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
逝川此刻心情便是如此,什么一醉楼,什么天下,什么阴谋诡计,通通不去想,只拥着怀中人儿,静看人间万象。
往亓蓁发顶落下一吻,下巴轻触,双手握住亓蓁清凉双手,上邪剑置于一侧,已枯的芦苇经风一吹,散落各处,落在两人身上,如同飘起的雪花。
两人均一袭白衣,远远望去,珠联璧合,好一对人间佳偶!
逝川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另一只手轻轻划着玩儿,然后十指相扣,道:“蓁儿,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你随我去西域吧,我带你去见我父皇,还有师父,师父是中原人,他一定会像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亓蓁往后靠在他身上,将全身重量交给他,轻轻道:“待我与义父说过,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逝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戏谑又认真道:“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讲,你这是属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你是西域人,怎么懂得这么多中原话。”而且他的口音一点儿也听不出是西域人,相反,她遇见的西域人,几乎都如摩羯说话那般生硬。
逝川道:“因为我师父是中原人,我自小耳濡目染,加上我天资聪颖,中原话自然而然就通了。”
亓蓁嘴角划出一抹淡淡地笑,对他的自夸不予苟同。
逝川加紧了手臂力度,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蓁儿,我想,有件事,还是告诉你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亓蓁偏过头,眼角刚好擦过他的唇,逝川顺势在她眉间印下一吻。
逝川试探地说道:“凤鸣公主手札里的阿琰,已经查出来了。”
“谁?”亓蓁问。
“……屈镜如。”逝川道。
亓蓁惊呼;“义父?”
“是。”
逝川不再言语,给她时间思考整理这一整件事。
亓蓁神色莫变……
若阿琰就是义父,在一醉楼地底发现的画卷,落款是义父?所以……荆凡为了不让她知道,才故意藏了画卷。阿琰是义父的话,凤鸣公主嫁到西域,义父在中原通往西域的路上救了她,那时,凤鸣公主还未远嫁西域,义父去西域做什么?义父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总拿事物繁多当借口,现在看来,是别有隐情。
若阿琰与义父是同一人,青衣是金荣,那金荣与义父早已相识,初来啻陵,金宵代表金家接待义父,金荣不肯露面,他与义父之间的芥蒂已深,是因为凤鸣公主……
她从小在屈镜如身边,从未听义父提起过凤鸣公主,是已经忘了,还是刻意不提?在义父身边多年,她从未察觉到丝毫,就连此次查到凤鸣公主身上,她半点都没往义父身上想。
这样遥远的两个人,怎么会有那样一段渊源。可他们确实经历了那些,从凤鸣公主的手札看到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当项绫罗为凤鸣公主不平,埋怨阿琰时,她虽没说什么,事实上,在心底,她也曾为凤鸣公主不平过,可如今,这个让她为凤鸣公主不平的人……是义父。
凤鸣公主笔下的义父与她从小到大看到的义父完全不同。
一醉楼楼主极有可能是未死的凤鸣公主,而凤鸣公主为了复仇,她复仇的对象,就是义父!
之前义父突然中毒之事,似乎也已有了答案……
亓蓁问道:“你去找过义父了?”
“是,昨晚已经找过,你义父将剩下的事也给我们说了,想听么?”逝川问道。
“你说。”亓蓁道。
逝川就将屈镜如昨晚讲的与凤鸣公主在一醉楼的诀别全然说与亓蓁听,说完后道:“你义父是大义之人,不拘泥于儿女情长,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决定。”
亓蓁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今日听到的义父,与平日里见到的义父全然不同,不是那个天神一般,无坚不摧,掌握生死大权的武林至尊,也不是那个在她面前如慈父严父的长辈,更不是承担所有责任而没有感到丝毫不妥的男人。
她仿佛看到了义父的无奈,义父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感情。那个似乎谁也打不倒的天神,有了软肋。这才是真正的义父吧,能有常人的喜怒哀乐,悲欢无常……
义父那样一个厉害之人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无法毫无顾忌地活着,那……
“你在想什么?”逝川低头问道。
亓蓁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情绪。
她,似乎没有信心了……这样还没开始内心已经退缩的她,根本不像她,可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你在胡思乱想对不对?”逝川扳过她,凝视她的眼,却看到里面闪烁的是对他的不信任,蹙眉道;“你在担心,担心我会跟你义父一样?”
逝川看透了她。
他清楚屈镜如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是从小到大在心中膜拜的人,就如同他们西域人崇尚麒麟图腾一样。屈镜如于她而言,是义父,更是高高在上的神,她敬重他,以他的话为立身之本,不会违背半分,事事以屈镜如利益为先。
另一个屈镜如,那个被凤鸣公主唤做阿琰的屈镜如,让她看到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屈镜如,却同时让心底的神模糊起来,转而变成一个普通的人。
所以,屈镜如的事,让她想到了自身,以为自己也会与凤鸣公主有相同结果——她怎么会这么傻。
女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想些根本不可能的事,连她也不不能例外么?
亓蓁抬起眼,“你……”
话还未尽,就被他堵进嘴里,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不确定的字,哪怕一个都不行。
亓蓁无奈回应,她只是忽然听到义父的往事,有些震撼,震撼之余,多想了一些。那些多想的东西很快被自己打消,她不会为虚无缥缈之事徒增烦恼,也不愿费心担忧未来发生的事,守得住此时此刻才最重要。
义父与凤鸣公主注定成为一种遗憾,她不要让那种遗憾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
“你心不在焉?”逝川有些不满她的游神。
笑了笑,她伸臂环上他的后脖,尽量去回应他,两人纠缠的难解难分……
逝川边吻边将她慢慢放平,覆身上去,大手拖着她的后脑,生怕着地会弄疼了她,好在两人身下是软软枯草,并无任何不适。
他的吻有些强烈,带着惩罚——她竟然会不相信他?这天下,除了屈镜如,她最应该相信的人就是他,他要让她牢牢记住这一点。
两道白色身影,在苍茫大地上,形成一道绝美风景。
她如此美好,他不能在这个地方仓促地要了她,就算她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他会在意,在意她作为一个女子该拥有的一切,还没给她之前,他要尊重她。
他忍住内心的冲动,另一只手停下为她解带的动作,离开她的唇,却并未走远,轻轻触着她的唇,两人鼻子挨着鼻子,离得极近。
对上她单纯如水的眸子,看着她双颊染上的红晕,他忍不住在她脸上印上一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承诺般地说道:“我不是你义父,不会走到他那一步。我逝川想做的事,想要的人,不是什么责任与天下就能让我放弃的。”
亓蓁抬眼道:“好。”
再无其他的话,可这一个简单的“好”字,足以让他放下心来。
亓蓁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他,依赖他,他听得出来亓蓁的改变,这样的改变让他欣喜若狂。
怕自己再这样望着她会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声音低沉道:“我们走吧,他们还在别院等着。”
说着从亓蓁身上起来,伸手,亓蓁将手交给他,起身的同时,发间的白玉梅花簪掉落在地,没了束缚,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宛若瀑布,覆于身后,别有一番风姿。
“掉了……”亓蓁摸向发间,不见了发簪,这如小女儿般的神态,逝川看在眼里,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