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回来之后已有月余,却对自己受袭之事一字不提,在总坛出入也是神色如常。老门主尚琼身体虽然更见衰弱,被疾病和暗伤折磨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经常隔三差五的咳血,但眼神却是依然凌厉。只是门中人心里都明白,老门主已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门中最有希望继承门主之位的就是天坛坛主罗汝才和地坛坛主沙超海了。门中已有传闻,说是老门主已经准备将门主之位传与地坛坛主沙超海。但老门主在公开场合却没有任何表示。振乾门上下对此传闻都揣测不已。
陕晋北方的四月,正是 春色 烂漫的时候。山野中处处山花招摇,桃杏纷披。老门主这天也动了游兴,在两个手下的陪同下,出去游玩赏春。却不料中午就传来消息,说是老门主尚琼游玩途中突然晕倒,摔落悬崖,手下救护不及。
这一消息对振乾门上下不啻是晴天霹雳。虽然人人都料到老门主难以久持,却不料会是这种殁法,而且对于身后之事没有任何交代!
众坛主都连忙赶回总坛。一者送老门主归仙,二者也是拜见新门主之事。众坛主和香主瞻视了老门主的遗容后,回到议事厅坐下。天坛坛主罗汝才首先发难;质问地坛坛主沙超海,为什么老坛主吃了他配的药后,竟然晕倒以致殉命?沙超海则说此药为“圣手神医”罗长河所配,功能固本培元,不会有此 现象,还应有别情。说罢,命人传来当日那两个侍从,详细询问了一番,两人说起那日老门主见崖边一株桃花开得好看,就让他们远远跟着,自己到跟前去看。两人远远地见老门主伫立良久,忽然身子摇了一摇,就掉下崖去,相救已是无及。沙超海仔细盘问良久,还是问不出什么,只好让他们退下。自己又仔细检查了老门主遗体,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罗汝才在旁边是冷笑连声,沙超海窝了一肚皮气,却是无法自辩,跺脚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众人睡的正香,忽然被一阵吵闹惊醒,待得看时,却见二人斗得正急。一个是沙超海手下铁掌万重山,一个是罗汝才手下中山狼段胜。原来万重山奉沙超海之命来暗中拷问二侍从日间情况,两侍从被点了穴道,遭其酷手,却仍是日间那番言语。万重山怒极,一铁掌印在一个侍从背上,将那侍从打得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奄奄一息。那中山狼段胜早已盯上万重山,直到这时才露出身来,踹开房门,闯了进去,和万重山交起手来。众人把二人分开,问明原委,解开了二侍从的穴道。
罗汝才见此说道:“沙超海,你下药害死老门主,现在又想嫁祸于这两个无辜侍从,你的心也太狠了吧?你纵然想做门主,也不至于这样做啊。”
沙超海冷哼一声说道:“罗汝才,你自号曹操,谁不知你奸诈无比。你觊觎门主之位已久,谁人不知?老门主之事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掂量。此二人肯定有不实之言,严刑相逼,一定能令此二人吐出实情。”
“哼哼,你想硬坐他人,我罗某人可不答应。此二人遭你手下严逼,尚还是原来言语,可见你要再拷问他们是另有目的,”说到此,罗汝才转脸问那两个侍从道:“你们二位以后可愿跟随于我?”那二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那好,”罗汝才向众人说道:“此后二人就是我的贴身侍从,那位有敢不利于他们之举,就是和我罗某人过不去。”
“罗汝才!你此举明明是要包庇你同谋之人!我沙某人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清楚。”沙超海怒喝道。
“好啊。你要动他们,先过了我这关再说!”罗汝才岂会示弱,狠狠说道。
其他几位坛主见此,连忙把他们劝开,要他们以老门主丧事为重,一切等老门主入土之后再说。两人也就此下阶,各自退了 。
几天后,老门主丧事已毕,推举新门主的事情也显得刻不容缓。这天,众坛主聚在总坛的议事厅商议此事。只见总巡察贺兰云说道:“老门主在日,曾经有让沙坛主日后继承门主之意。且留有遗函。前几天大家伙儿忙于老门主丧事,我顾不上说明此事。现在我拿出这个遗函,也不知是不是说的此事,请诸位坛主一同观看。”说罢,从身畔拿出一个匣子,拿钥匙开了,取出一个信函,递与身边的日坛坛主何人龙。何人龙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振乾门门主之位传与沙超海”一句话。何人龙看过,递与月坛坛主汪寒。其余人也都转看了一遍。罗汝才看过,沉思有倾,对总坛的总管李衮说道:“不知李总管对老门主留下遗函之事可知晓?”李衮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此事。”罗汝才点点头说道:“是了,这就奇怪了,门内内务都是李总管总持,但不知贺兰巡察如何得以持此密函?”原来振乾门设有巡查和总管二职,巡查只管门下弟子违规和纠责之事,总管则总筹门内大小事务等。老门主留下遗嘱,理应交与总管保管,最不济也要巡察和总管二人同知。贺兰云怔了一怔,看了沙超海一眼,缓缓说道:“这个我也不知。老门主出事前交与我这个匣子,说是重要之物,让我保管好。”
“哦?当时老门主没有特别叮嘱你什么吗?”罗汝才问道。
“老门主没有交待其他话。”贺兰云回答道。
“哈哈哈,好你个贺兰云,竟然串通沙超海伪造老门主遗嘱!”罗汝才冷笑说道。
贺兰云和沙超海二人几乎同时站起。贺兰云怒道:“罗汝才!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如何伪造遗嘱?这老门主的字难道是假的不成?你今天要不说个明白,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啊。罗坛主是不是因为老门主遗言没有让你当门主而耿耿于怀呢?但也不能随便胡说啊。”沙超海在一旁也阴阴的说道。
罗汝才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今天就戳破你们的诡计。首先,老门主留下此函,理应交与李总管收藏,最不济也要李总管知晓此事。”说到这里,罗汝才面向李衮,说道:“ 日常 门中杂事,皆由你来处理,老门主的 私密 信函,是否也交与你保管?”李衮点头答道:“不错。就是门主私物,也统统由我代管。”罗汝才说道:“这就是了。可见老门主对李总管信任之深。那么贺兰巡查密函的来历就有必要说清了。其次;这封密函我刚才已经仔细的看过。一般人都以为这是老门主的字迹。可是—”罗汝才环视了大家一眼;“老门主的琼字那两点写得如高山坠石,而这上面琼字的两点写的力道却缺了许多,只是形似而已。因此我有理由怀疑这封信的真实程度。”其实门中众人多是武夫,对书法之道多不 熟悉,罗汝才这样说,众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罗汝才其实也不需要众人看出什么,只要众人心里起疑就可以了。“再说,”罗汝才又继续说道;“老门主虽然年事已高,但体魄犹健,但吃了沙坛主送的药后,却是日渐羸弱,最后竟然发晕而丧身。沙坛主怎么向众人解释?沙坛主用心若何,只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你放屁!”沙超海怒喝道:“众位坛主都看过门主遗函,没有异议,你却扯出这样的理由,好不牵强!不错,老门主是吃了我送的药来,他出事以前的气色比没有吃药以前好的多,门中众人都看的出来。至于如何意外摔落陡崖,还有待再查。门中上下,谁不知道你罗汝才暗中勾结内宦,交纳权贵,外仁内谲,心有异图!你坏了我们武林人的规矩,所以老门主才不把 门主之位传给你。现在你见门主传位于我,心怀不满,故意说这些话来混淆视听,可惜门中众人不会受你的蛊惑。至于门主如何把此函件交与贺兰巡察收藏,只有老门主自己清楚了。”
“哼哼,沙坛主的意思是老门主信不过老朽?那老门主怎么还让我执掌内务?我看沙坛主只怕是想当门主想得等不及了吧?”总管李衮见沙超海这样说,忍不住回讽道。
“呵呵,我可没有说老门主信不过你李总管,这是你自己说的。”沙超海冷笑着说道。
“你——”李衮气得站起来,刚说得一个你字,罗汝才截住话头说道:“沙坛主真是好妙想啊。老门主把门内一切内务都交与李总管处理,甚至把自己的 私密 信函都交与李总管收管,可见信任之深。独独对于门主继承这样的大事,却交与一个管理外务刑罚的巡察代言,这于情理恐怕不合吧。再说,此信是在老门主失事之前所写,难道老门主已经预知日后之事?诸位坛主都心如明镜,岂由二位随意糊弄?”
“嘿嘿,罗汝才!我素知你狼子野心,早有异图。门主在日,曾对我言及你日后必不甘于区区门主之位,恐怕还有他谋。老门主恐怕你日后牵连本门,故早做今日之计,留下密函,以防不测。今日你果然跳了出来,来争这个门主之位。只是老门主遗训在此,谁敢不从?”沙超海说道。
“哈哈哈,我岂要争什么门主?只是怕着门主之位落在某些小人手里。”罗汝才讽刺说。
只见日坛坛主何人龙站了起来,环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看二位也辩不成个结果。门主遗训我们固然要遵,但罗坛主怀疑之事也不为无理。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查不明白。做门主者,既要德能服众,又要武艺高强,日后带领我门发展壮大。而我门有望继承门主者,也是二位坛主首选。依我之见,不如依照武林惯例,择日二位坛主切磋切磋,点到为止,武功高者继承门主之位。不知道诸位认为如何?”
何人龙这番话,差点没有把沙超海的鼻子气歪。表面上看何人龙是不偏不向,但实际上却把沙超海遵遗训继承门主之事给彻底抹掉了,沙超海要想当上门主,只有和罗汝才比试武功,虽然自己不惧,但多费了一番手脚,焉能不气?何人龙提出后,总管李衮首先附和,罗汝才也表示同意。月坛坛主是不置可否。那巡察贺兰云心里虽然不愿如此,但怕别人再说自己周折,只好默不作声。沙超海见此,虽然心有不甘,但罗汝才既然答应,自己又岂能示弱,也只好依从何人龙的提议。当下众人商定,三日后以比武来定门主!
三日后。
青板坪。
总管李衮和巡察贺兰云坐于北端,门内众人散在东西而坐。总管李衮宣布:“此次武功切磋,是为确定下一任门主之事。比武要求点到为止,失招即输,拳脚兵刃不限。胜者就任门主,输者不能再有异议。”
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