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摇头,只是说:“别……去。”
程渊没了办法,紧紧握着甘棠的手,妄想这样就可以将她的痛苦减轻一二。
程渊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甘棠才深深吸了几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逐渐卸去力气。
程渊问:“你好些了吗?”
甘棠不想说话,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程渊又说:“我送你回营地休息吧。”
“再待一会儿。”
程渊便一言不发,担忧地看着甘棠。
过了一会儿,甘棠说:“别告诉我表哥。”
“是因为周氏吗?”
甘棠知道程渊问的是她的病,答道:“嗯。”
“……对不起。”
“什么?”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甘棠失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渊抬头看向甘棠。
甘棠这些日子一直在宜苏,向夫人每天变着法子给她调理身体,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身子还是瘦,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
甘棠迎着程渊的目光,突然觉得口干,指了指河道说:“口渴,帮我打些水好吗?”
程渊起身捧了水来,喂给甘棠。
甘棠说:“回去别找医师,也别和我表哥讲。”
“告诉我,是什么病。”
“没什么要紧的,仔细养着就好。”
程渊看着甘棠,不说话。
“真的没事,不骗你。”
“你不说,我就去问怀谷兄。”
“好好好,服了你了。”甘棠对程渊没了办法,“你先答应我不会把刚刚的事情告诉表哥,也不会带医师来找我的麻烦。”
“阿梨……”
“你不答应我就不说。”
“……我答应你。”
甘棠微笑:“前一年伤了心脉罢了。”
甘棠在程渊脸上读出“悲痛”两个字,心里觉得不忍,又道:“都过去了。”
“你说……早没事了。”
甘棠被噎住,想起方才程渊问她的伤,她确实这样答了一句,底气不算足地说:“真的没事了。”
程渊轻声说:“对不起。”
“又来了,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阿梨,”程渊鼓起勇气说,“以后让我保护你好吗?”
甘棠挑眉,看向程渊:“你今天怎么了,一句话颠颠倒倒反反复复地说?”
程渊大约是被刚刚的话激励,很失礼地抓住甘棠的手,问:“可以吗?”
甘棠猛地把手抽出来,说:“程三公子,别开玩笑了。”
程渊低下头看自己空****的双手,没有说话。
甘棠说:“我累了。”
“是我冒犯了,”程渊说,“我送你回去。”
“好。”
——*——
一路无话。
快至营地时,程渊问:“你的身体,真的无碍吗?”
甘棠摇摇头,笑:“要是有事,舅母怎么可能让我离开向府。”
程渊点头,又道:“方才的事……你别介意。”
甘棠知道程渊说的是抓住她的手,于是略勾了唇角,说:“不会。”
程渊又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对灵力出现排异反应?”
“排异反应?”甘棠看向程渊,“没有。”
“可是方才我为你输送灵力的时候,你明明……”
“程三公子想多了,”甘棠打断程渊的话,“我只是不需要你帮我什么。”
今日初见甘棠,程渊便觉得甘棠对他生疏至极,就好似二人从未有私交,只是见过几面的公子小姐而已。直至甘棠身体突然不适,程渊才觉得甘棠身上凌厉的抗拒之意淡了,从神色到对他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可是此时,甘棠又对他树立起刻意的疏离,语气淡漠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程渊突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甘棠接着说:“以后见面,程三公子还是唤我向二小姐的好,‘阿梨’毕竟是我小字,程三公子唤来多有不便。”
程渊觉得口中干涩,但还是开口说道:“就算你只把我当哥哥,也不必如此生疏。”
甘棠挑挑眉,未再言语。
程渊说:“我等一下替你请医师再仔细瞧瞧,无论如何你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说过了,不用。”
“你既说我是你哥哥,就听我的,让医师再看看,开张方子调养。”
“你要是叫了医师来烦我,你我的交情就到此为止。”
“阿梨!”程渊一改往日深沉似水的嗓音,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恳求。
“程泽鲵。”甘棠的语气倒是一丝感情不带,“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程渊还欲再劝,但此时已到甘棠的营帐门口,甘棠扬声道:“程三公子,请回吧。”
程渊死死盯着甘棠,甘棠毫不畏惧地回视。
片刻后,程渊让了步:“晚上一起用膳,可以吗?”
“想和程三公子一同用膳的女羽士多了去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这句话,甘棠再不管程渊作何反应,便径直走进了营帐。
程渊神色冰寒地在甘棠帐前站了许久,久到帐前护卫的门生以为程三公子将自己冻在了原地,才抬脚返回自己的营帐。
——*——
程渊想到这里没缘由地想笑,那一日的河边散步,竟是伐周一战几年时间来,他与甘棠相处最为心平气和的一次。自那之后,甘棠总是躲着他,两人很少很够碰面。即使碰上面,甘棠也多是不轻不重道一句“程三公子别来无恙”,便再无下文。
程渊想到这几月时间来甘棠看他的神情,与伐周之时如出一辙,甚至还多了些悲悯。程渊觉得恐惧异常,他想伸手抱住甘棠,可明明人就躺在他身侧,他竟然连抬起手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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