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他总觉着天上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忽然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除了几盏没有点明的琉璃灯,天花板上空无一物,随后他将目光移向正前方,定目望着却见那关得严严实实的铁门,心中总觉着宁义武就站在铁门背后似的,不不不,甚至不止宁义武一个人,还有诸葛龙,还有。。
林长老不敢再想,越想越害怕。
“他真的在后面吗?我们被发现了吗?”
林长老再度心心念念:“唉,如果不是为了那笔钱,老子宁死都不干这种事情,太他妈可怕了,白眉老人,下一次你再让我干这种事情,老子宁死也绝不会答应!太他妈可怕了!太他妈可怕了,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白眉老人!呸,白眉老贼,你乌龟王八蛋,你表面上给我巨资,暗地里挟持我的家人,你乌龟王八蛋,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下一辈子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你断子绝孙!”
林长老一边骂,一边喝茶,咕咕隆隆喝了个干净,而后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期望小翠给他续上,可眼下哪里来得丫鬟?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端起那茶壶,动作生疏地将茶水倒满,然后再度端起茶杯,咕咕隆隆地又喝了个干净。
“小翠,你在哪里啊!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林长老突然想起了小翠,慢慢放下了茶杯。
小翠还在睡觉,可他却在这里做梦。
在场的其他绝大多数长老,亦是如此,他们或许被逼迫,也或许被利诱,更或许被蛊惑,琳琳总总,形形瑟色,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都极其不满宁义武的“十月新政”。
武境世界也是如此,这毕竟是个乱世,乱世最大的黑暗之一,就是中央不能集权,一旦中央不能集权,天下分裂,那么,这些长老便有的是退路。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惜了,他们虽然这样想,却又担心自己成为“三姓家奴”,因为三姓家奴的帽子一旦戴上,就永远摘不下去。
想起这些, 宁鸿远心中觉着好笑:“唉,这就叫做猪八戒照镜子,里里外外不是人,我父亲对他们这么优待,现在只不过为了神剑宗的长远发展而暂时触碰了他们的利益,就跳得这样凶,也幸亏父亲不是一位独裁者,不喜欢随意杀人!”
宁鸿远尝试着用平静的心情来对待这一件事,可心中还是觉着很不是滋味,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这滋味能好受吗?
这时候,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虽然心中恐惧难安,可那个人交代的任务总算完成,林长老也终于松了口气,一双浸满冷汗的手再度端起茶杯,准备再喝一口茶来平复内心的恐惧,可茶杯刚刚端到嘴边,却忽然从他手中滑落,幸亏他眼疾手快,在茶杯落地的那一瞬间,来了一招“大海捞月”,这才得以保住茶杯。
可惜他这一番大海捞月的动作略显猥琐,竟成了猴子捞月。
他这一番滑稽的动作被众人尽收眼底,有的叹气,有的暗笑,有的面露无奈之色,有的面露窃喜之色,形形色色,淋淋总总,人性百态,此刻尽显。
他人的威逼利诱,总是让乱世的人们,敢于去做各种违心的事情。
被威逼的,眼神中流露出惭愧之色,心心念念,一直低着头望着茶杯中的倒影,偶尔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清茶来平复内心的愧意。其实他们恨不得马上起身离开,可那一双脚仿佛被万吨巨石死死压住,丝毫动弹不得。
被利诱的,眼神中流露出种种恐惧,一直抬着头,目不专盯地盯着那紧锁的大门,生怕大门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脑海里不断回**着“来人,将他们给我抓起来”这一句话。偶尔一阵风吹过,吹得那大门呤呤作响,微弱的风声吓得他们草木皆兵,杯弓蛇影。
被蛊惑的,在听得林长老者一番话之后,心中笃定宁鸿远必定是这样,一定是宁义武为其开了小灶,可最终宁鸿远非但没能带来像样的收益,反而让神剑宗大失颜面,他们心中为此气不过,一脸愤慨之色,心中念念叨叨,倒也显得血性十足,而他们这一类人,面目青涩,眼神稚嫩,显是大多年轻后生。
而当中最为耀眼的两个人,则是主持这一次会议的朱赵两位长老,他们笑容满面,满目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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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的宁鸿远眼见他们各个脸色不一,眉目一横,幡然顿悟:“我看他们有一部分人脸色惨淡,必定也不是本意如此,这一切的背后必定有人操刀,否则,他们绝不敢在我神剑宗如此胆大妄为,这世界可没有无缘无故的批判,没有毫无利益的胆大,他们收受了背后那个人的钱财,自然得为其办事,如果他们不这样做,就会得罪那个人!这个人究竟是白眉老人?还是无影老人?再看看吧!”
宁鸿远心中虽愤,却决心一观究竟,他虽然年仅二十五岁,但他已经养成了凡事必须深谋远虑的习惯,即便这种思维还不够成熟。
这个宁鸿远的心境倒是有几分不凡,可惜距离成为强者还远远不够。
这一场秘密集会忽然再度安静了下来,自从那一位林长老率先发难之后,衮衮诸公竟是无一人敢多说一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喝茶,喝完茶之后,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不断重复着。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儿先烂!”,虽说林长老一番开场白说得妙语生花,可他们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宁鸿远眼观八方而去,眼见他们如此惊魂未定,心中好笑:“看来这林长老也不怎么样,蛊惑人心的手段还是有所欠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对于行动主谋朱长老而言,他深知这样的场面绝不能再继续下去,只见他忽然朝一位身着蓝锦的长老使了个眼色,那一位长老心领神会,点头示意,随后翻然起身,脑海里整理了一番预先安排的言词,朗声说道:“各位长老来此之心一致,何必如此担惊受怕?这次本就是宁鸿远突破武境失败在前,为我神剑宗丢尽颜面在前,我们来自聚会也是我们神剑宗着想,即便宗主知晓又能如何?有郭长老与朱长老,还有赵长老为你们担保,难道我们宗主还打算在这神剑宗一手遮天不成?如果是这样,我们神剑宗与现在人人自危,搞恐怖统治的紫玉宗有何区别?”
众位长老听得此话,心中这才安了些,一张张惨白的脸才渐渐重焕血色。
原来,当今乱世沧海横流,地处天域东北的紫玉宗在宗内实行“血雾统治”,简单来说就是特务统治,搞得紫玉宗是天怒人怨,人人提起紫玉宗,无不痛恨其宗主,恨不得将其心挖出来下酒。
一席话说完之后,这一位身着蓝锦的长老立即察言观色,鉴颜辨心,眼见众人脸色重焕光芒,心中欣然,再度望向朱长老而去,朱长老即刻回了他一个眼神,他便又乘势继续说道:“看林长老说得恨对,这宁鸿远的确曾经为什么神剑宗立下功勋,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突破武境失败,我可记得当时还有清音谷,紫霞宗,万剑宗,七剑门派来的使节统统在场,而且清音谷的八大长老之一也慕名前来,可是,这样的情况,宁鸿远却偏偏,。。。这一下我们神剑宗的脸面真的被他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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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位长老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再度停下来环顾四周,目光扫视,眼见众位长老脸上的不满情绪渐渐高涨之后,他这才话锋一转:“不过只要宗主收回新政之令,我等对此事绝不再提,否则,我们大不了不干了,宗主没有我等帮助,岂能有今天之威望,今后宗主还要依靠我们这些家族赚钱去打仗,现在却要过河拆桥,天下怎有这样的道理?不过宁宗主一向为人宽厚,只要我等齐心死谏,宗主一定会终止他的错误,停止这一次的十月新政!”
挑动人们的情绪高涨,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本就是他过去的本职工作。
他来这里的目的和原因与之前那林长老一样。
屋顶上暗暗观察的宁鸿远听得沈长老这一番言词之后,却对其也佩服有加,心道:“沈长老倒也相当老谋,他深知父亲的威望名震四海,绝不能硬来,所以,他一开始先将矛头对准突破武境失败的我,从而借机造动声势,慢慢挑起众位长老不满之情绪,等到众位长老不满情绪高涨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父亲的“十月新政”,循序渐进,缓缓图之,倒也聪明之至!哈哈哈!倒也是煞费苦心,你们既然这么反对我父亲的“十月新政”,何不直接直言死谏?我看你们还是惧怕我父亲的威严!”
想着想着,宁鸿远内心突然豁达地笑了起来。
是宁鸿远心境豁达吗?
是宁鸿远意境淡泊吗?
是他达到了他最崇拜的孔明先生的那一句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吗?
没有没有,远远没有。
他才二十五岁,不可能达到这样的人生境界。
他只不过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来平复内心的愤怒而已,别看他喜笑自若,一洗凡马,可那一双手却由于内心的愤怒,早已掐得鲜血淋淋,掌纹之间尽是斑斑血迹。
宁鸿远毕竟年轻,年轻就容不得别人在背后戳自己的脊梁骨。
同任何改革一样,宁义武的“十月新政”保障了神剑宗老百姓的权益,例如降低了民用丹药市场价格,给神剑宗普通民众看病带去了极大的福音,却在一定程度上撼动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利益所动,他们自然胆大妄为。这一次改革相当于“医改”。
武境世界并非人人都能修得武境,就好比宁鸿远前一世并非人人都能毕业于清华北大,但就此轻视这些普通老百姓?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这绝非宁义武的英雄作风,宁义武虽然个人武境力量卓越非凡,但他一生一世都在为民请命,这就是他常常教育宁鸿远的“非常之事”。
这种“为天下苍生立宏命”的思想常常不被寻常人理解,可是每个世界都需要这样的人物存在,中国的孔子,墨子等等,基督教的叶稣,伊斯兰教的默罕默德,佛教的释迦摩尼,犹太教的摩西,古希腊的三圣,正是这些伟大先圣的存在,文明才得以延续,社会才得以有序,而这个世界的先圣正是宁鸿远父亲最为崇拜的“天明大帝”与“逍遥剑仙”,而宁鸿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下成长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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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渐渐大了,宁鸿远闭目凝思,转念如此一想,心中豁然:“我父亲军权在握的情况下,他们竟然也胆敢到此秘密聚会,虽说让我难以置信,但或许这也并不奇怪,这武境世界的人都觉着自己拥有一定武境力量,所以盲目自信,再加上这朱赵两位长老控制了我神剑宗一半的经济支柱,即便父亲军权在握,他们也会如此胆大妄为。
“想当年曹操准备与袁绍打仗,那孔融仗着他孔氏家族的士族声望,乘着曹操在前线打仗,在朝廷中央散布敌人不可战胜的舆论,这些人也就是仗着在我神剑宗的经济地位,所以才会如此胆大妄为,这也是一样的道理,我又何必过于惊讶呢?
“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曹操当年率先起义兵,诛杀董卓这个恐怖分子,为天下苍生而立宏命,到头来还是招来士族的痛骂,我想父亲此刻的境遇也与曹操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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