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瀛洲生了劫难,清凉山派了诸多弟子前往相助,云伤便是其中之一。
云伤心道,待从瀛洲折返而来,抛下仙门之见不说,定要将自己心意诉于她听,让她知晓他对她的‘喜欢’和她对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三个月后,他从瀛洲返回,尚未歇息便兴冲冲的奔至雪渊,耳听笛声清浅,欢声笑语,他长眉紧皱,呼啸而至,除却她之外,竟有另一陌生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青袍,眉目冷峻犀利,五官似刀刻般,异常俊美,只是望着她时,锐利眼眸尽是柔情。
华君离手拈七星玉笛,她一袭白裳,赤足轻舞,一切美好的生生刺痛了他心弦某处,只因她提了裙摆笑嘻嘻的跑至他身边,一手挽了怔松的他,道:“云伤,他是赤凤华君离,同我一样,亦是妖呢。”
华君离弯了唇角,道:“茝儿,这位便是你常常提及的云公子?”
她又笑嘻嘻的跑至他身边,握了他手,道:“不必见外,他是我恩公,是我第一个朋友,亦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云伤脚步虚浮:他唤她‘茝儿’,她望向他时的眼眸,亦是同样的欢喜,只是,只是多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愫。
他于她,可对月舞寒剑。
他于她,却亦可临风吹玉笛。
晚了一步而已,却再无回旋余地。
云伤不愿告知她他心中情愫,怕她心生烦恼,却更是怕她说‘呵,我是你的傻丫头,你亦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
此前,他从未贪过杯,此后,竟是时常喝的微醺,斜倚了冰雪看她同华君离下棋,大笑着喊,华君离,你输了!华君离,你又输了!
他苦笑,傻丫头,若不是华君离有意相让,你怎可是他对手?
此前,他同她对弈,亦是如此,所以他明白,华君离的宠溺眼眸同他无二。
云伤见她眸底爱意渐浓,愈是心痛,时常敛了气息,并不靠近,遥遥立在远处,听他吹笛,念她赤足起舞的模样,只因,他知晓,笛声一断,她定会飞跑至他身侧,跌了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然后和他紧紧相拥。
那一吻,是爱人的吻,那个怀抱,亦是爱人的怀抱,他无福享受。
如此两年时光,却犹如两万年。
云伤机缘之下喜获灵蝶,欲送于她,百里之外已闻血腥弥漫,他心中一骇,急掠而至,正望见华君离一边大喝“孽畜”一边飞身向前追赶一簇青影光芒。
青影之后,是凌霄花一脸得意愤恨,手持神器幻妖弓。
青影之前,是她一脸呆滞面有戚忧,欺霜胜雪的容颜尽是苍白,只顾了低喝:“是你,华君离,是你杀了幻雪宫三千妖众?”
他不予解释,额上早已冷汗直冒,用尽全力欲要挡上一挡。
云伤飞掠而去,见她竟是躲也不躲,一时无措,只顾了同华君离一样想要阻了那抹青影。
一切晚矣。白裳尽碎,鲜血喷洒,红雪浸染。
万千裂痕伤她体无完肤,几近成血人,青影穿体却又夺人七魄。
痛。痛入心扉。
她低呼出声。
“可叹仙剑灵性极强,否则,呵,怕是姑娘更要痛上几分。”有人在耳边轻笑。
月初旬一怔,睫毛轻颤,眼眸迷离,扭了头,正瞧见一张无脸面具人躺在她身侧,面具上嵌着一朵白色玉簪花,青丝铺展,黑袍罩体,一手撑着头,一手正搭在她腰上,姿势极其暧昧。
她嚯地起身,四周黝黑重重,唯头顶一侧光明,却有千丈之深,圆形穹顶之上,无尽流火,映着天空一片红色。
云伤,云伤何在?她明明自剜心肺,何以做了梦一场竟在黄泉路上丢了他?
九夜玲珑见她神情怔松,懒懒一笑,道:“姑娘莫要误会,此处乃是我魔界玲珑阁,并非黄泉路,你,理应见他不着。”
月初旬一怔,一时忘却使用法力,上前揪了他衣领,使劲摇晃:“将他还我,将他还我……”
“一个死人……而已,何须如此……如此在意。”九夜玲珑被他晃的骨头疼,虽说当初承痕剑因灵性极盛并未真正伤她,他坎坎呼雷唤雨,布了迷瘴,悄悄将她救来魔界,并非良策。
月初旬却因这一句玩弄之言震的心碎,身子一软,倚着琉璃榻滑至地上,烟雾笼罩之际,唯见她披头散发,热泪簌簌而下。
九夜玲珑眼瞅她咬牙欲要震碎心脉,低叹一声,抬手点了她大穴,将她抱至琉璃榻上,又悉率一番在她身侧躺下,一手环了她腰,将头埋在她凌乱青丝中,浅浅的笑:“放心,云公子尚活在世间,姑娘安安静静的陪我一夜,明天一早便可见着他。”
她言语不得,浑身动弹不得,不得不安静。
一夜未曾合眼,心中诸多复杂,不知是何滋味,只顾睁大双目望着穹顶,看流火飞舞,兽魔急掠。
魔界二公子,有何种理由需骗了她?魔界不曾有明月星辉,不曾有夕阳朝日,她知,他所谓的明日,便是待他醒来。
九夜玲珑似有万年不曾沉睡,月初旬心急如焚,可那穴道她竟是万千不能解除,一口郁结之气上涌,鲜血已从唇角丝丝溢出。
沉睡男子似是闻到了血腥之气,迷糊着睁眼,又是一叹,轻轻为她拭干净了,抬手一拂,暗影一角黑烟尽散,隐约现出一床一人。
月初旬被他解开穴道,踉跄着奔过去,一把捧了他苍白的脸,又是试探又是急急唤他:“云伤,云伤……”
无人应她。
呼吸尚在,果真活着,却又并非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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