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被她一句话呛得,什么也说不出来。阿摩耶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往心里头去,苏娘她要是真的诚心只让你一盏茶,昨晚上早让人棍棒把你打出去了。她知道那颗珠子的价,怎么敢真赶你走?咱们苏娘哪,可真是……眼睛珠子都是铜钱孔的形状,无非是现在想留着我卖些活钱罢了,不然要是有人开得起价,你以为她会容我在这里?所以,既然她收了你的珠子,哪怕你是个打渔的,她也不敢真上来赶你走。”
阿摩耶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坐起来,也不看阿泽,径直开始整理更衣,她原是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裙裳,简单到像是一段红绫随手裹在身上,如今才看得出来其实繁复精细,一层又一层,还有许多细细的流苏和系带,被她这样不加爱惜地睡了一夜,早已经不成样子。阿摩耶也不像是个会做这些的,整理几下便开始发烦:“我还没死呢,这些人是都死了么?”
阿泽眼看她银梭鱼一样细长灵巧的手指,始终不得要领,愣了好一会,忽然间开口道:“我来帮你吧。”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怎么敢,居然说出这样大胆的话,居然妄想这样靠近阿摩耶。
阿摩耶倒像是浑然无觉,竟直接点点头:“好啊,你来。”
阿泽鼻尖都是汗,明明靠的这样近,阿摩耶的呼吸就在他身畔缭绕,可是他连抬头看阿摩耶一眼都不敢。细细的流苏本就滑不溜手,他又一直在抖,捏也捏不住,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系上,倒比拖了几百斤重的鱼加网还要累。
“你的衣服呢?”阿摩耶忽地诧异地问。
阿泽只能老老实实说:“昨晚上弄脏了,只好丢了。反正也是一件旧衣服。”
“弄脏了?”阿摩耶皱着眉,揉了下额头,猛地想起,四下打量一遍屋子,干干净净不见半点秽迹,顿时一愣:“我昨晚上……是不是吐了?你拿你的衣服……”
“反正也是旧的。”阿泽连忙说,“我也不知道这里如何洒扫,只能拿一件旧衣裳给阿摩耶用,阿摩耶不要嫌弃……”
阿摩耶愣了,只是瞬息,随即笑的很是不解:“傻小子,你怎么这样傻?”
傻吗?阿泽一直知道,自己做事情在别人看来都是傻的,这一件,又或者为阿摩耶做的每一件,也许更是傻透了。可是飞蛾扑火的时候,有想过这样是聪明还是傻吗——再傻也还是一样义无反顾。
“你的衣裳呢?扔了?那你要怎么办?”阿摩耶抚着头,想了一下跳起来,走到影壁后面去,翻腾好一会走出来,拿着一件衣服丢过去给阿泽:“这件深衣,还好没有扔,原本打算哪天学戏文里头扮了男装溜出去玩,这下可好,给你拿去穿吧。左右不能叫你这样出去。”
阿泽接过那件衣服,他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欢喜楼本来是什么地方,阿摩耶又是做什么的?这衣服的来历,一下子呼之欲出。而阿摩耶还在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不快点穿上?”分明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她就是这样的,懒得去想。
终究阿泽还是穿上了那件深衣,阿摩耶一直盯着他,神情间似笑非笑,等到他终于站起身子,阿摩耶这才说了一句:“打渔的傻小子,我现在信了,你还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