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公主的手札只记录到她回宫,回宫之后的事就没再写了。
荆凡翻过凤鸣公主的卷宗,补充道,凤鸣公主回宫之后第三年,西域王派使者前来求亲,请求与中原联姻。
西域,蛮夷之地,传言那里的人都茹毛饮血,养尊处优的公主们从没离开过皇宫一步,谁都不肯嫁过去。
最后,自回宫后就几乎足不出户的凤鸣公主自请和亲,嫁到西域。
有公主自愿嫁过去,再好不过,皇帝龙颜大悦,可想到心爱的女儿要远嫁塞外,终归是不舍得,无奈凤鸣公主一心远嫁,他也劝阻不得。凤鸣公主只有一个请求,在和亲之前,想出宫游玩一次,看看中原山水,以后去了西域,只怕没机会再回中原了,皇帝应允,命四皇子全程随同陪伴凤鸣公主,定要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皇宫。
于是,后来凤鸣公主游玩到啻陵城时,就有了一醉楼与凤鸣公主的传言。
“凤鸣公主出宫游玩,是不是为了找他?”项绫罗问,谁都清楚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扶丘道,不清楚,卷宗上只简单地写了凤鸣公主自请和亲,并请求出塞之前,出宫游玩一番。
凤鸣公主在宫外游玩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准时回宫准备出嫁,又过了十天,西域使节带来迎亲队伍,浩浩****地将凤鸣公主带回了西域。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
项绫罗一阵唏嘘,自古红颜多薄命,凤鸣公主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却在嫁到西域之后没几年就死了。一想到凤鸣公主的悲惨遭遇,项绫罗不禁来气,忍不住指责那个被凤鸣公主唤作‘阿琰’的人。
“要不是他,凤鸣公主哪能这么惨,肯定会在皇宫无忧无虑地生活,最后嫁得一个好夫婿,两人恩恩爱爱一辈子。都怪他,既然不喜欢凤鸣公主为何还给她那么多希望,让凤鸣公主伤心不成,最后还远嫁西域白白送了性命!”
项绫罗气愤不已,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凤鸣公主最后毕竟是死在西域皇宫,娶了公主的人毕竟是西域王,也就是逝川的父王,前尘恩怨不计,关于这一点,逝川忍不住辩解:“什么叫远嫁西域白白送了性命,凤鸣公主回到皇宫之后或许就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心中明明有别人,也要自请出塞,我想,她是故意做给‘阿琰’看的。”说到这儿,逝川竟有些为自己的父皇抱不平,娶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然而在皇宫,除了他的母妃,谁对父皇又是真心。
说到凤鸣公主的死因时,同情她的遭遇,逝川的语气软了下来,道:“嗯……凤鸣公主在西域皇宫育有一子,可惜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凤鸣公主本就体弱,加上抑郁在心结,最后才会香消玉殒,这说到底,都怪不得谁,只能说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在西域皇宫时,与西域王聚少离多的逝川从未关注过从中原嫁过去的凤夫人,甚至在她入棺那一天,他奉命守灵,都只感觉凤夫人是一位普通夫人,过人之处不过是比父皇其他夫人多了些姿色。
记忆中,他只与凤夫人说过一次话,也仅限于请安。
因为,与那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其他夫人相比,凤鸣公主行事低调到极点。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凤夫人拥有过人姿色,却无法享受父皇独宠了。进了西域皇宫的凤鸣公主,事实上也把自己当成了死人,苟且活着罢了。可她还愿意为父皇生下一子,是否说明她的心意在改变,有了孩子,便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凤鸣子呢,那个被他救下最后养大的孩子,他如果真是凤鸣公主和蛊王的儿子,那在西域皇宫,没有出过皇宫的凤鸣公主怎么与蛊王见面,难道嫁到西域之后她也一直在修炼蛊术?
太多太多的疑问,一切一切的问题,都亟待解答……
凤鸣公主不仅心中无父皇,还与其他人有了私生子,而那孩子是他所养,这其间的复杂关系,让逝川一时间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项绫罗还不知逝川的真实身份,见她对凤鸣公主加入西域之后的事那么清楚,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凤鸣公主是怎么死的,难不成你在西域还是个能见到王子公主的官?”从而在心里开始猜测西域里能见到王子和公主的是什么官。
逝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顿了顿道:“从中原嫁到西域的公主,西域人无不好奇关心,我知道这些,也不奇怪。”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水掩饰自己的混不自在。
“哦……”项绫罗不疑有他。
怕她会继续问下去,逝川问几人:“听完凤鸣公主的事之后,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扶丘首先说道:“凤鸣公主手札里提到的青衣,在卷宗上并未提及,那个‘青衣’是谁?他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可我总感觉他在整件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若是能找到他,或许能省很多事。”
亓蓁点头道:“他是个商人。”
“最开始在都城安家落户,最后可能搬到别的地方去了。”逝川补充道。
扶丘见他们一言一语,故弄玄虚,不满地道:“这些我当然知道了,你们到底想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有心情打哑谜?”
荆凡道出一个人的名字:“金荣。”
金荣?确实很有可能。扶丘琢磨着。时间与身份都很适合,除了他,暂时也没别的人。
武林大会选择在啻陵之时,亓蓁就曾查过啻陵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金家在其中,她说道:“金荣年轻时在都城起步经营生意,啻陵是他故土,离开啻陵之前,他已经娶妻,妻子留在啻陵,金荣在外生意做成之后荣归故里,从那以后,便一直住在啻陵,再也没出去过。”
金荣在都城生意做成之前也是一个无名小卒,无人记住他之前的事,只会在他成名之后对他的功绩大肆宣扬。
青衣是金荣,那凤鸣公主手札里的‘他’又是谁?
“江湖中并无‘阿琰’这个人,我曾帮义父整理过江湖中近十年来的豪杰,并没有一个与凤鸣公主同描述相符的名字中带有‘琰’字的人。”亓蓁道。
逝川望着她,退去一脸不羁的笑,正色道:“或许,阿琰只是他亲近的人才能称呼的名字,而事实上,大家知道的是他众所周知的名字。”
逝川的话,话中有话,亓蓁也回望他,见他转过目光,视线落到荆凡身上。
画像?
在一醉楼造酒房被他收到怀中的画像。那上面的落款,应该就是‘阿琰’的真名。
“荆凡?”亓蓁叫了他一声。
荆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声。
扶丘与项绫罗看他们三人奇怪的反应,眼里都有话说,嘴里却什么都不说,这三个人,又在打什么哑谜?
逝川又提起一件事,“蓁儿,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金荣书房里见到的画像,案桌上那张笔墨还没干。”
亓蓁想到金荣书房里的画像,正与她和荆凡在造酒房中发现的画像一模一样,不过一张陈旧一张刚挥笔落成,她突然明白过来,脸上有了诧异:“你是说,金荣给凤鸣公主的画像根本就不是‘阿琰’所画,而是他自己画的,落款却故意写了‘阿琰’的真名?”
“很有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问出这句话,亓蓁就见他们四个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望着她。
项绫罗动了动嘴唇,想好措辞,许久才道:“蓁姐姐,你难道没看出来,那个‘青衣’……喜欢凤鸣公主么?”
亓蓁没回答,可从她微微动容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她根本没看出来。
逝川却忽然心情极好,笑道:“过了今晚,武林大会还有四天,我想,他们为防打草惊蛇,这几天不会有什么动作,正是我们追查的好时机……”
其他几人,并没他想象中的那样乐观。
“你想得还真好。”扶丘皮笑肉不笑地道,身为捕快的他看到的是**裸的现实。
直到现在,他们现在连幕后的主使是谁都不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也不清楚,除了金荣,还有谁参与进来,更不清楚,这重重疑问都未解决,他们剩下的时间只有四天,万一背后的人密谋什么事,到时岂不是一切都晚了。
“今晚去金家,其实,我还有一个发现。”逝川看着他们的反应,果然,扶丘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发现?”
“金荣的私院除了金宵和金荣还有一个人能自由出入,那就是金家的管家,我今天观察了,金家的管家今日并未在家,听那些婢女说,似乎去什么茶馆了,从这个人下手,我们或许还会有别的发现。而且我怀疑,我们之前的猜测是错的,一醉楼的造酒房根本不在金家,而在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位置。扶丘,明日你跟着那个管家,一定能查到造酒房的位置,跟踪别人,对你这神捕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有一个问题。”扶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