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耶厌恶地看他,分明懒得搭理,但心知这班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非得打发走才行。她眼光在人群里觑了一轮,不偏不倚,正落在阿泽直盯着她的眼睛里。阿摩耶楞了一愣,伸手一指:“就那小子。”
人群自动分开两边,像一条路这头是阿泽,那头是阿摩耶。阿摩耶向着阿泽扬一扬下巴:“就是你,我看着倒比他们还中意些。过来!”
阿泽身不由主,像中了咒一般,一步步向着阿摩耶走去。
好一阵静默后,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大笑,长公子笑得哪还有半点仪态风度,指着阿泽问:“阿摩耶,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你们看看,这就是阿摩耶看中的男人啊!”顿时所有人跟着一起笑起来。船帮少爷笑得喘不过气来:“阿摩耶,你这眼光可非同一般哪。看这小哥,打渔刚回来的吧,衣裳还没换呢,还是压根就没衣裳换不起?阿摩耶,你再风光得意,也不过是个卖笑的,既然卖,他就得花钱买。但不知这位小哥够不够钱买你一笑?”
这时候该苏娘说话了——再不开口,以后怕是没有开口的机会了,她情知道阿摩耶一向是眼高于顶被捧着惯了的,心里头还真不把这些公子哥儿放在眼里,但任她这么放肆下去,怕是以后再也治她不住,说到底,她捧着阿摩耶也无非是为了钱。当下沉下脸来:
“阿摩耶,大爷们对你好,倒惯得你越发不成样子了。这样折人面子,将来无人理睬,便风光么?何况教坊里头自有规矩,妈妈教养你这么些年,哪一天不是银子往上堆的?你如今一晚上的价钱是多少?他一个穷打渔的,能买得起你一个时辰?”
阿摩耶冷冷看着这些人,嗤笑一声:“不就是钱么?那苏娘你的意思,只要他出得起这个钱,那我跟他便是你情我愿,你也须阻拦不得?”
苏娘心中顿时狐疑大起,她自然知道的,阿摩耶的名字能在秋田港长盛不衰,除了她那绝色的容颜,还有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聪明,谁知道这会不会是阿摩耶安排好的把戏?但这个人,明显是冒冒失失撞进来的,看他愣头青的样子,又是打渔才回来,一身海水腥味,背上还背着个网兜,不时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苏娘阅人无数,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人出得起价钱能包阿摩耶一夜;何况这时候示弱,以后她这欢喜楼的老板娘也不用当了,都能让阿摩耶那小蹄子骑到头上去。所以苏娘计议已定,大声道:“他若出得起价钱陪你一晚,自然谁都不能说什么;但他出不起,阿摩耶你不也不能再跟大爷们赌气,乖乖陪长公子是正经。”
阿摩耶傲然道:“愿赌服输,不劳苏娘操心。”把苏娘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看她当众出一回丑,好好杀杀她的锐气。
于是苏娘转头问阿泽:“这位小哥儿,我们阿摩耶既然是秋田港闻名的,身价自是一般姑娘不能比,一晚上五十两银子,但不知你出不出得起?”
阿泽垂头,半天讷讷地说:“我……我没有钱。”
苏娘继续耐心地问:“那么十两二十两有没有呢?十两银子可以陪阿摩耶喝盏茶,二十两便可以听阿摩耶弹琵琶。阿摩耶的琵琶可是出了名的。”
听见说琵琶,阿泽眼亮了亮,随即黯下去,仍是摇头:“这些,我也是没有的。”他的声音低得几乎没人听得见。
这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声,长公子更是笑得要背过气去:“阿摩耶,听到没?他连五两十两喝茶钱都没有,整个秋田港,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结果是个连十两银子都没有的家伙。你倒是愿意陪他,可是他敢让你陪么?”长公子原本秀气的脸,这会笑得,几乎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