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破阵”清鸣一声,唰唰唰刺出三剑。第一剑抢攻吕重阳小腹,正是攻他不得不救。第二剑回拨,木剑剑刃恰击在藏空剑身之上,将吕重阳剑路**开,是己之钝攻敌之无锋。第三剑自下而上,指向眉心要穴。
这三剑均是使剑之深奥精妙招数,却在乐灵手中使出。
吕重阳剑招奇异独行,反手一剑,弧缺钩住“破阵”,随手甩开,旋又快剑抢攻。他剑招越来越奇,一路剑法中竟有五六成不是在使剑。但见他长剑连刺,忽又逆弧钩转,倾刻十招便尽。
乐灵手持“破阵”,不仅见招拆招,且时时攻得吕重阳手忙脚乱。
南复生看得目瞪口呆,冷凉初已经起身站到他的身侧。
冷凉初道:“不对劲。”
南复生从观战中抽离出来,问道:“有何不对劲。”
冷凉初道:“那柄木剑上,杀气太重。”
南复生道:“二人以命相搏,有些杀气自然正常。”
冷凉初道:“不,你看乐灵。”
南复生眼光看去,木剑之上,一股黑气源源不断注入乐灵后背。
南复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邪力附体,他之前使用“河伯”,魔刀也差一点反过来驾驭了他。
乐灵杀气越来越重,手上功力陡然增长一倍,剑招却妙至无法言喻,他手持一柄木剑,随意挥洒,直入无招之境。
冷凉初道:“有些兵刃,如不能驾驭它,就会被它反噬,乃至引导入魔。”
冷凉初的话,和乐灵昨日所说,如出一辙。
南复生如闻雷轰,只见他二人早拼过十招之数,偏不止住。乐灵一攻再攻,吕重阳先是异讶,至后来,面露好奇之色,全力守御,只求多观乐灵剑招。翻翻滚滚二人便斗了四五百招。
吕重阳一味守御,终失手破绽大开。
乐灵长剑点出,破阵直刺入吕重阳右肩,鲜血直淌。
吕重阳痛中生勇,举起藏空便要斩断破阵。
乐灵双目竟泛起凶杀红光,一掌拍在破阵剑柄上,将破阵从吕重阳身体穿过,亦将吕重阳震出老远。
此时所见之乐灵,已非乐灵。
“破阵”离手,乐灵竟倒在地上,似已虚脱。
这症状和南复生被“河伯”反噬一模一样。
吕重阳挣扎起身,一字字道:“你使的是我师父秘传的剑法!”
吕重阳看的明白,乐灵虽然因某种原因入魔,可是他的剑招却是返道老人嫡传,这位入世的乐灵公子想必是和返道老人有些际遇机缘,得到了返道老人的真传。
乐灵咬牙道:“我是不是杀返道的凶手?”
吕重阳闭上眼,用力道:“能得我师父秘传的,绝非凶手!”
乐灵道:“我是返道的忘年之交,我怎会是凶手?”
在场的人都能看明白,也都能听明白,乐灵的剑术,得传自返道。
返道老人。
“奇剑定天下,一指碎乾坤。青玉没药救,飞刀可断魂。”
第一句,说的就是奇剑道之主!
返道钻研“奇剑术”之前,本是“正剑术”高手。至后来。他不仅精通了多门“奇剑术”,而且在修习过程中,一奇一正,相互拆解,他的“正剑术”又臻完满之境。
返道身为奇剑道主,自不能使用正剑。
他不愿自己一身正剑剑术失传,便传于忘年小友乐灵。乐灵心怀豁达,深得返道老人欣赏。
南复生走上前去,扶起乐灵。
乐灵无力道:“‘破阵’被人作了手脚。”
“破阵”上有结印,乐灵的剑招失控了。
然后二人抬起头来,看见了印烈站在门外,他像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敌人两败俱伤的最佳时机。
他那双红瞳,像是火焰,燃烧着兴奋。
他走过来,俯视乐灵。
乐灵面色苍白,印烈目中却是高傲之色。
这种神色实在很惹人厌。
印烈对乐灵说道:“看看,这不是长歌门的乐灵吗?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南复生站起身来,与他对视,道:“水月阁和五分利帮,都投靠了‘十杀将’?”
印烈轻蔑一笑:“你是不是没有听过,只要肯出钱,世间万物,水月阁都能成交。”
南复生道:“你待怎么样?”
“文帝要买你二人的命,”印烈右手已拾起“破阵”,他对南复生轻蔑一笑,道:“我说过,我要取回这柄剑。我还要用这柄剑,割了你的头。”
南复生道:“你今日取不回,还得留下一物。”
印烈道:“什么?”
“你的命。”
南复生手一挥,魔刀的邪力开始随着他的经脉攀爬,逐渐进入身体,他开始莫名的兴奋起来。
乐灵焦急道:“不,你不可杀他。”
南复生瞪着乐灵道:“为什么不可?”
南复生不管他是谁,与“十杀将”同谋,即是与他为敌。
乐灵道:“他是印晴的弟弟……”
南复生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乐灵颤声道:“我莫不是你的朋友?”
朋友?这个两个字像是重锤,剧烈敲动南复生的心。
乐灵深爱印晴,自然不能眼见南复生和印烈厮杀。他见识过南复生动用魔刀之力,那真是不死不休,可惧可怖。
在这一瞬,南复生莫名感动了一下,他居然也能有朋友!
感动仅仅一瞬,黑气随即把南复生缠绕霸占,魔化的南复生把一瞬间蹦出来的恻隐之心,撕碎了喂狗。
印烈狞笑道:“乐灵,你睁大狗眼看,今日我须宰了他。”
印烈神色不变,红瞳之中怒色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
南复生感到印烈似已溶入虚空,这种姿态是自我消解的禅定,是一种无我的修为。
既已无我,一出手,处处皆我。
南复生握起飞刀,举至右额,对待印烈,要以最准最快的出手。
印烈缓缓举起“破阵”,每一寸移动皆缓至静止一般。
剑尖正指南复生眉心,却未动。
未动,不代表未出招。
他的杀气已将南复生紧锁。
这一刻,南复生不光是简单的举刀,他的战意和招式,都已经和环境融为了一体。
刀与剑的对峙,前所未有的静,静得令人窒息。
两人都未动,可是天地间已经全是两人的招数。
如此近的距离,谁先动就意味着破绽显现,亦是给对方予致命一击的机会。
老仆曾说过,生死是凝结的状态,混为一体,纠缠难分。
无从翻腕出刀,生死或是下一瞬,抑或如此静止难分,延续百载。
江湖百年,势必将为这一战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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