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川俊美脸上依然一副苦愁之相,心绪不稳,眉心印记若隐若现。
他点穴之时过于狠厉,月初旬醒转已是两日后,怔松低眉,身上早已被人穿戴齐整,一眼瞧去,见他似笑非笑的正望了自己,似询问,似求证,亦是仿若寻得一线生机。
夜川神色平静,不躲不闪,一字一句将那一线生机撕的粉碎,他说:“你我已行了夫妻之实。”
果真还是……
果真不再完整。
月初旬眸底一暗,泛起的一丝丝光亮瞬间燃烧殆尽,此后,余晖尽染,皆是死气。
夜川只觉眼前女子一瞬间似是被抽离了魂魄,全身泛着死人般的冰冷阴沉,浑身一震,薄唇微不可察的抖了一抖,拂袖转身欲要离去。
“地狱之渊……”
月初旬似是想起什么,呆呆下床来奔至洞口,一把拽住他长袖,怔怔道:“地狱之渊,送我去地狱之渊。”
夜川挑眉,叱道:“你在找死?”
月初旬不依不饶,忽地抱住他,低低道:“求你放我,放我去地狱之渊。”
他转过身来,痴狂一笑,甚是轻挑:“娘子要如何报答为夫?”
月初旬歪头瞧他,呆了半晌,轻轻“哦”了一声,一手扯下衣带,外袍簌簌落地,只余亵衣遮体,见夜川一愣,又轻轻“哦”了一声,探手去解他衣裳。
唇角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夜川死死攥了她手腕,眸底尽是诸多复杂,波涛翻涌许久,终是恨恨骂她:“不知廉耻!”
夜川并未放她走,似是合卺酒她滴酒未进,他终觉不妥,亦或是发觉她性情倔强,甚是好玩,日日买了酒,她不喝,他便强硬的捏了她下颌往她口中灌,夜夜褪了她衣衫,在她清醒时只是遮了她双眼吻她,之后,便毫不犹豫的点了她睡穴。
她在清醒时,只是来回往复的重复四个字:“地狱之渊。”
夜川被她絮叨的烦闷,几日来早已发觉她身上秘密,这日又举了酒坛强行灌她喝,见她又咬破了唇,突地冷冷道:“既是身怀魔神之力,何不解除封印将我杀了,既可泄愤亦可离开……”
“他不愿。”
她只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一边舔着唇角的血,一边歪了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空洞呆滞的眸底疾闪过一丝丝光亮,若流星,瞬间消失。
夜川又是一愣,忽地将酒坛砸在地上,气呼呼飞身离去。
到得第七日,夜川终于撤下结界,解除她身上穴道,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道:“走。”
背阴山后便是十八衙门及地狱之渊,月初旬被黑袍裹的严严实实,只能听得耳侧恶鬼惨呼,凄厉绝寰。大小鬼差和每个衙门的鬼王见夜川携了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皆不敢过问,任由他去,不足一盏茶功夫已是越过地狱府衙,落下身来。
地狱之渊虽是鲜有人问津,仍不乏奇人窥宝之心,渊口早已立了四人,皆是一脸凝重。
子时将至,夜川忽地抱了她,在她肩头轻轻一按,冷笑道:“若是怕了,点个头,为夫带你回去。”
月初旬只呆呆的透过他肩膀望向身后,漆黑夜里,一抹赤色流光和一团黑影急掠而至,她怔怔道:“有一只凤妖和一个小巫师欲夺我魔神之力,仙君替我挡上一挡,可好?”
夜川皱眉,额上印记异芒大作,忽地放开她飞身而上,坎坎截住了华君离和黑团子。
封印开启,那四人早已齐齐跃了下去,她只望了空中三抹流光,并不着急,眼瞧半个时辰已至,地狱之渊即将关闭,再无犹豫,纵身跃下。
华君离此前重伤在身,哪里是夜川对手,当下心急如焚,眼见月初旬跳下地狱之渊,夜川略一怔愣,他趁机飞掠而去,欲要随她一起跳下,可哪里还来得及?
整个冥府似有微微晃动,楚长卿寻到地狱之渊,大喝一声,继而看清楚形势,大手一挥,道:“随本官来。”
阴风洒洒,血腥滚滚。
周遭不过是寻常断崖模样,只是寸草不生,崖壁之上似土非土,似石非石,血迹斑斑,虫蛇满布。月初旬犹似踩在棉絮上,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尚未回过神来,只觉舌尖生疼,已被两个小鬼掰开了嘴,拿了铁钳夹住了舌头,正在慢拽拉长,欲要拔起。
一股钻心之痛,喉间血腥散漫而来,她只觉口中似是少了什么东西,已有一个小鬼喜滋滋的举了铁钳至她眼前,阴阳怪气道:“好舌,好舌。”
张嘴咿呀出声,哑人一般,言语不得。
她心中一骇,剧痛之下神智有了三分清醒,抬手朝那小鬼脖子摸去,竟是透明人一般不着丝毫痕迹,头颅分家。
那小鬼被她手从中截断,轻飘飘的烟雾忽又结合一起,左右扭了扭,觉得合适了,这才皱眉道:“受了第一苦,还不快快下去。”
说着,隔空猛地推了她一把,月初旬只觉身子一沉,直直跌落至一团棉絮上。
她闷哼一声,惊觉全身完好无损,唇舌犹在,只是唇角溢了缕缕鲜血,原本,小鬼不过是地狱之渊虚幻之物,她身受地狱之苦痛却是真。
熬至蒸笼之苦,又到了刀山地狱,月初旬见山下有人瑟瑟发抖,犹豫不前,正被小鬼推搡,她扭头瞧去,却是在渊口上见到的四人之一。
受些苦痛罢了,何惧之?
她脱了鞋子,一撩黑袍,赤足踏刀而上。
刀山火海,原本,是这样的疼。
遍山利刃,青寒闪烁,一脚踏下,便是穿体而过,血流如注,又须生生抬起将脚面从刀刃之上一寸寸的拔下,迈步而上,再度刺穿血肉。她眼神空洞,疼痛钻入心肺,硬生生没逼出一滴泪来,只顾了迈步前行,刀山静寂,唯有血肉插入利刃之声,小鬼似是看的呆了,只紧紧盯着她瞧,千万年之幻,何曾见过如此义无反顾?
山下那人却大哭起来,望着她身后利刃上血迹横流,嘶吼的肝胆欲裂,只是,地狱之渊封印已关,他便是留于此处,不过数日,亦是魂散身死罢了。
出了刀山,便是油锅,月初旬被小鬼推至第九层时,低眸瞧去,足上并无伤口,疼痛却在,头昏目眩,利刃之上沾染的鲜血,亦是真真失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