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十月的手毫不犹豫地落向按钮,只听“咔嚓”一声,本来软软的墙一下硬了起来,瞬间合拢,如铁一般发出沉闷声响,合拢处留下一片白色衣角。
逝川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如果他还在那,只怕会断成两截。
“你,你怎么……”十月不敢相信地指着他,刚才,他完全没看到逝川是怎么出来的,他怎么就站在地上了呢?
“我怎么出来了是吧。”逝川的语气极好,完全没把对方当成是要自己命的人,“这个秘密,我待会儿再告诉你。”
血色女子将十月护在身后,正对着他。
逝川打量着眼前只在手札和画像中见过的女子,三十岁左右,风姿犹存,岁月似乎极其偏爱这个女人,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比画像上单纯的小女孩只多了一份沧桑和疲累感。
这女子,正是他三年前守灵的凤夫人。
曼妙女子的视线落在逝川身上,美目中没有任何惧意,朱唇轻启,“西域九皇子。”
逝川笑了笑,没有否认,道:“我是该叫您凤鸣公主,还是凤夫人?”
“凤鸣公主与凤夫人都早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醉楼楼主。”一醉楼楼主冷冷道,美目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愤。
逝川拱手,极恭敬地道:“楼主,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下,在下逝川,久仰一醉楼千愁酒大名,特来讨一杯。”
女楼主让十月先下去,十月开始不肯,楼主哄他道明日教他控制小虫子的方法。十月一喜,愉快答应,狠狠瞪了逝川一眼,然后才离开。
看到楼主对十月的态度,如同一个温婉的大姐姐对待不听话的弟弟,他两人年龄相差虽大,可楼主的面容根本看不出年龄,看起来顶多看起来比亓蓁大几岁,这样,十月叫她漂亮姐姐也没错。
眼前这个人,与那个用千愁酒控制别人的狠毒的一醉楼楼主着实不像。
十月走后,女楼主二话不说,开始召唤蛊虫,逝川双手往前一挡,道:“召唤蛊术对你的身体也有害,打之前,楼主你总要听我说两句话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西域对她来说,也是个噩梦,眼前这人,便是那噩梦来源的儿子。
“那蛊王你总还记得吧。”
不说蛊王还好,提起蛊王,楼主眼里涌现杀意,恨恨道:“你父王如此狠心对待我和他,你竟还有脸提蛊王?”
父王?逝川脸上一惊,她将蛊王的死都归结到他父王身上?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根本没有什么误会!我亲耳所听,难道还有假?”楼主掌心一扬,有爬地声传来,她的蛊虫已经慢慢赶往这边。
既然她不听,逝川暂时也不多说废话,等待蛊虫将他重重包围,只要楼主令下,那蛊虫便会爬满他的全身,噬咬他骨肉,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蛊虫只包围着他,却没再往前。
逝川看到了她眼里的犹豫,他不知她为何会修炼记忆蛊,做那些惨绝人寰之事,他却知道,她不会狠下心来让自己的蛊直接伤人。不知为何,从见到十月的第一眼起,他就这样觉得,被一个单纯小孩依赖之人,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逝川忽然蹲下,女楼主一惊,蛊虫往外散开不少。他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小瓶,里面装了半瓶血。
“你干什么?”楼主问。
逝川瞧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凑近蛊虫,将瓶塞打开,倒了一滴血在其中一只蛊虫身上,那蛊虫一下子化为清水,清水流过之处,蛊虫纷纷化作清水,不一会儿,蛊虫已消失一半,剩下的一半在楼主的控制下往四处散去。
这……这是……
楼主眼睛睁大,几乎不敢相信,他手中的瓷瓶,是……是……
“他们还活着?”一醉楼楼主不敢置信地问道,力气仿佛全被抽干,呆坐在地上。
活着……他们还活着?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害了他们……害他们丧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竟然还活着……
这世上,只有蛊王的血脉才能有这样神奇力量,他手中的血,是,是……
这个时候的一醉楼楼主,不再是用千愁酒牵制别人的罪恶蛊虫的控制者,而是……一个平凡又脆弱的女子。
逝川走近,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道:“是,还活着,你的儿子还活着……”
“那他呢?”楼主急切地问道。
逝川对这个可怜女子很同情,抱歉地说道:“蛊王,他……他在七年前就为了救你们的儿子死了。”
“死了……”楼主重复一遍,随即狠狠地推了逝川一把,指着他大叫道:“是你父王派人干的,我这个凤夫人让他名誉受损,所以他就狠下杀手。”
逝川不言,只等她先冷静下来。
楼主视线落到他手中的半小瓶血上,猛地抢过,质问道:“我儿子,他在你手上,他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他专门拿她儿子的血来见她,是想拿她儿子的命来威胁她?
她的一连几个问题让逝川哑然,顿了一会儿才道:“凤鸣子很好,他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你想对他做什么?凤鸣子,你说,我儿子他叫凤鸣子?”
“是,因为蛊王他临终前都叫着凤鸣公主的名字,我跟师父就给他取名叫凤鸣子。”逝川耐心给她解释。
她又问:“他临终前,还说了什么。”
逝川望着她,忽然发现这样女人思维混乱,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说不定等一会儿问过的问题,还会再重重问一遍。如果,这样被她一直问下去的话,恐怕明天都问不完。
逝川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房内唯一的座椅上,严肃认真地道:“这些问题,我都会回答你,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
扶着她坐下时,离得近了些,逝川发现,她的眼窝深陷,颧骨凸出,眼里里满是血丝,猛一看像是红色眼睛。离远看是个美人胚子,可这样近距离看,他看出了她的病态,恐怕将不久于世间。扶着她的胳膊时,他发现她的胳膊上几乎只剩下骨头。
一身红衣的她巧妙地遮住这些缺点,是以外人看来不过二十来岁,现在判断,逝川感觉她至少老了十几二十岁。
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了,若是没有心底的某些情绪支撑,只怕她早就倒下去了。
逝川暗自叹息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便应在了她的身上。
“楼主,你放心,凤鸣子他现在很好,也很健康。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带他来见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神思恍惚,手中紧握着半小瓶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逝川叹了口气,她是个苦命女子,若是听到这些真相后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你说吧……”楼主幽幽道,“我在听。”
逝川朗声道:“你的儿子没有死,蛊王也不是我父王派人所杀,你在西域皇宫几年,应该清楚我父王的为人,我父王是一个雄鹰,他会恨你与其他男人有染,从而冷落你,可绝不会将私怨发泄到下一代身上。”
她抬起眼,这件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西域王在她怀孕期间就已知那孩子不是他的,却没命人打下,就算生下来也只是命人抱去给孩子父亲。如果西域王真想杀她的孩儿,何必如此麻烦,这也不是他的作风。直接判了她的罪,就能轻易解决。
可这件事是四王爷亲口告诉她,她从小到大最亲,也最疼爱她的四王爷不可能骗她。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眉头轻蹙。
“你与蛊王的关系,除了我父王,还有谁知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四王爷吧……你先别恼,我先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这件事。”
女楼主瞧着一脸诚恳的逝川,眉目垂下。
这陈年久远之事,她也没有心力再去追究,她现在唯一的想念就是儿子,刚生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儿子就被抱走,后来听说蛊王和儿子都死了,她的世界也就随之崩塌,一直浑浑噩噩过日子。
之后与西域王也有个孩子,不管愿不愿意,上天总算给了她一份依靠,可那份依靠很快就被上天夺走。
她以为自己的生命会随着孩子的去世而消失,完没想自己会还活着。重生之后,她就只是一个傀儡,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按照四王爷的意愿做事的行尸走肉。
她的一切悲惨遭遇都是在听闻蛊王与儿子身死之后,可如果连最开始的消息都是假的,那么这一切,又算是什么?难道……有人想利用她的复仇心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