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捺心神,思忖再三,缓缓拿起一枚黑子,补在黑阵之中,将白子之劫予以消弭。脑中剑光一闪,心知此时乃是黑剑回手防御,放弃了那一剑的攻击。
然而轮到他看白子之时,突得想到:若我白子并不应劫,而再寻一劫,又会如何?想到这里,便提起一枚白子布入黑阵之中。
再看那棋局,只见这枚白子落点,恰在黑阵右下方要害之处。若黑子不应,只怕棋局上一个所谓“金角”,便可能被白方全部拿下。一劫未成,又复一劫,白子攻势凌厉,便如白剑迫对方回守,又出一记妙招,直攻对方要害。
这一来,双方攻守异形,局势大变。林无垢下得性起,在棋局中双方一劫未平,又起一劫。黑白两阵直斗的奇峰迭起,险象环生。
棋局中黑白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之际,林无垢突的掷下棋子,站起身来,将落羽剑拔出持在手中。他此时心潮澎湃,一时竟难自己。只觉方才局中一番棋战,仿佛使自己离“有神无法”更进了一步。
他一边仔细端祥手中落羽剑,一边心道:秦兄说我剑气与剑法还未融会贯通。而“有神无法”虽已有神,却还是不能作到无法。也就是说,自己首先要剑气与剑法融汇,之后才可彻底弃却剑法,真正作到有神无法之境。
他想到这里,调动内息,以手摩娑落羽剑脊。只觉丹田中内息源源不断涌到掌间。只需稍一发力,掌缘剑气便可顺着剑脊所向,激射而出。
然而他却隐而不发,心中道:秦兄说师尊知道自己被心中魔障所困,故而不愿或是不敢练习“有神无法”。可是目前自己的境界尚在“以气御剑而借剑生气”之间。必须先由此上升为“以气成剑,以气为剑”的境界,才能有机会真正跨入“有神无法”的堂奥。而若要达到这种境界,眼前这柄落羽,岂非便是师尊与秦兄所说自己心中的魔障了么?
要知自己在剑法与剑气之间,总是籍由手掌与剑脊摩娑,似乎要借了落羽的钢剑之威,心里才有了凭籍,才心有所恃,才能发出剑气。若永远如此,那么何时才可达到“以气成剑,以气为剑”之境呢?
依自己所练剑气,气息由丹田运集,蕴于掌缘之间,气发则剑发,是为剑气。而这剑气,当真不该是落羽剑所为,而自己却一直痴迷执著于剑器本身,岂非大谬不然?
记得当初师尊教剑气之初,怕自己心无所恃,才教自己以钢剑为凭,借取所谓“剑意”,以调动内息,发出剑气。却不料从此以来,钢剑竟然成了自己发出剑气的必须之物。这与“有神无法”的无上心法岂非相悖?在剑气之中,气乃是神,而剑则是法。自己一直拘泥于法,凭借法而运神,当真是荒谬至极了。
想到这里,突然左手一松,落羽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将那黄大头吓得跳了起来,夹起尾巴,躲到屋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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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雨闭起双眼,心中天人交战,心道:若不能弃却落羽而发出剑气,自己便是被魔障所困。便是对师尊一直以来的谆谆教诲,充耳不闻。辜负了师尊对自己长久以来的期许,当真是罪莫大焉。若如此,自己怎能有什么颜面,去担当隐庐剑君之职呢?
想到这里,禁不住意沉丹田,只觉内息如浪潮一般自丹田之中源源不断涌将出来,在自己两只手掌掌缘之上,越蕴越满,只觉两掌之间,蕴力无穷,几欲喷发。
然而内息不断涌出,掌间内力越蕴越满,却仿佛找不到出口,手掌胀得辛苦无比,却无法发出。林无垢心中大急,对自己暗骂道:林无垢,你这蠢货,所谓气发则剑发,你丢开了落羽剑,剑气怎得就发不出来了?
然而心中又想:万万不可急躁,若心绪烦乱,只怕内息调整更难。于是渐渐平息,将内力收回。林无垢自此往复再三,依旧不得其法。不由得心下焦躁,在室内来回走个不停。
突得脑中闪现出须弥大罗周天神力的二十八字诀来。瞬间焦躁之情,一闪而逝。他平息心情,再次缓缓提运内力,只觉内息由丹田中如浪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着自己掌缘渐渐藴满。他不敢怠慢,心中默念:明心净性,不惑不莹。无神无鬼,无物无求。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
他心中默诵数遍,先前倒未没觉得,到得后来诵到“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之时,突觉灵台一片空明,“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说的不就是不必强求,自然而然,内外交融么?
他心中大喜,意念一动,突觉掌缘内息顺着自己的经络缓缓回流,竟然又复进入丹田之内。而丹田之中的内力同时源源不绝地向掌缘之间输送,宛若形成了一个循环。只在转瞬之间,只觉掌缘再也没有胀满之感,反而每到内力蕴满之际,那内息便顺着经络回到丹田。当真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林无垢心中喜悦已极,记得自练须弥大罗周天神力之始,师尊便叫自己不断念诵二十八字诀。多年以来,自己以为对此口诀早已经烂熟于胸。却不料直到今天,才明白其中真正的意义。而回想以前,师尊曾无数次提醒,暗示过自己。而自己却置若未闻,以至于始终困于心中魔障,不能得脱。
要知练习无上内功,在许多关键时刻,教导之人无法言传身教,更多的是要靠练习者自身的体悟。便如禅宗佛法,半山禅师当头棒喝,为的便是在断喝间促使弟子顿悟。其修为实因个人,所谓棒喝,也只是一促而力罢了。
而内功心法乃调节人体功能的最高法门,往往以言语过份教导,不但不能助练功者突破提升,反而会为其造成心中的魔障。便如林无垢练习剑气时,以钢剑为凭,摩娑其身,借其所谓“剑意”,方能发出剑气,这便是他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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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不同的练习者,所遇到的难关均有不同,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与意念各自不同。因此,高手均不会对弟子强行言语灌输,均留下时间空间,待练习者自身修行提高,自行破障而出。
当然,修习内功其理宛若修行佛法。今日秦沐雨所发之言,对林无垢来说,恰不啻为当头棒喝。
林无垢心中喜极,竟然念出声来:“明心净性,不惑不莹。无神无鬼,无物无求。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连续三遍,只觉全身气息奔腾流转,宛若平原纵马,畅快淋漓已极。
等念到第四遍之时,念由心起,口中念道:“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融字方落,与此同时意念一动,双手一振,只听“噗—”的两声轻响,两掌间微风飒然,两股剑气破掌而出。正射在窗户之上,只听“咄—咄”两声,剑气竟然将窗纸洞穿。
林无垢喜极欲狂,连换几个身形,意到气到,气到则剑气发,在那房内剑气连发,竟然毫无阻滞。而身体内内息喷涌,宛若万马奔腾于草原之上,飒踏不绝,委实舒畅无比。
正在此时,突听有人道:“无垢哥哥,你怎么啦?”却是黄真真的声音。
(三)剑中藏密
林无垢询声看去,却见黄真真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林无垢见状喜极,撤了内息,三步并作两步走将上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口中喜道:“真真妹子,我的剑气练成了。”情急之下,语声发颤,心中喜悦委实无以言表。
原来黄真真安顿了小玉,陪蜂娘子说了会儿话,突的想到林无垢,便到他屋里。却不料正逢他练习剑气突破之际。见他喜悦之态,不由得兴奋之极,连声问道:“无垢哥哥,真的么?”林无垢不再说话,径自将她拉到座上坐下,口中道:“真真妹子,你且坐下观看。”
说罢,调动内力,对着屋角灯盏左右双手先后一挥,只听“噗—噗”两声,两道微不可见的淡光,从他掌缘激射而出。只见那灯火倏然熄灭,与此同时那灯碗轻轻一响,便若被锋利的刀刃剖过,一片边角应声落在地上。
林无垢与黄真真喜极,不约而同奔向前去,从地上拾起那块缺角。只见那灯碗原是青铜所铸,缺角处光泽新鲜,边缘光滑,宛若利器劈削。再看那灯后的墙壁,两条掌缘宽窄的劈痕呈十字状交叉,深深透入其中。原来那两道剑气斩灭灯火,劈开灯碗后尤自余力未消,直深深凿入墙壁之内,由此可见林无垢所发剑气之威。
林无垢大喜欲狂,只恨不能将黄真真抱将起来,纵声狂啸,方能渲泻心中喜悦之情。然而心中蠢动再三,却一再忍住。突见黄真真抬起俏生生的脸儿,两只大眼中却满是泪水,痴痴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不由地心中喜悦之情瞬间全消,大惊问道:“真真妹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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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真真颤声道:“无垢哥哥,你终于练成了,真真委实高兴得很。”一边口中说话,一边眼中泪珠大颗大颗的随着夺眶而出。林无垢见状心中大痛,感动之极,禁不住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心里反复道:原来真真妹子也一直在为我担心。想到这里,只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心痛。他强捺心情,口中柔声道:“乖妹子,高兴便好,却为何要流眼泪,当真吓着我了。”
当他鼻端闻着黄真真发丝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怀里轻轻挽着这个聪颖可爱,一心牵挂自己的美丽姑娘时,只觉此情此景,委实是自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刻。一瞬间,只盼着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永生永世都如此才好。
林无垢此时又是心痛,又是感动,又觉快活无比。心中道:都怪自己困于心中魔障,原来害真真妹子为自己担心了这么久。可怜她却从来也没给自己说过。
想到这里,只觉自己委实对不起黄真真。禁不住又将她抱得更紧。却觉黄真真娇小的身体在自己怀中轻轻颤抖,耳边听她泣道:“无垢哥哥,你可知道,江南姑姑为等这一刻,等了多么的久?”
林无垢闻言身形一震,缓缓松开了黄真真。口中不觉问道:“真的么?”口中虽然在发问,眼中泪水却不禁淆然而下。因为他知道,黄真真说的一定是真的。
黄真真缓缓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两只清澈的大眼中泪光盈盈,对他轻轻点头,却不说话。林无垢再也忍不住,口中呜咽道:“真真,无垢对不住师尊,也对不住你。”一语方罢,脸上已是热泪纵横,情难自禁。
说罢,微微平息心情,便将今日里秦沐雨与自己的一番话,巨细无遗地告诉了黄真真。黄真真听得极是认真,听他说完,口中道:“秦大哥当真是好了不起。”
林无垢闻言轻轻点头,他知道,若无秦沐雨今日里对他一言中的,那他心中的魔障,委实不知道何时何地方能破解。若不能破除心中魔障,那有神无法更不知何时方能练习。
想到师尊对自己的殷殷期盼,想到黄真真一直为自己的牵肠挂肚,对秦沐雨的感激之情,在他心中,实在是无以复加。
黄真真见他此状,轻轻握住他的双手,口中娇声道:“无垢哥哥,你不要难过了吧。江南姑姑若知道今日之事,不知道该有多么欢喜。”
林无垢的双手被她一双柔荑轻轻握起,只觉一股股热力随着她的小手直透入自己的心里,心中千回百转,眼中泪水又再流下,心中道:林无垢,你这一生一世,断不可负了师尊,也不可负了眼前的真真妹子。
黄真真所说的江南姑姑,便是隐庐上一届剑君,林无垢的师尊。秦沐雨自然想不到林无垢的师尊乃是女子之身,林无垢却也未曾对他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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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隐庐所在之处,乃朔方郡黄河北岸。一次隐庐四君行侠自南北返,在黄河南岸一处名叫吴忠堡的集市上,捡得了一个约四岁的孤儿。剑君江南一生未嫁,对这孩子极是喜欢。便带回隐庐收为弟子。这孤儿便是林无垢。
林无垢自幼聪颖明敏,跟随江南练习隐庐剑法,成就远胜其他弟子。又对江南极为依恋孝敬,故而被隐主及四君选为下一任剑君。然而林无垢自幼孤苦,长久以来与江南虽为师徒,隐隐之中,却情胜母子。其实在他心中,江南委实代替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知道自己若为剑君,则江南便要离开隐庐。心中犹豫痛苦之间,竟然在心中形成魔障。
黄真真的父亲便是秦沐雨曾问过她的“大隐神龙”黄柏康,当年纵横江湖之时,一次机缘巧合,为隐庐四君中弓君所救。深为隐庐大义所感,乃放弃江湖霸业,隐入隐庐。后来妻子病故,只留下女儿黄真真陪伴自己。
黄真真在隐庐长大,尤其与江南极为亲近,自小便称江南为“姑姑”。因此她与林无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得年长时,二人久生情愫,江南与大隐神龙黄柏康心中自是明白,均也乐观其成。
此次林无垢奉师命出门历练,怕黄真真跟着自己受苦,所以自己一人出门。却不料大隐神龙黄柏康也有意让女儿出门长些见识,于是与江南商量。
江南本就担心林无垢,听大隐神龙这么一说,心中自是高兴,临行前对黄真真一再嘱托。黄真真家传隐术天下无双,一路跟随林无垢,却未被他发现。只在林无垢入史府之时,方才显身与他相见。
其实剑君江南苦心孤诣,一心想要造就林无垢。待发现他心中魔障之后,心里又是焦急,又是难过,却不敢直言说破。深怕一经说破,不但不能使他破障而出,反会令他的进境就此而止,反而荒废了他。
然而她对林无垢疼爱倍至,期盼殷切已极,又怎忍他就此止步不前。因则心中痛苦之极,却又不曾对他明言。此次令他出游历练,便是想叫他在江湖上增长见识,更期盼他能寻找机缘突破魔障。以在剑法上更登堂奥,真正接领隐庐剑君之职。虽然她视林无垢如己出,与林无垢分离也极为不舍。但隐庐历代规矩均如此,她也只能禀持大义,弃却私情。
林无垢心中虽然明白师尊的苦衷,领命而出,却始终不能正视自己心中的魔障,故而对江南的长久以来的苦心毫无所知。白日里秦沐雨直言他心中魔障,相当于对他当头棒喝,令他已经凛然生惕。此时再听得黄真真这简单的两句话,更使他愧悔无地,暗自责怪自己。此时他对师尊的期望,心中感激涕零已极。可是一想到未来要与师尊分离,仍然忍不住难过,是以流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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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心中百转千回,泪水横流之间,脑中仿佛自己与师尊自幼相处的一幕幕,瞬间闪过脑际。师尊对自己的疼爱,谆谆嘱托,一一过电一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想到她对自己的期许与疼爱,一时又是惭愧,又是思念。一瞬间仿佛变得无比脆弱渺小,竟似在黄真真温暖的小手掌握之中瑟瑟发抖,心里只是想:林无垢,你便是肝脑涂地,也不可辜负了师尊的期望。可是同时又想:若是师尊能留在隐庐,不必离开,那该多么的好?
突觉黄真真缓缓放开了双手,在自己眼前递过一柄剑来,却是那柄“有神无法”。林无垢缓缓接了过来,口中呜咽道:“真真妹子,你莫要笑我。”
黄真真柔声道:“无垢哥哥,真真怎会笑你,真真便是喜欢你这样有情有义。”林无垢心中一震,抬眼看她,却觉泪眼朦胧之中,黄真真一脸郑重,美丽温柔,动人已极。
然而再仔细看时,仿佛她身后还站着另一个身影,对自己笑意盈盈,殷殷期许,关怀无限。那人却正是隐庐剑君,自己的师尊江南。林无垢心中大痛,泪眼模糊,一时竟然痴了。
黄真真见他此状,心知他心中难过。由不住也觉酸楚,口中却道:“无垢哥哥,真真自幼便与你一起长大。除了爹爹,只有江南姑姑与你,是真真最亲近之人。你可知道你此次出来,江南姑姑跟我说过些什么?”
林无垢闻言抬起头来,惊疑地看着她。只见黄真真道:“江南姑姑叫我跟你说,这世间的孩儿,无论怎样,总有离开娘亲的一天。”林无垢闻言泪流如雨,她听得师尊转述“娘亲”一语,心中酸楚之极,却又温暖已极。
要知他私下里早将师尊当作娘亲,却不知道如何说破。而万万没有想到,师尊却似看破了他的心思,叫黄真真向他转述这番话来。在他心里,师尊与娘亲,自幼便合而为一,再也不能分割开来。而此时听黄真真转述,委实心中又是温暖,又是痛楚,一时之间,竟觉如梦如幻。
黄真真拿出一方绢帕,替他轻轻擦拭眼泪,口中继续道:“江南姑姑叫你不要难过,她说,不论是娘亲,还是师尊,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儿能有出息,能接了自己的衣钵。这便象沙湖大漠里的雄鹰,总是会要小鹰自己在天际翱翔。却不要它只是呆在巢里,陪自己一生一世。”
林无垢心如刀割,心道:我委实辜负了师尊的期望。可是,若是我便象那雄鹰一般展翅翱翔,而师尊却不必离开隐庐远去,那该有多么好?
黄真真继续道:“江南姑姑说,每只小鹰振翅高飞,它的娘亲也好,师尊也罢,心里都会为它高兴。便是一生一世,都觉得开心。都觉得,那天上飞翔的,最了不起的那个,便是他的好孩儿。不论她到了哪里,不论她活着,还是死了,都会是这样的。若不能如此,她该多么伤心难过。无垢哥哥,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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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听到这番话,心中痛极,同时也感奋至极。禁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有神无法”,心中道:我绝不可让师尊伤心,绝不能让她难过。眼中泪水,更是不断流下。
耳边听黄真真又道:“江南姑姑嘱咐我,说只要我看到你有哪一天,能够放下修蚊落羽,自己便能发出剑气时,便叫我亲自将这柄有神无法递到你的手中,让你开始练习。”江南此举,一是要黄真真瞅准时机,助林无垢突破魔障。二是如此以来,也表明了她对林无垢与黄真真二人的态度。
林无垢恍然大悟,他原以为黄真真只是想和自己相伴,却不料师尊背地里却还叫她来督促自己。由此想到师尊对自己的关切爱护,委实细微到了极处。而黄真真对自己的一番深情,更令他刻骨铭心。
他心中拿定主意,抬起手擦去泪水,又再紧握住手中的“有神无法”,口中道:“真真妹子,谢谢你。无垢定不辜负师尊嘱托。也,也不辜负你。”他说到“也不辜负你”时,略微顿了一下,却仍旧说了出来。
黄真真脸上一红,眼波流转,娇羞无限,禁不住低下头去。却听林无垢道:“只是真真妹子,你可不许笑我。”
黄真真闻言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偎入他的怀中,口中轻声道:“无垢哥哥,我哪里会笑你。真真便是喜欢你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她此番回话,与前番一般无二,却加了“男子”二字,委实是情到深处,情难自禁,有意表达心意。她语声轻柔,说到后来时,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林无垢心潮澎湃,高高举起“有神无法”,心道:我定要修成这有神无法,方不负了师尊和真真对自己的一番期许与情义,想到这里,将“有神无法”自鞘中缓缓拔出。
黄真真自他怀中抬首去看,只见那“有神无法”黑沉沉的暗淡无光,剑身比修蚊和落羽要宽上许多,出鞘之际,并无锋利之感。心中暗道:这柄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却为何是隐庐剑君所谓剑法的最高境界呢?
林无垢缓缓拔出“有神无法”,心中只觉神圣无比,那剑在他手中,宛若泰山之重。一时禁不住仿佛在心中呐喊:师傅,徒儿终于要练有神无法了。师傅,无垢必不会辜负你的嘱托。
黄真真轻轻离开林无垢的怀抱,只见他一脸凝重,缓缓举起“有神无法”,那剑在他手中,便似有万钧之重。他将手臂伸直,眼光与剑尖形成一线。
只见他猛然间提运内力,衣衫无风自鼓,即而身上一股气劲顺着手臂注入剑身,只听“嗡—”的一声,那黑沉沉的剑脊上竟似起了波纹,顺着剑身直透剑尖。
紧接着林无垢体内劲气便如浪头一般,一浪一浪地注入剑身,那黑沉沉的剑身上“嗡—嗡”之声连续不绝,剑脊上的波纹,便似劲风吹过湖水,一波未散,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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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真真看的眼都直了,心中暗暗赞叹:无垢哥哥练成了剑气,这内力比起前时,要更加流畅充沛得太多了。
却见那剑脊上波纹宛若活物,越来越密,越来越频。黄真真正看的入神,突得听到“咔—嚓”一声轻响,那“有神无法”的剑身突的一断为二,一截剑身竟然“呛—啷”一声,掉在地板之上。而林无垢手中,却只剩下半截断剑。黄真真见状,不觉大惊失色,失声惊叫。
这一下变生肘腋,委实是令人猝不及防。有谁能想到,隐庐剑君至高无上的“有神无法”剑,会在林无垢运功贯注剑身之际,竟然一断为二。
黄真真再看林无垢时,只见他脸色土灰,两眼流泪,突的颓然跪在地上,口中道:“我竟然毁了有神无法,我竟然毁了有神无法。”口中喃喃不绝,其间懊恼,悔恨之情,便如深入骨髓。
黄真真慌极,扑上前去,抓住林无垢的手臂,口中连叫:“无垢哥哥——”却见林无垢双眼流泪,面如土灰,口中连声轻唤:“师傅—”不已,仿佛心中无比的悔恨与愧疚,均卡在喉中说不出来。口中只顾轻唤师傅二字,却对她的叫声宛若充耳不闻。黄真真见状心中惧急,眼中不由地流下泪来。
她深知林无垢才破开心中魔障,而有神无法竟然在他手中折断。那此时他心中愧悔与自责,黄真真连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连叫几声,林无垢均似充耳不闻,便如痴呆。
黄真真见状,禁不住哭出声来。正在此时,只见秦沐雨与蜂娘子出现在门口,秦沐雨失声叫道:“无垢兄弟,真真妹子,你们这是怎么了?”黄真真哭道:“秦大哥,莫姐姐,快来帮我无垢哥哥。”
秦沐雨闻言大急,一个闪身便到了林无垢身侧,待看他时,却觉他内息走岔,若再耽搁,只怕会走火入魔。心中大急,急提内力,以右掌贴在他背心大穴为他输导,而左手并不稍停,在他胸前大穴连翻搓弄。
蜂娘子一身素服,见黄真真模样,连忙扑将过来,揽住黄真真的肩膀,口叫轻声唤道:“真真妹子,你莫要着急,莫要着急。”然而声音虽然轻缓,却隐含颤抖,心中委实惊惧交集。她自与黄真真相处,深感黄真真善良纯真,此时见她如此惊慌伤心,也不由地心中发急,担心她的安危。
黄真真突地挣脱了蜂娘子,爬到那半截断剑前,伸手将之捡起,拿到眼前细看。蜂娘子见状,一时竟然不敢阻挡,只左右打量黄真真与林无垢,心道:这二人却是怎么了?
却见黄真真仔细端详断剑,突的右手自那断剑中扯出一截白绢来,打开一看,绢上却写的有字。只听黄真真脱口叫道:“无垢哥哥,你莫要着急,这里有江南姑姑写给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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