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为她输了灵力。
心一凛,身子微转,月初旬已离开华君离三尺之遥,淡淡道:“不用……”
话未说完,忽觉心肺绞痛之下猛地一阵收缩,一股猩热从唇边溢出。
华君离见她不动声色的拭掉唇角鲜血,冰冷如霜的五官微微**,终于忍了怒意,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月初旬只觉他这气生的甚是莫名其妙。
竹林四周,荒草之间,忽有百虫警醒,毒蛇蔓延急掠而至,顷刻又急速散去。
泣玉已是被承痕剑剑气所伤,危机关头朔流突现,把巨阙剑舞成一团清寒剑阵,坎坎抵挡承痕戾气,趁机携了泣玉破空而去。
云伤御风而行,一手携了黑团子,从半空落下,眼见月初旬背影踉跄消失在竹林深处,神色复杂,轻叹一声,直直朝栈仙阁飞去。
青山断崖,月明星稀,寂寂无声,忽有一团玄色青影从半空飘落而下,如刀长眉微蹙,声音清冷凛冽:“何事?”
一身黑衣裹身,一头绿发下垂,遮了面容,下跪之人犹豫片刻,低低道:“殿主,您不该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折损妖力。”
脊背忽有一股强烈清冷杀气,流光闪过,一缕绿色发丝漂浮落地,空中顿起血腥之气。
再好的隐藏,终归是隐藏。
方才竹林中那个白衣女子中了魔界朱雀一掌,却不想那掌风中竟还带了魔界百虫缚魂,他竟是眼都没眨一下便把那魔虫引渡至自己体内,花了半个时辰才净化掉七八分。
世人皆知,魔界百虫缚魂阴狠毒辣,侵入心魂者,魔虫复苏,不仅日渐残噬魂魄,还会招至百虫,如蛆附骨。而一向心狠手辣,一向冷酷无情的妖界之王,浮华殿殿主,却是忘了自己身份,不思妖界事务,竟跑去救一个脸有疤痕的丑陋女子?
他救她,仅仅只是她的眉眼和死去的人有几分相似吧,是了,早已死了,死在他手,他还不甘心,不愿面对现实,不愿放手么?
下跪之人一动不动,一如一尊雕像。
没人知晓,那个荒山峡谷,清月星光下,一身雪白衣裳,一贯淡淡的男子突地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茝儿已经死了。
心竟是莫名一跳,犹如一池死水,起了涟漪。
茝儿死了,活着的是月姑娘,月初旬。
华君离冷冷的望着断崖下,一帘瀑布如银河九落,烟波浩渺,缓缓流入一汪碧波清潭,前次相见,他把她从潭水中捞出,却误会她要以身殉情,实在可笑。
身形微动,断崖只余一人,绿发长垂,稳若磐石。
忽有一女子冷笑道:“大护法拂殿主逆鳞,真是活该!”
绿发微动,绿光一晃,朝女子声音之处追去,霎时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团子醒转,已是两日之后,室内唯有云伤,正一脸冷冷的望了他,沉沉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接近月姑娘?”
云伤在迷月城初见黑团子就已生疑,试探之下并无不妥,不知是否因了修为大减之缘故,此次机缘难得,衬着黑团子昏迷之际,终究发觉他体内有一股异样的压抑,却又不明所以,只是面对月初旬探寻的目光时,简略告知她黑团子所患不过是惊厥之症,可他深知,这种惊厥与生俱来,并非是普通之旧疾,倒像是中了何种剧毒之缘故。
如今,魔界为了抓他竟是对月初旬狠下杀手,当他看到一股黑气蜿蜒着钻进她体内,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感知到华君离隐在暗处,他这才把心一横,与她擦肩而过没出手相救,如此,黑团子理应便不是魔界之人,但他神秘诡异之处,又不独独是因了修行巫术之故。
黑团子小脸虽是恢复了几分血色,仍显憔悴,瞪了云伤一眼,愤懑道:“我是月初旬夫君,月初旬是我娘子,夫君为何不能接近自己的娘子?你这人好生奇怪,明明是你无故接近我娘子,纠缠于她,如今还要倒打一耙,不可理喻。”
“我是巫尊鬼作之徒,你不就因为这个才不顾我娘子安危硬要把我从魔人手中抢过来的么,因为,你要让我帮你救人,是也不是?”
眼角瞥到窗外熟悉身影,故意扬高了声音,道:“我送与娘子的定情信物蛊隐,是被你封了寻踪灵识,是你不愿娘子寻到自己的师父,是也不是?”
云伤微低了眸,瞧见窗外身影,一怔之下,苦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眼见身影急急离去,云伤敛了神色,冷冷道:“这答案你可满意?”
黑团子笑的无辜,一脸灿漫天真,嘻嘻道:“甚是合我心意。”
云伤沉吟许久,黑团子深感无趣,又慵懒的一笑:“日久不一定生情,但必定见人心,你理应放心,我并无半分害她之意。”
“若是无情可生,何以旧疾复发?”云伤转头低低道。
是了,若是当时痴望她时,没有动了情愫,何以会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又何以会引发旧疾?
黑团子身子一僵,眸底忽地闪过一抹凌厉煞气,继而浮现一丝无奈惆怅,最后却清明若水,眼波沧桑一览无遗,低头吃吃笑道:“早已听闻清凉山掌门关门弟子,仙骨奇佳,修为俱进,虽是体弱,却内嵌一颗七窍玲珑心,六界传言果真非虚。”
<!--PAGE 5-->
云伤声音凉凉,有了几分不耐:“我寻你多日,你却故意躲避,又借故将我引开,来此寻了月姑娘,你有何目的,想必我已猜到八九分,我且不与你计较,只需你告知巫尊鬼作身处何地。”
黑团子翻身下床,舒展几下腰肢,懒懒笑道:“何必说的如此难听,我可并非是故意躲了你,我只是为了娘子寻了药草,再者,你理应知晓,我师父早已隐世数百年,我这个做徒儿的连他老人家一面也未曾瞧过,当年入门之礼是我十三师兄所授,鬼影步和巫术之法皆是师父通过水镜传授,是以,我并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身在何处,怕是帮不到你。”
“你定有法子,三天为限。”云伤冷冷哼了一声,旋身而去,步至门口又生生顿足,“此后,离她远些。”
虽是只有七岁孩童身形,但他诡异莫测,心智堪比成人,不得不防。
“只许你日日黏着娘子,我还没吃醋,你倒先吃起味来了。”黑团子长叹一声,乌溜溜眼珠子一转,立马又是一副小儿模样,娇憨可爱至极。
白衣静立处,方才窗外那抹人影一手拈了脖颈上半月蓝红坠子,只见丝丝绕绕,一半质地通透,泛着晶莹的冰蓝,一半混沌迷蒙,殷红如血,想必便是当初斩除了血千魂之后,落脚在闻来客栈时他悄悄施了法,却又诬陷给血千魂和玉长卿,这般不愿自己寻了师父,究竟是为何?
他急于所救之人,又是何人?
白衣女子思忖片刻,轻叹一声,见屋内白影走远了去,这才推门而入。
黑团子一眼瞧见她左手臂上白布缠裹,想着自己经千险,历万难,终于为月初旬消除了疤痕,这下又要落个长长的痕迹了,现下仙草仙花被那个小魔女尽毁了去,一恼之下,亮晶晶大眼硬是挤出两汪眼泪,抽抽噎噎起来。
“娘子,对不起,魔界九烛一直在寻找师父他老人家下落,接连要掠了我逼我说出师父所在,连累了你。”
九烛自幼相貌丑陋,本不屑皮相之态,但最近数年不知受了何种刺激,吃了不少仙丹妙药,竟是不起丝毫作用,这便三界六道搜罗鬼作踪迹,欲要用巫族的修颜之术复容。
但巫尊鬼作岂是那么容易便寻得的?自百年前隐世,坐下弟子除却十三弟子鬼箭羽和关门弟子黑团子,其余皆不见了影踪,连被誉为神算子的仙界疏司仙君都算不出他藏身何处,可见其巫术之法早已登峰造极,是以,若想寻得鬼作,须先寻了这两个弟子,但黑团子从未见过师父,唯有去找了十三师兄来。
黑团子临离去前,月初旬问他可否知晓云伤所救是何人,黑团子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摇摇头,轻轻道:“娘子,你何不自己去问他?”
他若肯以实相告,又何苦了这般隐瞒?
<!--PAGE 6-->
月初旬心有所虑,日日待在蔺含之房内,酒盏杯杯,醉意熏熏,日暮薄黄昏时,远远瞧见一袭白影携了他那玄色酒囊,斜身卧躺在别苑三楼青瓦之上,青丝铺展,怔怔出神。
<!--PAGE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