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皇城,洛周玠便郁郁不言语。一只小手在道尘的手心里一动不动,另外一只手抓住道尘手背,乖巧地任他牵领向前去。那个小小的行李挂在他肩膀处,随着步伐一颤一颤。这道尘看上去已是花甲之年,但他步履轻盈,行走如风,而洛周玠气喘吁吁地走两步跑三步这才跟得上道尘的步伐。
走不多时,道尘只听身后稚嫩又谦卑的声音:"道长,我好饿好累啊。"道尘停下步子,冲着洛周玠慈祥地笑了说:“一会儿到人不多的地方,就带你飞回方寸去,好吗?带干粮了吗?”
洛周玠摇了摇头。
“你收拾时候不带干粮啊?”
“不知道,”洛周玠嘟囔着嘴,“大夫人帮我收拾的。”
“唉,这富家子弟啊。”道尘苍老着声音感慨。然后蹲下身子说:“来吧,舅父背你。”
洛周玠一愣,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怕我这老身子骨背不了你吗?”
“没有。”洛周玠嘿嘿一笑,直接跳到了道尘背上。
“你叫洛周玠是吧?”
“嗯。”洛周玠的注意力都在道尘的胡子上,他从道尘的胡子左右两边各拉出一缕,用食指绕啊绕,乐此不疲。
“从刚出城你就郁郁寡欢的,是舍不得家吗?”面对背上这个忽然又特别活泼的孩子,道尘有些无语,但只是任由他打闹。
“不是啊。是因为,因为出来之前没见到大夫人。‘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
“那你怎么不去见她?”
“宝笙说大夫人差琉璃交待了,今天不用去跟她打招呼。”
“既然是大夫人说的,你怎么还在在想这个问题?”
“大夫人说是大夫人的事,遵不遵守《礼》是我的事。”
“哈哈,你这孩子!尊崇礼法确实是好的,但是身为人子你也要听爹娘的话,知孝啊!况且‘出必顾,反必面’的目的,是为了让爹娘知道孩子这个时候出去了,那个时候回来了,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你这顽皮的孩子而操心了。”道尘心疼着自己被他手指转地打了卷的胡子。
洛周玠把玩他胡子的手停了下来,细细一想确是对的,嗯了一声便继续着他的游戏。爹爹和洛真是不留这么长的胡子的,家里下人很少有谁会留这样的胡子,只有那个西厢负责打扫的老人留着密密浓浓的胡子,洛周玠面对那个陌生人嬉闹不起,而且洛周玠觉得摸胡子并不礼貌。但是对于这个人,在他说出“舅父”的时候,洛周玠明显地感觉到了亲生母亲的气息,让自己觉得可以在他这里肆无忌惮地撒娇放泼。
“舅父?”他试探地轻声喊了一句。
“嗯?”
“嘿嘿,没事!”洛周玠停下摆弄他胡子的手,抱住道尘的脖子说,“我娘亲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娘亲?”道尘沉着声音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没了吗?”见道尘不再继续,洛周玠失落地说。
道尘回头看了眼背上失落的孩子,继续道:“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反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司空图撰写的《二十四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