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答应了一声,将短剑收起,吆喝起大黑骡,向着前方那座土城行去。
又行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擦黑,风势也渐渐地大了起来。这个地方虽说已在关内,但依旧是遍地黄沙,一阵风卷起,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的,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来,还有些手指头大小的鹅卵石,被风卷起,打在车身上,啪啪作响。钟辰又拉又拽,好不容易才将骡车赶到了城脚下。
这座土城,几乎全是用当地的黄土垒成,矗立了几百年,经不起风雨的侵蚀,墙垣朽败,日久失修,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姿,但仅剩的几处墙头,也足以挡住这狂风恶浪。
刚靠近,钟辰就听见从城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喧哗扰攘之声,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凝气屏息,拉着骡车悄悄走前两步,侧耳细听。
只听有一人言道:“咱‘黑将军’胡豹,家里几代,都是做这个勾当,那个地方,早就被我们掘过多次,剩下的都是一些又脏又臭,没半点用处的废物,哪里还有什么金叶子?”
语音刚落,就有数人鼓噪起来,乱烘烘的,听不清都在讲些什么。方才说话之人像是这伙人的头儿,又说道:“罢,罢,你们不信,咱们就一块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齐声欢呼,似乎有人牵过几头牲口来,传来几声驴叫马嘶,眼看他们就要上马离开,往“那个地方”而去。
钟辰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实不愿与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物碰面。但就在这时,他身边这头大黑骡,听见驴马嘶鸣声,也仰起头,“呃啊呃啊”地叫了几声。
钟辰暗道一声不好,抽出短剑,刷的一声,将骡头整个地切了下来,这一下干脆利落,那骡子只来得及叫一声,剩下的一半尽数留在了腔子里。只可惜为时已晚,只听城墙那头传来一声暴喝:“是谁!谁在那里偷听!”
喝声未落,不知从哪里钻出几十个人来──兴许真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突然出现在骡车四周,将钟辰和骡车团团围住。他们一言不发,高矮胖瘦各色人等俱全,大多数人光着头,没戴帽子,还有的只将乱蓬蓬如枯菅的头发胡乱扎成一个小辫,盘在脑袋上,衣衫破旧,满面风尘,唯有二目耿耿作光,在微黑的夜色中显得极为醒目。
钟辰心中怦怦乱跳,脸上仍是强自镇定,抱拳团团作了一个揖,学着绿林中人的口吻说道:“诸位是哪一路的好汉?在哪一座宝山开山立柜?掌舵的大当家是哪一位?”
身周众人听完他这一席话,哄的一声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钟辰被他们笑得跼蹐难安,面红过耳,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难受间,有一个人分开众人,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声若洪钟,一开口就将众人的笑声盖了下去,只听他说道:“兀那小子,你当咱们都是强盗么?嘿嘿,爷爷们做的虽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但那种拦路抢劫的勾当,却也是不做的!”
这人生得躯高身雄,面孔黝黑,乱糟糟满腮胡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钟辰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定是那自称“黑将军”的胡豹是了。
钟辰神情尴尬,正想说几句话来打圆场,一眼瞥见胡豹他们手里拿着的物事,忽然间想到本地的一伙人来,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原来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