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复生用了半柱香的时候来调息平复,他和乐灵赶到后山时,一场血战已经结束。
长歌仙山的后山是一片延绵的山脉,其风光秀丽,比之四大名峰,有过之而不及。
收藏天师法器的房间,就在山脉深处叙剑峰的山脚。
叙剑峰下的四十九阶白玉石广场,是历代长歌门主叙茶论道之所。
葛洪天师的六大法器之一,正是收藏于叙剑峰半腰的通灵阁中。
南复生与乐灵赶到通灵阁内,已不见长歌门主身影,只见一名男子正举剑与追影带来的黑衣刺客搏杀。
男子手中的剑是柄奇异的剑。剑身赤红,剑尖向下三寸处,留有一个缺月状弧钩,但凡江湖中人使剑,剑尖必是锐利,可是这把剑的尖头却像被人砍出了一个缺口。剑无柄,仅用一些韧性很好的布,厚厚缠在剑柄应在的位置。
这是一把简陋的剑,也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剑。
只见男子挥出一剑,剑尖的弧钩带起一阵强大的逆风,他的对手顿时身形失措,他轻轻抬手,就将对手胸口刺穿。
剑很快,快至南复生和乐灵大为震惊。
如此一柄剑,如此一个人。
乐灵与南复生对望一眼,南复生即知晓他非长歌门人。
乐灵忽地全身一震,当下遍寻小妍与门主,地上仅一堆五分利帮帮众和黑衣刺客的尸体,且全是一剑致命。
乐灵抱拳道:“阁下是敌是友,请教尊姓大名?”
男子举起手中剑:“你们不认识我,也该认识我手中剑。”
“藏空!”
这柄奇特的剑,叫做藏空。
乐灵自然识得剑的主人。
乐灵道:“奇剑道,吕重阳。”
奇剑定天下,一指碎乾坤。青玉没药救,飞刀可断魂。
这四句话,讲的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四件东西。
分别是兵器、内功、毒药、暗器。
所谓“奇剑”,有别于“正剑”。本习剑之人兼聪明之士,不愿拘于惯用长剑路数,另辟蹊径,重新将长剑形式改换,创出与剑形相符的新剑术。这类奇异剑法的高手相聚一处,形成共同钻研奇剑术的组织,名叫奇剑道。
吕重阳收起藏空剑,剑已入鞘,但寒气依然慑人,这是何等凌厉的架势。
南复生甚至觉得吕重阳不出剑反而比出剑更危险。
奇剑道的人怎么在叙剑峰上,长歌门主哪里去了?
南复生问道:“阁下可见到长歌门主?”
吕重阳不说话,径直向南复生和乐灵走来。
仿佛说半句亦是多余,言语在利器之下全失去了意义。
南复生一伸手,道:“阁下是否从通灵阁取走了重要物事?”
乐灵大喝:“当心!”
只觉剑光一闪,藏空疾向南复生额上削来。
南复生甫一微仰,只觉一股吸力将身体向前拉扯,那藏空剑上的缺口,能产生强大的劲力,干扰对手的身法。
南复生脑中念头飞转,掌中刀拍出,硬接这一剑。
藏空忽向右刺,不与他相接,且刺向空处,抖出剑花一朵,旋又回鞘,“呛”的一声,悠长响亮。
余音未绝,吕重阳双足一点,已跃出阁外。
藏空剑是奇剑,不似平常剑器以剑尖破空,向前杀敌。藏空的逆弧带起的劲力恰恰相反,适才那一招本当后仰相避,却因藏空所生相反劲力拉扯,向剑上撞去,当真奇险无比。
乐灵道:“看!”
吕重阳那一剑迅捷无比,刺向空处,便在一瞬间将南复生身后半尺外的石柱刻出两个字来:
“淮居”。
五分利帮在江都最大的堂口。
一个销金窟,一个风流场。
二人顾不上追击吕重阳,手忙脚乱的在通灵阁里遍寻法器下落。
“长歌门里到底藏的是什么?”南复生问。
乐灵道:“这柄法器是一柄木剑,名叫‘破阵’,是葛洪天师的遗世法器之一。”
“‘破阵’?”南复生终于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
乐灵目光灼灼:“对,顾名思义,相传是世间一切结界、阵法、结印、瘴法的克星!”
“所以文帝要收缴它?”南复生道。
乐灵道:“不光是‘破阵’,另外还有几件法器,也厉害得很,传说凑齐了六大法器,就能逆转天下之势!这些东西,散落民间,你说,皇帝会不会睡不着觉?”
南复生道:“会。”
乐灵道:“这个传说,不知道何时开始盛行。今次文帝座下杀将组织纠集各路江湖宵小,攻打长歌门,便是要抢夺这柄木剑。”
南复生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乐灵道:“长歌门从未想要据为己有,当今无道,拱手让与,只会引起更多事端。”
南复生道:“现在它不见了。”
乐灵道:“不见了。”
南复生道:“长歌门主也不见了。”
乐灵道:“可是,通灵阁里没有长歌门主出手的痕迹。”
南复生道:“这环境里所有的兵器痕迹,只有刺客和吕重阳的。”
乐灵道:“是。”
南复生道:“吕重阳没有抢到‘破阵’。”
乐灵沉吟道:“没有。”
南复生道:“否则他也就不用指引我们去淮居。”
乐灵苦笑道:“这人似乎喜欢用剑说话。”
南复生道:“用剑说话的人,一定不会说假话。”
南复生顿了一顿,又道:“长歌门主的修为我是见识的,这些人手不可能不动声色就掳走了她,更不可能从她手里抢走任何物事。”
乐灵眼睛一亮:“也有可能是门主带走了‘破阵’。”
南复生道:“这世上能逼退长歌门主的高手,有多少?”
乐灵心中惴惴,道:“二品段位以上宗师,多半不愿当朝廷鹰犬。”
南复生道:“吕重阳比我们先到一步,他一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乐灵道:“你待怎样?”
南复生看着乐灵,一字字道:“‘破阵’必须落入我手,谁要相争,我就杀谁。”
不管是长歌自己带走了“破阵”,还是有人抢走了“破阵”,南复生势在必得。
南复生转身出门去。
琴声似箭,飞快射穿过客疲惫的心。
扁舟轻行,不知彼岸歌舞为何物。
南复生从淮居大门进去,受到女子甜腻的恭迎。
淮居不愧是当世最大的赌坊,有最大的赌桌,最艳的歌妓。来淮居的有两种人,一是腰缠万贯,一是手握权柄。
这浮华舞台,歌舞再美,亦敌不住随时突发的空虚,若非空虚,又何必行乐。
乐灵没有与他同来,他告诉南复生,感应到一个他不愿见的人。
南复生好奇的问他,他的感应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