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秋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情,他在雪厅见钟欲雪施展白绸裹住陈援的长剑时,就隐隐约约地想到,只是当时来不及细思,如今脑中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禁不住叫出声来:“你是西海老人和陈碧君的女儿!”
话一说出口,冰镜中的钟欲雪倏地一下站定了身形,无数双眼睛灼然生光,从一块块大冰块后面直射在楚江秋脸上,像是要把他烤焦了一样。不一会儿,无数个钟欲雪消失了,汇聚成一个雪岭宫主,缓步从某一块冰壁后走出,容色凝寂,天姿高朗,雪色的衣裙洁白无瑕,浑不似来自凡尘中的人烟。
楚江秋见她走出来,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说道:“你果然是他们的女儿,难怪一个用鞭,一个用绸,连招式都是一样的。”
钟欲雪冷冷地道:“我的漫天花雨,是我从大雪飘扬中悟出来的。你再敢说那些混帐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叫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江秋果然不再开口了,却不是怕她割舌头,而是在心里想道:“乔西海和你的兵刃不同,但一样都是轻飘飘的,看似全不受力又连绵不绝,武功是不是一家又不是看兵刃,而是要看用力的方位和内劲。我又不是不会武,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就是割了我的舌头,那也还是一家的!”
钟欲雪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是怕了自己,便问道:“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谁?”
“你……装什么糊涂?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人!”
“乔西海吗?他死了。”
“什、什么?他死了?”
“不错,我亲眼看见的,死在一个姓金的老人手里。”
“……我明白了。这两个人,最后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楚江秋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脸上蒙着纱,固然看不到,而身上亦是端然凝立,连裙角都不曾抖动一下,丝毫看不出悲戚的样子。楚江秋气往上冲,暗道:“她的奶娘死了,不曾见她流过一滴眼泪,如今生父死了,也是这样。可见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住得久了,心地也会变得冷冰冰,一时是这样,只怕一世都是这样了。”
他不知道钟欲雪的遭遇其实甚是凄惨,从小便与父母不合,多亏了奶娘将她抚养长大。后来苦恋江邪城,被拒后伤心欲绝之下,干脆隐居深山,穷闭不出,以皎然一身来自伤自怜。这些年的种种情状,楚江秋自是不知,便是知道了,也体会不到她走出每一步时的苦楚与心伤,只道她是个天生心如铁石的薄情女子。
钟欲雪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方才你为何收脚不发?嘿嘿,就算你使出全力,也不是我的对手!”
楚江秋挺了挺胸,说道:“你是一个女子,孤孤单单的,很是可怜,我武功虽然不济,但也不忍心伤害了你。”
钟欲雪面色刚刚缓和了些,闻听此言,转眼间又是一脸肃杀,剑眉倒竖,怒道:“放屁!我快活得很,又有什么可怜了?臭小子不识好歹,本想看在那一脚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如今是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