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易、少阳和华阳原路返回,尽管不如预期,但毕竟有了门路。胡勒让雕龙,这龙是如何雕法?熊易想到了雕师仲牙,想到了雕龙记,伏羲氏看到了龙马,命名为龙,命雕师仲牙采发鸠山之玉雕龙,仲牙耗时二十七年,雕成九条龙,才得伏羲氏满意,胡勒说的雕龙是不是也是这样雕的呢?
“华阳君,女神魃说让我们找胡勒,胡勒又让我们找女神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胡勒不是让你雕龙么?”
“怎么雕?”
“你问魃——!”
“对了,你和女神魃是什么关系?胡勒刚才说,大长老已经原谅了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女神魃犯了什么罪吗?”
“我和魃是好友!至于她和胡勒,这是赫利人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嗯,多谢了!”
五瑶车飞出了云团,回临人间,华阳也变回了龙马,将二人送回郢城。天堂的几天时间,人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恍如隔世,应龙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应龙河消失,大水淤塞,重新变成一座大海,楚国的京山郡、禹海郡、襄樊郡、少阳郡、慈江郡,烛龙国的北境,江龙国的西境、南境均消失在大海中。熊易心中忧急万分,没想到刚走三天,像做了一场梦,世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两年不在国中,昭华一人维持,难为她了!
应龙海的中央有一个大岛,那是龙首山崩断后形成的,岛上林木丰茂,岸边有开垦的农田。五瑶车飞抵郢城上空,郢城还好,没有被淹,环绕城市筑了一道高高的石墙,城内外多了茅屋、帐篷,聚集了很多人,是各地逃难来的百姓,而城中秩序井然,商业、农业有序,并无慌乱,熊易暗自赞许,让昭华留守郢城是留对了,昭华虽是外来的王后,但却比少阳更精通政治,有大家之风,深得人心,熊易在外,她代理国政,总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五瑶车降落到了甲子殿前,宫人和侍卫见国王和王后归来,都聚拢了过来,又惊有喜,涕泪横流,有人飞报昭华,片刻,昭华和众王子公主和众朝臣都眼眶含泪的从四面八方过来了。熊易看昭华,竟两鬓斑白,老了有十岁,昭华看熊易,竟白发变黑,年轻了,又看少阳,也年轻了不少,备感惊讶,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夫君,你怎么去了这许久才回来——”
“难为你了,昭华!”
“你的头发?”
“是不是年轻了?”
“是啊!你和少阳都年轻了,我却老了!”
“我们去了天堂,但是天堂和人间不一样,天堂过一天,人间就过几个月,你们在人间过了两年,我和少阳只在天堂停了三天!”
“啊?”
“在天堂,有一个叫卫奚的人看我们饥饿,就给了我们两个果子,这果子能延年益寿,我们吃了,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先别说我们,你说说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
“你和少阳走了之后第二个月,宝康郡传来消息,褚飞鸾叔叔病死了,西境各郡无人主持大计,我派旦儿过去了,他虽然还小,但毕竟是你亲封的章王,镇得住场面,此外,我还派了表哥熊羊和褚真将军做他的副手!”
“嗯,这件事办得很好!旦儿在宝康怎么样?”
“我命他每月都要派人汇报公务,有熊羊和褚真辅佐,西部各郡都平安无事。”
“那我就放心了!那怪物呢?”
“正要和你说呢!艾儿回来了——!”
“艾儿回来了?真的吗?!他现在在哪?!”少阳激动的说。
“他正率大军在璋宜的鹊羽山围猎怪物!”
“这些年他去哪了?”
“他说他在一个叫崇吾山的地方,跟随一个叫举父的人学习武艺。”
“崇吾山?在什么地方?”
“艾儿也说不清楚,教他武艺的举父说,崇吾山是西海之西,最后一块大陆,无人之地!”
“他什么时间到那种地方去了?都学了什么?”
“艾儿说,他学的是‘屠龙之技’!”
“什么?!屠龙?”
“艾儿说,崇吾山上有许多龙和怪物,他的师父教他捕猎怪物。”
“哦?那举父是谁?为什么要教他这些东西?”
“艾儿也不知道!”
“难道是赫利人?”
“不管是谁在帮我们,现在艾儿学到了屠龙之技,这是好事!”少阳说。
“前线战果如何?”
“艾儿带领勇士剿杀了许多怪物,郢城近处已经干净了,璋宜北郡、南郡也都清剿干净!”
“那太好了!”
“不过,应龙泽的怪兽杀不尽,杀掉一些,会冒出更多来!”
“这是为何?”
“艾儿说,应龙泽上的怪兽都是动物和人沾染了什么后异变而生的,如果不能除掉这种东西,应龙泽上的怪兽就永远杀不完!”
“难道是应龙?”
“艾儿想的也是他!”
“看来,胡勒说得有道理!”
“你们和天神谈得怎么样?神有没有答应帮助我们?”
“神没有答应,但是指了一条路,就是要复活应龙!”
“啊?那这么说,那时候我们不应该杀死应龙?”
“嗯,不过也不能那么说,天神说,应龙复活需要七天,算到我们人间,就是三五年,你想,那么冷的天,粮食也储备不够,我们怎么可能挨得了三五年!”
“可应龙都死了,我们怎么复活他呢?”
“这个要找女神魃!”
“女神魃?”
“对,我和你说过吧?女神魃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第一次见她,就错认成了你!”
“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华阳会帮助我们!”
熊易前所未有的精力旺盛,当天,他召集了郢城众大臣,开了一次大朝!朝会间隙,一别二年多,熊易猛然发现,朝堂上少了许多老面孔,多了许多新面孔,三公中,司空侯叔羊已经过世,他的儿子侯颖接替,司马夏庸病入膏肓,辞去官职,原京山郡郡主夏蚤接替,司徒雏文化也老迈,说话不利索,京畿郡郡主仲华六十多岁,办事力不从心,宝康郡郡主褚飞鸾也过世了,几个叔父,除熊莱还健在,熊巳、熊寅、熊田均已过世,看到这些变化,熊易不禁心生一阵凄凉,真是时间匆匆!又看到了些新面孔,掸王熊华、越王熊予,侯叔羊的儿子侯颖,夔龙郡郡主蜀王黎汉的儿子黎辨,熊易灭掉夔龙国之后,出于宗室联姻的考量,将大女儿芈蔓许配给了黎汉的儿子黎辨,夏庸的儿子夏陶,叔父熊巳的儿子熊雄、熊武,褚飞鸾的儿子褚钧,夏蚤的儿子夏承等,这一班青年才俊都已经走上朝堂,成为楚国的中流砥柱,不禁又欢喜起来。
自从昭华那里听说了儿子熊艾回来了,少阳就心绪难平,回到寝宫,坐卧难安,让侍女给她讲熊艾的故事,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去看熊易是否下朝,要熊易陪他一起去前线。入夜,酉初二刻,熊易从甲子殿下朝,二人吃毕晚饭,立刻驾五瑶车出发。
来到鹊羽山,熊易看到山阴处有帐篷和星火,揣测那里就是熊艾的营地,飞了下去,在空地上降落,早有人看到五瑶车,将消息报给熊艾。五瑶车一落地,全军将士们都围了上来,高呼万岁,熊艾也从营帐中冲出来,三人相见,抱在一起,恸哭不已,“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少阳说。
许久,平复了情绪,三人进入大帐,聊起了分别之后各自的经历。
“当时我正在宫里睡觉,突然后背发热,就像躺在火上烤,非常难受,一会儿就没有知觉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崇吾山了,崇吾山上有一个斑斑洞,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斑斑洞里,我师父举父就坐在我的身侧,他告诉我,世界将有一场大难,我不是一个寻常人物,能够拯救世界,他要教我一些武艺,我就跟着他学习,一直到两年前,师父送我一把神剑和一身盔甲,要我回来,我醒来时,已在寝宫里了。”
“举父是什么人?”
“不知道。师父寡言少语,他每天除了教我武艺和督促我训练,不说题外话!我有几次问他,他都没要告诉我。”
“他都教了你什么本领?”
“他教了我屠龙的本领!”
“屠龙?怎么个屠法?你身体这么小,龙那么巨大,赤手空拳屠龙?就算有刀有剑,那龙大如高厦,你怎能杀得了龙呢?”
“他教了我神兽语,我能听懂神兽的讲话,还有些神术!”
“神术?什么神术?难道像庆叔黎一样?”
“师父教会了我控制猛兽,使猛兽为我所用,帮助我战斗!”
“哦!”
“还有就是我手中的剑,这不是普通的剑,这是一把可以诛神的剑,但凡被神剑所击的神兽,都将灰飞烟灭!”
“我听你母亲说,这两来,你杀了不少怪物?”
在鹊羽山逗留了一个多时辰,亥时,熊易和少阳驾五瑶车离开。月光皎洁,明静如水,熊易和少阳从空中往下看,广袤的应龙大海释放出绿光,就像纳西世界,海水明净,沉入海底的京山郡、禹海郡、少阳郡、慈江郡明晰可见,那里遗留着二人的足迹,才多久,如今却成了鱼儿们的乐园。见此情形,熊易慨叹不已,世事无常,非人力而何——!吟诵道:
“龙海涛涛,鱼游城市;吾之国民,断臂化鳍;吾愿为渔,救吾兄姊;兄姊跃跃,请入吾罟。龙海思思,鱼出城市,吾之国民,并足为尾;吾愿为渔,救吾兄姊,兄姊跃跃,请上吾舟。龙海瑶瑶,鱼出城市,吾之国民,散发披鳞,吾愿为渔,救吾兄姊,兄姊跃跃,请入吾池。”
“好诗!”熊易吟毕,忽听旁人说道,熊易一看,竟是昭华!
“昭华?!是你?”
“我不是昭华!”
“哦!你——是魃?少阳呢?少阳在哪?”
“不必担心她!我这次来,是要教你雕龙!”
“我正要问你!要怎样复活应龙?再者,应龙复活会再次冰封应龙泽吗?”
“不会!优乙凭借自身力量复活与外力复活是不一样的,其实,要复活应龙很简单,你看那龙首山!”魃指着远处的龙首山说“应龙积蓄千年,长成躯体,被你们用扶桑子打回原形,骨肉被焚烧殆尽,灵魂亦被焚化,本已不能复活,但是我听说你的儿子熊艾曾接受了优乙的馈赠,将一节龙骨植于他的体内,这根龙骨能帮助优乙复活。”
“嗯,艾儿出生之前,少阳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应龙,应龙说,艾儿的一生将多灾多难,为了答谢少阳,将一根龙骨赐予艾儿,能保艾儿一生平安!”
“这也许是优乙看到了他的未来!”
“那应龙复活对艾儿有什么伤害?”
“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复活应龙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这怎么说?”
“应龙集聚千年的力量,长成了一座高山,被你们夷为平地,要想让他再次复活,你们首先要培出他的躯体!”
“难道要我们再堆出一座龙首山?”
“——嗯。”
“啊?!那怎么可能呢!”
“你也不必害怕,你们只需筑一半,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一半也不低啊!要筑成得等到何年何月?”
“这个没有捷径!”
“我知道了!”
“另外,你们还要雕三川!”
“雕三川?”
“之所以有应龙海,就是因为河流被堵塞,大水排不出去,你们要想拯救城市和良田,就要像当年的大禹,开河治水!”
熊易从梦中醒来,发现正坐在五瑶车上,少阳坐在身侧。熊易将梦中之事告诉少阳,少阳惊讶不已,二人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熊易指令五瑶车又返回了鹊羽山,将梦中之事告诉了熊艾,又返回郢城,召众大臣商议,司空侯颖道:“开河、筑山,巨耗人力,非一国能完成,需应龙泽三国协同!”,大夫熊雄道:“郢城和龙首山,远隔大海,海中有海怪威胁,要筑山开河,只能南迁国都。”,司马夏蚤道:“可以召集应龙泽三国和诸郡郡主会盟,商讨应对之策!地点可以定在龙首山的尸跋罗国城!”
熊易命司空侯颖撰写二份国书,派使臣送往烛龙国和江龙国,联络尸跋罗国城会盟之事,又命司马夏蚤派使臣往诸郡去,协调开河培山之事。
开河和培山,熊易以为开河为先,开河需要勘查地势,选择河流线路。熊易和少阳亲力亲为,驾五瑶车用四个月时间巡遍应龙泽,勘查了每一条河流,河流的源头、河流的流向,每一座湖泊,湖泊的大小、湖泊的水源,并画成了图册,同时,熊易又从各地征召工匠,研究河道,拟定线路,同时,郢城派往各处的使臣陆续回郢,其中烛龙国王子余敏随楚国使臣夏超来郢城,楚王熊易盛情接待了她,余敏向熊易呈上了烛龙国国王云母的亲笔国书,熊易打开国书,云母同意熊易的提议,愿意配合楚国,会准时参加尸跋罗国城的会盟。
司空侯颖驾船队,在应龙海中航行了三个多月,抵达了楚国的尸跋罗国城,尸跋罗国城位于龙首山大陆的东侧,是一座新城,城主夏囊。在龙首山崩塌,应龙海形成之时,楚国禹海郡大夫夏焘当机立断,夺占了这片新大陆,这片新大陆便纳入了楚国的版图,禹海郡郡主鹿叔堇已经老迈,熊易便封夏焘为禹海郡郡主。夏焘主政,派人对大陆进行了丈量,结果惊人,新大陆竟是璋宜陆地三倍大,可用耕地也是璋宜的三倍,当时昭华主政中央,听闻夏焘的汇报,便下令各郡难民迁往新大陆,新大陆还没有一个名子,各郡难民因接到昭华的命令而有了活命之地,便称新大陆为“昭华陆地”,后来统计,新大陆共接纳了三十多万楚国人,超过禹海郡军民总数。
夏焘是夏无宜弟弟夏黄公的直系后代,夏少阳的家族哥哥,早年曾多次代表禹海郡出使郢城,与王后昭华有数面之缘,见昭华倾国倾城容貌,十分倾慕,如今,他主导开发新大陆,手握楚国半壁江山,独据一方,与当年的权势倾天的褚侯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楚王熊易和王后夏少阳不在国中,夏焘便有恃无恐,重金收买郢城朝中大臣,暗中派人向昭华传书,言语猥亵,他听说了难民称新大陆为“昭华陆地”,认为这是向昭华献殷勤的大好机会,便上书要将禹海郡更名为“昭华郡”,昭华一人坐国,又是外来的王后,逢此国难,手无兵权,以国家为重,便不敢违逆夏焘,只得忍气吞声,以好言迎合,但拒绝夏焘更名的请求。
熊易和少阳勘查水文,驾五瑶车来到尸跋罗国城,熊易听了禹海郡改名的故事,又听说了夏焘与昭华的密事,深感事情的严重,但无奈夏焘已经做大,他也不敢表露声色,想到昭华这两年来操持国政不易,要给她一个奖励,同时遏制夏焘的势力,下令将新大陆一分为二,东陆命名为“昭华郡”,西陆命名为“少阳郡”,任夏焘为昭华郡郡主,任命越王熊予为少阳郡郡主。
司空侯颖来到了昭华陆地,先去拜见了越王熊予,并同昭华郡郡主夏焘和众臣相见,协商应龙泽三国会盟之事。熊予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将在尸跋罗国城举行三国会盟的消息,夏焘引侯颖参观了为会盟而修筑的宫殿,侯颖见那宫殿修得气势雄伟,堪比帝王之宫,便说道:“现在应龙泽灾难四伏,有百万人死亡,很多人吃不上饭,这次会盟讨论的也是开河救灾事宜,这宫殿未免太奢华了吧?”夏焘道:“司空所虑有理,是臣只想着宣扬我国之威,没有考虑到时宜!”侯颖道:“国难之日,此非国威,而是国耻!郡主也不必自责,尸跋罗国城这些年农业兴旺,商业繁荣,堪比郢都,短短两年,有如此成就,郡主功劳不小!”夏焘道:“这都是大王、王后指挥有方!司空,那是不是要换个地方!”侯颖道:“不必了,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修好了,就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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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武王二十八年四月,楚国各郡郡主陆续抵达尸跋罗国城,四月十六日,烛龙国国王云母和七大长老抵达,越王熊予亲自前往渡口迎接,四月十八日,江龙国国王姜元婴和国内十大诸侯王也抵达,越王熊予也亲自前往渡口迎接。
四月二十日,楚王熊易和王后昭华驾五瑶车抵达尸跋罗国城,这是熊易第六次来,昭华第一次来。五瑶车在会盟大殿前降落,越王熊予率楚国各郡郡主迎接,熊易和昭华从车上下来,众郡主稽首行礼。在熊易和昭华的带领下,众郡主进入大殿,熊易上座,众郡主分列两侧坐下。
“诸君,国家蒙此大难,百万人丧生,孤心甚痛!如今,大难虽过,但陆地消失,洪水遍野,楚国七成国土沉与大海,城池尽毁,千年文明成烟。如今,怪物肆虐,灾难不可不除,我等要勠力同心,自力更生!”
“唯大王是命!”众郡主齐声道。
“好!我们要做两件事,开河,培山。一千年前,应龙凿九条大河,有了九州大地,现在,应龙不复存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这是孤和王后用六个多月时间,精心勘查,绘的河渠图,只要按照这河渠图上的路线完成开河,应龙海就会退去大水!”熊易拿出河渠图给各郡主传阅。
夏焘看那河渠图,画在帛书之上,西起昆仑山,东抵大海,北起淮水,南达南海,所有的山脉、河流、湖泊都标注其上,十分详尽,另外,还有一本山海经,是各名山大川的详叙。河渠图中,有几条标出的红线,这些红线就是需要开挖的河渠,有长有短,分布在从应龙海到东海的千里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