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珞的毒彻底清理干净花了小一年的时间,之后又仔细将养了半年多,素衣说程珞的身体已无大碍,随时都可能醒,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程珞似乎不愿意醒来。甘棠说没关系,只要珞儿活着,他愿意什么时候醒来都好,反正她的寿命很长,她可以等。素衣又说公主身上的阵法还是解不开,甘棠也不甚在意,心道大抵是因为“时候未到”。
这年年初,不知柴桑出了什么乱子,整个陈府乱成一团,先是主事陈杰越失踪,接着就有传言说宗主陈缉熙疯了,日日与空气饮酒作乐,嘴里还唤着“穆清,穆清”。据说陈氏的长老先是怀疑宗主妖邪上身,但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到,后来还是医师说人患了癔症。
陈缉熙一病,陈氏群龙无首,加之陈缉熙未曾婚配自然也是未有所出,各个长老又都想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内忧外患将陈氏耗得不轻。陈缉熙花了十数年才营造出的欣欣向荣之境,竟在几月间全部消散,陈氏甚至差点儿因此分崩离析。
但这些远在漆吾的甘棠通通不知,她白日里在池塘边陪着程珞,晚上再回魔界主事。程渊每月会来一次,甘棠知他过海便躲在魔界处理族中事务,是故两人自上次漆吾不欢而散后再未见过一次面。
四月底的时候,甘棠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有办法让程琭死而复生,说甘棠若想知道就在五月中一个人到崇吾山下的村舍,他可以和甘棠做这个交易,随信附上的还有甘棠当年摆在程琭灵前的那串玉葡萄。
甘棠看过只当是恶作剧,随手丢在了一旁,毕竟她一个未来魔君都做不到的事,旁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但这封信还是如种子一般在甘棠心里发了芽,甘棠开始想这人从程氏祠堂拿到玉葡萄也许不难,但他又是如何将信送到魔界,送到自己的大殿中来的?
甘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想这有九成是个阴谋,那剩下的一成呢?
甘棠不得不承认,就算只有一成让琭儿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希望,她也想去试试。
于是在九成质疑和一丝侥幸的催遣下,甘棠启程前往了崇吾山。
——*——
崇吾山地处西北,山脚有不小的一池湖水,映出四周的草木和天空,景色确是美极。
但甘棠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她急忙找到信中提到的村舍,推开门进去桌上有另一封信,信上说让甘棠将暗卫留下,自己到山顶去。
这下甘棠有九成九相信这是个阴谋了。
然而甘棠还是照做了。
即使只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也要试试不是吗?
就算真的只是个阴谋,就算她真的把自己交待在这里,那也是她欠琭儿的不是吗?
甘棠抱着这个想法上山,快至山顶时被人一掌切到后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的法力已被稀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对面的人见她睁开眼,不动声色的说了句:“醒了。”
甘棠眨了眨眼,看向对面:“陈缉熙。”
“是我。好久不见啊,程三夫人。”
“不知陈宗主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我,是为何啊?”
“程三夫人说笑了,我已不是什么劳什子宗主了。”
见甘棠不解,陈缉熙道:“我忘了您已经回魔界了,这些事您不清楚也不意外。”继而又笑道,“我是不是该称您魔君啊?”
甘棠也笑:“陈宗主爱叫什么便叫什么,我无所谓的。”
“那我还是叫程三夫人吧。”
甘棠挑了挑眉:“陈宗主都能将信放到我的大殿上去,总不会查不到我和程三公子已经和离了吧。”
“哦,是吗。”陈缉熙没有一丝惊讶地说,“程氏一直说三夫人病重,我一个外人如何能知晓这些内情。”
甘棠未置可否:“不知陈宗主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借程三夫人的命一用。”
甘棠挑起一抹不屑的微笑:“就凭你?”
“就凭我。”陈缉熙不恼也不急,“要不您试试身上可还有能运用的法力?”
甘棠醒来时便知法力被稀释,她指的自然也不是这个:“你能稀释我的法力不过是因为我还未入魔,要么相同的法子你再对我的部下试试?”
“您说山下那几个暗卫?”陈缉熙笑,“他们先能走得出困魔阵再说吧。”
甘棠无奈叹气:“你总不会不知道我只靠山上这些草木就能要你的命吧。”
“崇吾山是妖界的入口,当年妖族因神魔大战被魔族牵连一事想必您也清楚,自那之后连妖君都换了,您觉得现任妖君敢冒着被天道惩罚的风险帮您吗?”
“难不成帮我还得和天道作对?”
陈缉熙笑:“我就这么一说嘛。不过话说回来,在别的地方您调用这些有灵气的草木算是妖君卖您一个面子,可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甘棠撇撇嘴:“我不知道,要不一会儿试试?”
“好啊。”
甘棠问:“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我和你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啊,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陈缉熙拍了拍手说,“周凌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年初。”
“……你杀的他?”
“不是。”陈缉熙的眼中似有懊悔,“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早一点杀了他。”
“他、怎么死的?”
“你还关心他?我想若是周凌知道你这么在意他,一定很高兴的。”陈缉熙又叹了口气,“可惜他不可能知道了。”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缉熙答非所问:“承逸也死了。”
见甘棠要张嘴,陈缉熙又说:“你可别猜他俩同归于尽,我求之不得。”
甘棠说:“他、葬在何处?”
陈缉熙笑了:“我难得做次好人,把他葬在你当初准备的那个小坟包了。”
“……谢谢。”
陈缉熙很深很重地看着甘棠:“你是真的在意他。”
甘棠摇摇头:即使说过再也不见,也还是希望他可以平安活在这世上。
陈缉熙没有管甘棠为何不说话,而是道:“穆清也死了,被他二人合起伙来杀的。哈哈哈哈,他们两个怎么敢,怎么敢杀了我的穆清,我的穆清……”
“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陈缉熙自嘲地笑笑,“何止你不知道,天下人谁都不知道!”陈缉熙抹去脸上的泪水,“苏穆清,是我的爱人。钦山苏氏苏穆清,是我柴桑陈氏陈缉熙的爱人,是我这辈子最爱也唯一爱的人!”
陈缉熙看向甘棠,又道:“你是不是想说两个男子,特别恶心,哈哈哈哈,你肯定想这么说,我知道,我知道……”
“没有。”甘棠说,“你喜欢何人与我无关,我既不在意,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