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
肃杀的西风卷来,将达州城中梧桐树上的金叶子吹落了满地。
日头方正,便闻一连串震天的爆竹声在宝元街上响起。花瓣似的大红爆竹屑,在淡淡的硝烟中缓缓而落,盖在金灿灿的梧桐叶上,雷府门前的大片青石地,登时金红斑驳一片,煞是好看。
几名奴役从内拉开了雷府大门,露出了一堵宽大的照壁。照壁之上贴了一个用红纸剪就的巨大“寿”字,而“寿”字底下又站着三个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皆都身着锦服,大门一开,便都拱着手,迎着客人,满面春风笑容地走出门去。
门前久候的宾客,将手中的贺礼交予了雷府的管家小厮,各自同三人打着招呼,寒暄几句,高声唱诺着“贺喜”、“恭喜”一类的话语,便如同潮水般涌进了雷府。
闻半海剃去了乱糟糟的胡渣子,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看上去精神抖擞,终是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只见他从巷角缓缓踱来,望着雷府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犹豫彳于一番,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混在人群当中,将手中粗陋的贺礼胡乱塞给了小厮,也不敢同三人打照面,垂着头,驼着背,便走进了大门。
自从他旅居达州,第一次踏进雷家的赌场始,已是过了三个多月。这三个月里,闻半海便像个疯子般,将多年的积蓄尽都赔了进去。在十日前,他更是赌红了眼,将那柄跟了自己多年的佩剑,也都抵押给了雷家的当铺,换了三十八两七钱的赌资。现如今,这点赌资自也留在了赌场中,而他身上却也还欠着雷家数百两的赌债,尚还归还不起。
眼看着期限将至,闻半海无奈之下,只好重操旧业,掘了周近的一个小墓,翻出了些个不值钱的古玩,乘着雷家老爷七十大寿的机会,前来夤缘附会,想着能让雷家人再宽限一些时日。
而雷家的老爷,雷震天,是川陕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年轻时曾到武当山学艺,将家传的“雷氏霹雳掌”同“太极拳”融会贯通,独创的一门“雷极拳”,震慑川陕两地,赚下一片盛名。到得老了,便就逐渐淡出了武林,改行开了赌坊、妓院、当铺,生财有道,不过十年生聚,便成了川中有名的大富翁,大财主。只可惜他生性凉薄势利,十分小气,发财后便逐渐同一些穷苦的武林同道疏远,生怕别人来叨光沾福,让他劳财接济。渐渐地,便连他以往的旧友也同他断交,风评之差,可谓一时无两。
闻半海绕过了照壁,便被门内小厮指引着,走到了一处宽敞的大院。院中密密麻麻地摆着数十张大桌子,坐满了人。只是观其形貌,却是三教九流,各有不同,显然便是给闲杂人等坐的流水席。
闻半海皱着眉头,伸手拉过小厮,塞过几枚铜钱,问道:“在下‘截江剑’闻半海,想去给雷老爷子当面道喜,不知小兄弟可否代为通传?”
那小厮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信手将铜钱揣进腰间,冷笑了几声,讥讽道:“今日想同我家老爷当面道喜的不知有几千几百人,闻少侠若真是这么有孝心,何不带份贵重些的贺礼,这便能坐进大厅了。小人又怎敢安排您同这些来骗吃骗喝的穷哈哈们坐在一起!”话语间,他将“闻少侠”三字拖得老长,极尽嘲讽之能。
闻半海怒得面色涨红,破口大骂道:“难不成这就是你们雷府的待客之道么!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那小厮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嗬,你是何人?反正我家三位公子都同我郑重交代过了,没送厚礼的就不算是客人,都只是一些来骗吃骗喝的无赖!”说着,他又拔高了声线,讥讽道:“你自称是什么‘截江剑’,我瞧你不过也就是个穷光蛋罢了!现在这个江湖里,最多的就是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大侠”、“少侠”,但又有几人是当真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都不过是胡吹狗屁,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一说到手上功夫,指不定还没我厉害!假若你真是什么有名的侠客,怎地还要来拍我家老爷的马屁?”周遭的食客闻言,纷纷回头,看着二人直在指指点点。
闻半海顿时气急败坏,双目睁圆,便想出手教训这小厮,伸手揪住了他的胸襟。只是他转念又想到自己欠了人家的银子,若要在雷震天寿宴中捣乱,惹得主人生气,今日怕是出不了这个大门。思量一番,他终是忌惮雷家声势,不敢动手,将小厮放下,但他胸中怒火积攒,直气得他浑身发抖,额上青筋暴绽,口中怒哼连连。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小厮仗着雷震天的声势,也是练出了一身好胆,见着闻半海不敢动手,便就将他看得更低,当场轻蔑地啐了一口,冷哼道:“你若想动手,也须得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说罢,他将衣襟理顺,头也不回地便就去了。
闻半海怒火直冲胸臆,可却又囿于现实,而不敢发作。一时间,心中大骂:“混账的东西!”他生着闷气,左右瞪了一眼,咬着牙,随意挑了个座席坐下,伸手抄起一只酒壶,便就对嘴豪饮,想要一醉以解闷气。只是谁知,这一壶酒水落肚,口中却是又酸又苦,酒味极淡——这一壶劣酒竟是不知兑了多少的坏水。
“哗啦”一响,闻半海终是按捺不住火气,一把将酒壶掼在地上,破口大骂:“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哪想到这巨富之家,竟是抠门小气至斯!发的都是些倒霉财!”骂罢,他又从桌上拿了一只馒头,塞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口感冰硬如石,竟也是隔夜的馊馒头。闻半海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得用力将剩下的馒头掷在地上,干瞪着一双眼珠子,坐在原位,口中直喘大气,却是一句话也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察觉桌下有所声响,心念一动,猛然低头看去。只见有一只黑黝黝的小手从席下伸出,飞快的将自己吃剩的馒头抄进桌底。显然便是有个小乞丐,混了进来,藏于桌子底下,等着捡漏偷吃。
闻半海见着此景,心中略宽,似是作弄的又拿起了一只馒头,轻轻的扔落地下。便见那只黑手又“嗖”地探出,稳稳地接住了馒头。闻半海不禁莞尔一笑,童心一起,假装无意地轻轻踢了桌下人一脚。桌下人像是蓦然心惊,慌忙将馒头从桌底又扔了出来。闻半海见状,乐得直哈哈大笑,心中怒火收敛了许多。继而,他便俯下身去,撩起桌布,向着桌下,柔声说道:“出来吃吧,他们管事的人不在。”
却见藏于桌下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灵动生辉,便像是两颗硕大的宝石一般。她见着闻半海却也不怕,侧着脑袋,眨了眨眼,也不多想,便即从桌下匍匐着爬了出来。
只见小姑娘先是将头伸出桌布,左右看了看,见着没有人要来抓她,这才放心地爬了出来,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闻半海的身旁,拿起筷子就夹起菜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丝毫不讲礼仪。瞧她这样子,却像是饿了好几天。
闻半海想起自己幼时也曾这般潦倒穷苦,不知温饱,一时间,不由伤感身世,唏嘘连连。他叹了两声,便即开始打量起了这小姑娘,却见她白生生的脸蛋上蹭了几点泥灰,面上少了几分血色,似是身体虚弱。再见她身着一袭碎青花布裙,虽不奢华,但也总算整洁素雅,腰间还悬着柄小剑,剑鞘之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青”字,应当便是她的名字。
“看这样子,倒也不像是个小乞丐,该当是场中哪家人的调皮女儿。”
闻半海心生怜惜,便朝女孩轻声道:“小妹妹,你的家人呢?”那小女孩恍若无闻,只是专心地吃着菜。闻半海皱着眉头,一连叫了几声,可这小女孩却从头至尾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狼吞虎噎,已是吃下大半碗米饭。
闻半海心下存疑,便即伸手在小女孩面前挥了挥。小女孩顿时转过头去,捧着饭碗,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闻半海,手中筷子还不停地将饭菜送进口中,一双大眼直笑成了两道弯月,天真烂漫,笑容可掬。
闻半海叹了口气,怜惜念道:“可怜,原来你竟是个聋哑人。”说着,闻半海想起方才自己还捉弄于她,心中歉意陡生,便伸手给她又夹了一箸菜。小女孩口中轻笑,声如银铃,继而“咿呀”的叫了声,握着筷子的黑手比划了个手势,想来是在同闻半海道谢。
看着她两只诡异黑亮的手掌,闻半海心下登时泛起了一丝不安:“她的手怎么是黑的?瞧着也不像是弄脏了的。”
他正犹豫着该如何发问,忽然便见一个腰悬墨剑,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从小女孩后背走近,猛地揪着她领子,拎了起来。小女孩虽是身子离地,倒也不怕,“嘻嘻”的笑了声,耸了耸肩,大眼眨了眨,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了一般,转过身去,将手中的饭碗送到中年男子嘴边,口中“咿呀”两声。
男子闭紧嘴唇,摇了摇头,缓声道:“青儿乖,爹爹不吃。嗟来之食,不可食也。就算是再饿,也不能求人,不能失了风骨。”
闻半海心下奇疑,瞪大了双眼,想道:“她又怎能听见呢?”继而,他定睛往青儿看去,却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子的嘴唇,待得男子讲完,便即指了指肚子,眼中湿润,泫然欲哭,想是在说:“肚子饿。”
闻半海颔首轻笑,心念:“原是懂得唇语。”
男子摇了摇头,道:“很饿也不行,爹爹自会给你找吃的。”说着,劈手夺过了青儿的饭碗,放回了桌上。
闻半海只觉眼前一花,那饭碗便即到了桌上,这男子的手法竟是快得连他都要看不清楚,顿时,惊得他骇然起立!要知道,闻半海也是善使快剑,一手“截江剑法”近几年也是闻名湘潭的,眼力自也非凡。若是连他都看不清楚这人的手法,那么天下该当也没有几人能够看清。
闻半海心知此人当非无名之辈,这便抱拳恭声道:“晚辈闻半海,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男子摇头不答,只是垂目静静地看着闻半海的手。倏忽,闻半海手上一热,便即轻轻抖了起来,那感觉便像是他在赌场中摇骰子时一样。少顷,男子打量了他一眼,冷不丁问道:“你的剑法不错,只是……你的剑呢?”
闻半海想起自己典当了佩剑,心下不由惭愧,面色臊红,哑口无言,念头飞转,想着该如何应答。只是他还未想通,便又见男子紧皱眉头,转头望向了院落外的雷府内堂。继而,便闻一声轰然大响,地表巨震,像是有块陨石从天上砸到了内堂中去。顿时,内堂那边传过纷杂人声,惊呼喝骂,不绝于耳。
青儿耳朵失聪,听不见这声巨大声响。只是她见得父亲突然怔住,身子顿时像条鱼儿般扭动几下,便即从父亲的掌控中滑出,落在地上,自在桌子底下游梭爬行,不几下,却已是没了人影。男子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连忙跨步追去,只留给了闻半海一个削瘦的背影。
闻半海暗叫奇怪,只是他心中被那声巨响吸引,暗暗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便即不再去管那对父女,伸手拨开众人,直朝内堂行去。
这闻半海虽是未曾到过雷府,但此时内堂处,斥声鹊起,甚是喧闹,而府中又乱成了一团,没人阻拦,这般寻声行去,转过三个弯,穿过两扇拱门,他即已走到了雷府厅门。
闻半海垫着脚尖,抻着脑袋往里望去,却见屋顶破开了个大洞,堂内落了满地的残砖碎瓦,而本置在厅堂正中的黄花梨圆桌竟已被一口巨大的棺材压垮。见着此状,闻半海心子不由“咯噔”一跳,心中暗喜,幸灾乐祸的想道——“今日怕是有好戏看了。”
“让开,让开!”
忽然,身后有一大队人马赶到,将围在厅门的人群尽都驱赶开来,搡到两侧,空出一条通进厅内的走道。
众目睽睽下,便见一名身着红袍的矍铄老人,手中转着两颗金球,领着三个高大汉子和一众手下走进堂中。闻半海认得那老头便是名震川陕的雷震天,而尾随其后的则是他的三个儿子:雷从云,雷从风,雷从火。
雷震天见着堂中的那口大棺材,面色陡变铁青,牙关咬紧,两个太阳穴登时鼓了起来,冷喝道:“你们三个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这东西弄走!”雷家兄弟齐声应是,忙不迭从后绕上,便要将这棺材抬走。
只是三人六手甫刚摸上棺材,便闻屋顶洞口传来一声哂笑:“哎哟,今日是雷公的大好日子,三位孝子是准备要抬棺出户了么?”三子闻言,登时面色涨红,惊呼一声,忙将手掌收回,跳了开去,抬头直朝着洞口,破口大骂。
雷震天越想越怒,鼻间直欲喷出火来。倏闻他怪叫一声,右手猛然将金球掷出,斜地里只见金光一闪,带起劲风一片,两颗金球便已从洞口飞出,直朝说话人砸去,声势煞是骇人。
厅外围着的不乏武学行家,见着雷震天这一手功夫,皆都暗自颔首叫好。闻半海虽是恼怒雷家小器无礼,却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赞叹:“这雷震天能在川陕两地有这么大的威望,手上倒也是有点真功夫的,并非是浪得虚名。”
掷出金球后,又听雷震天大声暴喝:“无胆鼠辈,敢到我雷震天府上挑衅,竟还没胆现身。藏头缩尾的,有种便下来同我一会!”
那人打了个哈哈,应道:“雷公年纪大了,说话也不讲理。我既然敢来,又怎会是无胆鼠辈了呢?该是大胆狂徒才是,哈哈哈!”笑声未毕,便见有一矮小黄影从洞口落下。那雷家兄弟离得近了,生怕敌人突然暴起偷袭,皆都撤开两步,手上摆了个架势,各自凝神防备。
只是三人方刚拿桩站定,便听得几声“叽叽喳喳”的尖锐笑声,聚目看去,却是不由惊疑——这落下的,竟然是一只小猴子!
厅堂内外数十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怔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皆都没了反应。却见这小猴子也不怕人,后背缚着一把二尺短剑,旁若无人的跳到了堂中的太师椅上,手舞足蹈,正指着雷家三子大笑不已,十分夸张。
三子见到是只猴子落了下来,皆都松了口气。雷从云嗤笑一声,收起拳架,转头朝雷公禀报:“爹爹,却是一只野猴子在捣鬼,不必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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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天想不到儿子竟是如此愚笨,气得青筋怒绽,骂了一句:“放屁,这猴子又岂会说人话!”雷从云闻言,面色顿复凝重,“啊”的叫了一声,连忙又对着猴子摆好了拳架。
雷震天怒哼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胸腹一胀一缩,运起玄功,朝着洞口大吼一声:“滚下来!”顿时,晴空中仿佛落下了一道惊雷。
闻半海闻声而栗,心下念道:“我本以为这雷震天只是拳脚了得,却也实在料不到他内功修为竟也这般犀利。”这般想着,他不由开始庆幸刚刚没有在雷家闹出什么事来。
那人又笑了一声:“既然雷公有命,晚辈岂敢不从。”说着,施施然便见一道人影从洞口落下,身法缓疾有序,衣袍动也不动,仿佛天地与他无加,实是潇洒至极。
一眨眼,众人便见一个褐袍青年侧身搂膝,一只脚踏上了太师椅,稳稳地坐了下来。而那只小猴儿则扯着他的衣袍攀上,坐到了他的肩头,龇牙咧嘴,挠腮掏耳,闹腾个不停。
雷震天含胸拔背,走前两步,将三个儿子护在了身后,怒目微睁,眼中精光长亮,虎视眈眈地盯着青年。只见此人年纪虽不过二十岁出头,可豪气却是十足,面对着这位川陕霸主,竟是夷然不惧,脸上始终挂着一副胸有成竹的笑意,眼光睥睨,实是倨傲至极。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不敢妄动。雷震天只觉此人眼中仿佛藏了两把利剑,被他目光睃巡过后,后脊便会泛起一阵凉意,浑身尽起鸡皮疙瘩,有如芒刺在背,难受至极。过不多时,雷震天已是汗如浆出,后背湿了一片。
蓦然间,青年收回目光,站了起身,一步走到棺材边上。雷震天受他气机牵引,竟是不禁“噔噔噔”地踉跄连退三步。三子连忙从旁抢上,伸手扶住了父亲,却觉得他浑身似是筛糠般抖了起来,若不是得他们扶住,怕不得要瘫软在地上了。
青年露齿轻笑,朝雷震天作了个揖,恭谨道:“晚辈徐一笑,得闻雷公大寿,特携薄礼来贺。”
众人暗自吃了一惊,闻半海不禁脱口细声念道:“竟是这个小魔头来了!”原来这徐一笑年纪虽轻,但在江湖上已是恶名昭卓,其中一件便是带人亲手屠了太行山下的一条村落,杀了五十余名无辜百姓,可谓震惊天下,人神共愤。而雷震天虽隐退已久,但也曾听闻过此事,知他为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心中已是不敢小觑。
雷震天连忙调顺气息,强作镇定,将三子推开,站直了身子,沉声喝道:“你说是来祝寿的,那你的贺礼又在哪呢?我看你分明便是来找老夫麻烦的吧!”雷家三子极声附和,随着父亲自在大骂那徐一笑。
徐一笑轻轻地拍了那口棺材一下,那数百斤重的棺材盖忽便“咚”的跳了起来,翻落在地,兀自“咕噜咕噜”的摇摆不定。徐一笑把手一摆,笑道:“雷公今日大摆筵席,庆祝自己七十大寿,实是可喜可贺。只是,古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意思便是人很少能活过七十岁的。照这么说来,雷公今日到了七十,却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实也可悲。故而,晚辈今日特地带来了一口大棺材,送给雷公。呵,雷公何不进来一试?”说着,他拍了拍棺材的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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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天将双指捏得噼啪作响,寒面肃声,道:“少拐弯抹角了。徐一笑,你究竟所求为何!”
徐一笑敛起笑意,指着棺材,正声道:“那晚辈就直说了。我好心前来贺寿,雷公难道就舍不得给我一点回礼么?今日,要么你们就用银子堆满了这口棺材。要么,你们雷家人就都给我躺进这口棺材。”说话时,徐一笑冷冷的目光便在雷震天和三个儿子身上转了一圈,直看得他们心底发憷。
闻半海心下默念:“此人原是来‘打秋风’的。”他往厅内瞟了一眼,暗自估算了下:“若要装满这棺材,怕不得要上万两白银才可。此人看着年纪比我还要小了几岁,可这胃口却是甚大,倒不知他又有几分真本领……”他念头方落,便闻雷家三子齐声暴喝,拉开拳架,便欲扑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