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旬越过一拔地犹如千仞的紫霄石,正欲落下歇一歇脚,忽听得不远处似有异动,忙隐了身子,敛了气息,躲在一数丈高的枝杈上。
只见那星光闪烁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头顶发束挽带处灼灼亮着青绿光芒,微微笼罩在二人周身。
男子谦恭儒雅,女子俏皮灵动,正是清凉山弟子商陆和清半夏。
清半夏单手持了一把玉瑶剑,剑身正坎坎架在商陆脖子上,一张俏脸寒了青霜,怒道:“谁要去思他念他!他早已不是我清凉山弟子,不是你商陆师弟,更不是我清半夏的师弟,你听明白了没有!”
商陆不语,沉稳的双眸含着笑意,满脸敦厚温和的望着她,玉瑶剑的寒芒遥遥映着青灵珠的光辉,竟现出了一抹苦涩。
方才他不过是不经意的提到了云师弟而已,师妹就如此激动,他怎么会傻到相信她已经忘却了他?
清半夏心神过于激**,手中的剑微微颤动,割伤了他的肌肤,一缕鲜血沿着那剑刃丝丝绕绕的渗了出来,可他竟毫无知觉。
他只是望着她,一脸温柔,又抬头凝望了那夜空。
清半夏瞧那剑刃沾染了鲜血,“哐当”一下把剑掷在地上,一边从袖中取了手帕替他拭血,一边软了声音,埋怨道:“傻师兄,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怎地不晓得躲一躲。”
又见他一言不发的盯着星空瞧,奇道:“师兄,你在瞧什么?”
“我在瞧那轮弦月,师妹你看,多美……”
“有多美?”
商陆顿了一顿,凝望着她,似有动情,一字一字道:“和师妹一样美。”
清半夏身子一僵,眼见商陆眸底泛着晶莹,正紧紧的锁着她,她心中一阵慌乱,玲珑俏颜便晕染了一层红晕,羞赧之余,暗暗叹了一叹,轻轻伏在了商陆肩上。
他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商陆一向温柔待她,呵护有加,但从未如今夜般表露心迹,她心心念着的云师弟,难道真的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么?
躲在一旁的月初旬听着那绵绵情话,面纱下的空灵容颜竟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不曾想到这外表谦谦敦厚温润的男子面对心爱的女子竟也是温柔如水,又见他二人身子贴的暧昧,想着折子上所说的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来,自己在此窥视确实不够光明磊落,正凝了气远去,忽听商陆厉声道:“阁下既已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波光流转中,法宝早已祭出,离手而出。
那法宝亦是仙界至尊之物,天寒印,由掌门亲自传授,仙气凛然,光芒灼灼。
月初旬一怔,难道自己敛着气息也被发现了?虽不识得那法宝为何物,却在数丈之外亦感触了那丝冰寒浸肤之意,内心暗暗叫了一声不好,正欲聚了灵力去挡那法宝,却见那天寒印呼啸一声飞入一侧的密林深入,瞬间又摇摇曳曳的飞回至商陆手中。
“商师兄,好久不见,怎么刚见面就要动手。”
人未见,声已至,月初旬又是一怔,继而扯了唇角笑,原来是这傻小子……
密林里,徐徐走出一个人来,长身玉立,一身干净青色粗布衣,眉目舒朗,一双眼眸灿若星子,手持一把断剑,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脸盈笑,正是北宫沐风。
商陆不知北宫沐风在那立了多久,是否有听到方才自己对师妹表露的一片心迹,遮掩了羞赧之色,疾步走近去,刚欲与之寒暄,另一侧的密林处又走出来个人来,一袭湖绿色衣裙,脸上漾着怯意,右边衣袖空空的**着夜风。
月初旬又一望到那面带惧色的叹妙,心中半是欢喜半是恼怒:这丫头,跑来玉笥山作甚!
九转醍醐香足以让她嗜睡两日两夜,怎地这便追了来?
月初旬心有疑虑,早已有寒芒闪过,却是天寒印又嗖忽出手。
北宫沐风已认出这湖绿色女子便是前些时日在金陵城被自己捉去的一怪蛇妖,因未曾害人性命便被师父放了出来,眼见商陆法宝遥遥袭去,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挡了那天寒印,却是已来不及,断邪剑在空中与那天寒印擦至而过。
月初旬见那法宝犹如毒蛇般散着寒光摇曳着朝叹妙飞去,心中一急,一边挽了法决一边朝天寒印追去。
水蓝色灵蝶闪了一闪已至天寒印前,但方才商陆涌了劲势在法宝上,灵蝶只是阻了它的戾气却节节败退。月初旬身子亦跃至其后,眼见叹妙睁大了双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是被这突然的阵势吓住了,也顾不了许多,竟是手臂一伸,欲要用手去擒拿咫尺之遥的天寒印。
商陆和北宫一愣,若是以肉身之躯去挡这仙家至宝的凌厉之气,后果不堪设想。
紧急关头,只见眼前身影一晃,清半夏已祭了玉瑶双剑,直直朝月初旬后背和叹妙前胸刺去。
方才她业已分辨出这湖绿色衣衫姑娘满身妖气,并非人类,又见这白衣女子三番两次的去相救妖类,便一口认定是大师兄修为不够,不能辨出其真身来,堂堂修仙第一大派,怎可任妖魔胡作非为,眼下却正是一个将其除去的大好时机。
商陆大喝一声,道:“师妹,不可!”
剑已离手,不得不发。
月初旬身子尚在半空,伸出的手臂已触到了天寒印刺骨的冷意,她虽是从不畏惧寒凉,但这仙家至宝冷冷的戾气却似是割破了她的肌肤,微微刺痛。
毁了这条手臂去救叹妙一命,也是值得。但身后突然而至的杀气着实让她一骇,前不能进,后不能退,这便,没了生路了吧……
叹妙的脸已近在咫尺,清月幽幽下,一张俏颜苍白无血,本就有些惊恐的小脸,更添了几分扭曲。
月初旬从她那瞪圆的瞳孔中望到了身后蛇信般卷来的双剑,裹了霜花剑气,竟突地笑了起来。
叹妙,是会安全的吧……
只是师父……
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也许只是为了那一句,来世再相逢。
她微闭了双眸,似是听到了静水流深,又似是置身在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的嘶鸣之中,繁华过尽,笙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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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腰侧突有异动,她心中一怔,急急朝那香荷瞧去,忽的忆起了师父的嘱咐。
香荷内究竟有何玄机,她从不得而知,但她相信师父。
月初旬心思一动,刚念了两句法决突觉被一股力道生生阻了去,她欲突破这股力道,手臂处的冰寒和身后的杀气却是已然散去,耳边响起了脆生生的剑落击岩之声,和清半夏脆生生的怒喝,知是有人相救,便收了法决,轻轻落下了身子,一手挽了叹妙左手,朝身后瞧去。
清半夏只觉手腕一阵酥麻,玉瑶双剑斜飞而出直直插进石岩之中,力道之大竟是瞬时之势,没能擦出星点火花,又见师兄的天寒印被击落在地,当着北宫沐风的面,确实失了颜面,不禁恼羞起来,怒喝道:“何方小贼,敢来偷袭本姑娘!”
商陆和北宫沐风见此情势,皆是一愣,忽闻空中浮了浓浓酒香,不禁都扭转了头,朝那香溢之处望去。
矫首引吭的鹤石之上,正凌立了一位白衣男子,如梦如幻,忽地迷了一笼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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