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头心中一紧,立马想到了许多,然而又一一否定。宋无月亦是一紧,想她茶珠儿一向很乖不乱跑的,莫非有什么意外,正想去她房中再寻寻。却听了梅采薇道,“她也许是去找卓越了?”
“卓越?
众人皆惊讶,侧耳倾听,梅采薇道,“她身上的铁片,卓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今早我遇见了她,就随口说了一下,然后她就说卓越是她的蔺如哥哥,问我他在哪里,我说卓越昨日不见了,她就说要去找他。”
小老翁蹙眉,瘪嘴,道,“这个丫头,这样瞎跑了,还不和我说一声,说了我可以和她一起去找呀!”
梅采薇看见他们紧张的样子,心中愧疚了不该告诉茶珠儿那些的,解释道,“我跟她说了,出去之前应该告诉你们一声,可她说你们不会同意她出去的,而且怕耽搁了时候,卓越就走远了。”
小老翁仍旧那样像个小孩子一张哭脸,道,“一个人出去玩!一个人去找蔺如玩!她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爹爹了!”然后他对了姚老头,道,“我要去找她!”
姚老头拦住,“你待在这里,我出去找她!”然后又对了身后的玉橖韦佺道,“你们好好侍奉老爷”,他们如常回道,“是”。
宋无月听了如此,想茶珠儿是刚刚才出去的,应该很快就能寻到,也就放了心,只是心中疑惑,卓越难道真的是珠儿朝思暮想的那个蔺如哥哥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可是真的替珠儿高兴啊!“我们也该走了”,欧阳如是一声打断她的思路,如往常一般,他已自顾自的踏出了好几步,宋无月赶紧跟在后面,梅采薇便是一一颔首,追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了,等待欧阳如是的结果,等待姚老头的结果,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我都知道,上天总是不会让人安歇的。斯日,刚过响午,就有天蝎老怪带了一群赤厉鸟呼啸而来,霎时坳内,黑影沉沉,戾气幂幂,众人赶紧出来阻截,刀剑下,赤厉鸟翻腾颉跃,嘶叫扑棱,仍是那般毫不畏惧,前赴后继。而章继,杨文骢,两人却再不是那初出茅庐的小弟子了,自是沉着应对,你来我斩,你去我闪,任它鸣叫再是凄厉,来势再是汹汹,只是一剑一挥一击,见了赤厉鸟一只一只掉在自己身前,心中更是底气十足了,须臾之间稍稍饶起花样。黎妙容仍是以梨枝作剑,却是以身形为主,只见她身段轻盈,乍去乍回,似是没什么攻击,而赤厉鸟却多数不敢靠近,只是见那来不及躲闪的,直直的落在了地上。而玉橖,自小是多于书卷之中的,母亲平时没事教她一招半式的,她也并不喜练,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一天而已。然她并不愧郑卫所寄心,当下也不慌乱,只是使出平生所学,再加之一旁有章继等招式来来去去,她稍稍属目学习,也就能对付这些飞禽了。老顽童和宛卿不会武功,自是躲在屋内,不给他们添麻烦。而始作俑者,天蝎老怪在坳上一树杈间,露出他一贯的怪笑,两指送到嘴边,一声哨响出来,又有天蝎出动了。轰轰隆隆,遮天蔽日,如盆泼,如山倒,细细密密又宏宏大大,这已不是一刀一剑所能阻挡的了。黎妙容使出终风落曀式,一阵剑气自梨枝间涌出,当前立时退出一大片,正是“月华今夜黑,全见梨花白”,然不过多时,又全都涌将上来,黎妙容其中来来去去,梨枝抖颤,天蝎如雨般,淅淅沥沥在身旁落下。章继杨文骢如先前梅采薇教的那般,凝心捻诀,待真气蒸腾起来,剑指处,喓喓惨叫,顷间,地上已是铺了黑黑的一层。然,杀了很久,天蝎却是没完没了,加之其中间杂着赤厉鸟,众人渐渐有些左右顾之不及,其中玉橖是早已支撑不住的,一直躲在韦佺后面,且战且退,然而又能退到那里去呢?玉橖环顾四周,一堆佶杆进入她的视线,几个踏步翻跃,她来到佶杆前,攫起一团,取出随身火纸点燃,擎在当前,天蝎见此纷纷退去。果真有用!玉橖一手又擎起一捆点燃,放在一颗梨树下,须臾,梨花熊熊燃烧起来,此时,玉橖迅捷翻跃,已放了好几捆佶杆在其它的梨树下,它们一棵接着一棵,腾腾烈焰,青烟漠漠,空中天蝎和赤厉鸟顿时急急惶惶,如丧家之犬,左冲右撞,凄厉惨叫,同时又一片一片地尸体掉下来,煞是壮观!眼前便是一张巨大的帷幕啊!不过多时,黎妙容等已渐渐不需再动手了,因为眼前已烧起了好大一片,天蝎死的死,逃的逃,赤厉鸟也不见了踪影,敌人被打败了!可是……黎妙容看着这片梨林,不,应该是火林,心中怅然,对的,只是怅然。虽然这些是她的心血,虽然这些是她的寄托,可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不是吗?熊熊大火遮蔽了天空,烁烁火光映红了脸面,章继等觉着了热,退到远处,嗟叹地看着这火,留恋的看着那树,心中甚是觉得可惜。而玉橖急急地跑进了屋子,在一个柜子里寻到了小老翁,那朱漆柜子已是被天蝎和赤厉鸟啄噬了好大一片,露出了白花花的木头来。小老翁出来看着这痕迹,后怕地嘘出一口气,道,“好厉害的家伙!”然后从地上拾起一只天蝎,好奇地想要把玩把玩,却被玉橖一掌夺过,“小心有毒!”
小老翁道,“一只蝎子,怎么会有毒?”
“的确是有毒的!”这时章继等进来了,他们也是担心小老翁和宛卿进来看看的,小老翁疑惑地看着他,章继继续道,“我们在青玉川时,遇到过这种蝎子,当时便是被咬了,中了毒,是梅师姐救了我们。”
如此说来那蝎子便是冲他们来的,玉橖心中稍稍放了心。问道,“老爷,你身上有被咬吗?”
小老翁答,“没有!他要是敢咬我,我就咬他!”
其时,章继等去四处寻宛卿,小老翁看见了,指着一处道,“她在那里!”
宛卿是水灾之时不愿住在朱俶家便随了宋无月一直住在这里的,天蝎来之前也是被小老翁藏在了一个柜子里。小老翁说着,走到所指处一个大柜子前,拉开一看,宛卿正静静地坐在里面,侔若一潭静静的湖水,那两只眸子,就是月光映水了。小老翁不改一脸的笑,道,“姑娘,出来吧”一只手去将她扶着。宛卿冉冉而出,含霜挺立,小老翁道,“姑娘没吓着吧,有好多虫子呢,怪丑的,两只大触角,六只小脚丫,还有两只大獠牙,看你这柜子上面都是被这獠牙咬的。还有大鸟,长得好看一点,只是太凶了……”小老翁絮絮地说了好多,而宛卿一直是一言不发。
这时,外面却是又响起了打斗声,众人惊诧,黎妙容随之飞身进了来,急急道,“火马上要烧到这里来了,章继你带小老翁和宛卿去弋阳宫中避着,你们……”还未说完,“喀嗤”一声,一只大脚踏了进来,一侧墙壁都已倾覆,露出那大脚的真身。是一只猫首猿身的怪物,足有两人高,而身上布满了铣刺,怪不得它能从火中穿过来呢!黎妙容赶紧上前去,一只梨枝左右鞭箠,将它逼退几步。余下几人急忙上去帮忙,然,一出屋舍,眼前开阔了,才知怪物并不只这一只。斯时,不远处正有无数残枝败叶回旋冲天,类如鹏抟,将五六只大怪团团围在中间。这应该就是先时打斗声的来由了,是黎妙容使了谷风双剪式困住他们。而烈火中陆续又有好几只大怪冲了过来,众人摆了架势,准备迎敌。其中,玉橖是最弱的,几招花拳绣腿,在这等怪物面前根本起不了作用。待那怪物上前来,上一掌,下一腿,便是逼得她不断后退,然还是不及,眼见一掌就要冲脑门而来了,黎妙容倏忽而至,一个凯风将吟式,在大怪周身穿来梭去,梨枝簌簌,如火树银花般舞开去,那大怪左右顾盼,双手上下不及,嗷嗷吼叫,不一时,竟就倒了下去。玉橖心中慕叹,深悔当初只是看圣贤之书,守女贞之德了。而再细细去看那大怪,身上铣刺尽皆脱落,伤痕累累,看似不深,却就是一命呜呼了。抬眼再看,黎妙容已经在和另一只大怪纠缠了,不多时,那大怪也就倒在了地上,惨状如斯。再去看另外几位,杨文骢也甚是得心应手,而韦佺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为着什么呢?桃花剑法和柳如剑法,本就是以柔克刚的,这大怪不似先前赤厉鸟天蝎那般难缠,只是力气大而已。而韦佺习的却就是刚强之武,因此当下就有些棋逢对手了。双方激战多时,大怪一只一只倒下,许是天蝎老怪料了没有胜算,再坚持也是徒耗大怪生命,中途一声哨响,大怪便是是尽皆退去了。其时,大火尚自腾腾,几人住了手便是避开往弋阳宫的方向去,玉橖跟着,着意觑了一下黎妙容先时残枝败叶困住大怪的地方,只剩下一堆尸首了,而个个如先前所见惨状。到了弋阳宫,几人与章继等汇合,便是只站在外室,并没有去到王伯夫眠息的石室内,当下各自找了好处歇息,章继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梨花坳被烧了,也不知那天蝎老怪会不会再来,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呢?众人没有作声的,其实他是问黎妙容的,大家公认的主事的也是她了,等着她的回答。只是她一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玉橖便道,“我刚才进来时看见这里面储了好些粮食,够我们吃好久,不如我们就呆在这里面。洞窟口也很隐蔽,再稍加掩饰,料想是很难发现的,待那人彻底走了之后我们再出去。也算是休养生息了!”的确需要休养生息,她身上被抓伤几处,其他几位大大小小的伤也有一些。
黎妙容仍是默默的,章继见了,道,“那就如此吧,文骢,我们出去寻些隐蔽物遮住洞口。”
玉橖止住,道,“那人才刚离开,不知会不会返回来观察我们的去向,晚上再去吧!”章继答应。
小老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问道,“那姚老头回来了怎么办?”
玉橖答道,“老爷放心,我进来之前给姚先生留了暗号,他若是回来,会来这里找我们的”那是天苏门的独特记号,料天蝎老怪是看不懂的。小老翁也不再问了,想他们自能安排周全。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依赖姚老头的,如今也习惯性的依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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