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石门猛然洞开,一名长脸的藏剑弟子奔走而入仗剑便刺!慕容瑾眼疾手快,扬起袖口扣动了机括,一只金色小箭笔直地射进长脸弟子的眉心,血箭一般地喷涌而出。叶裳的眼中满是酸楚。
“他们要杀你,所以绝不能手软。”慕容瑾说完奋起一脚将尸骸踢了出去,旋即取出几只金属圆球,向着石门外的阶梯掷了上去:“你还对他们有情,他们早已经对你无义,等下你绝不能心慈。趁着烟霾密布,我们速速冲出去,不要和他们纠缠。”慕容瑾将蓝皮的殁剑诀收在身上对叶裳说道。
两人甫一离开石室,内中的石壁便断裂坍塌,顷刻化为乌有。
叶裳掠起身贴墙而行,直接避开了外室密布的人群掠至石门一侧,身后传来男子急促的叫喊:“云开,快拦住他!”
慕容瑾手中的清欢剑与叶惊羽的两柄羽剑绞击在一起,木架上的珍玩与典籍四散而落,叶惊羽双剑展开攻势,一剑迎面直刺,一剑斜削向脚踝。
慕容瑾闪过后清欢剑在手中撩转,一招犀牛望月擦着叶惊羽的眉梢而过,叶惊羽双膝跪地纵身到了慕容瑾的**,双剑向着腰腹便刺。
慕容瑾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远处猝然飞来一柄长剑将叶惊羽额上扬起的刘海削了下来。叶惊羽巨骇之中慕容瑾已挪转身形掠到了叶裳身后。
叶惊羽抽身站起,云开身后两名弟子手中的长剑都已折断,云开腕上一道细长的剑伤,他已经被叶裳控制,一脸的无奈。
叶惊羽勃然大怒,挽了个剑花沉声道:“叶裳,几日不见你果真厉害了诶,还勾搭上了药王谷的慕容谷主,倒还真是对想衣师妹有情有义。”
叶裳听到云想衣的名字,心中一阵绞痛。慕容瑾反唇相讥:“叶惊羽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嘲讽叶裳,我还就不怕告诉你,老娘就是跟着叶裳好了,你们又能怎么样?药王谷的事情藏剑山庄管得着吗?”
叶惊羽突然被慕容瑾的话震住了,一个武林名媛言语之中居然以老娘自诩,这慕容瑾的霸王花之名倒真的不是徒有虚名。
他躬身一礼:“慕容谷主,藏剑山庄一直以来和药王谷关系密切,在下并没有要与药王谷为难之意,只是因为叶裳乃是师门败类,故望慕容谷主不要见怪。”
慕容瑾飞起一脚将云开踢倒在地,他踩在云开的脸上作不屑状:“今天我还就告诉你了,我是药王谷谷主,从今天起药王谷和藏剑山庄彻底决裂,永无武林同门情谊。”她手指在石室中指点破口大骂道:“你们披着人皮,暗中干着猪狗不如勾当,贩卖鸦片、拐卖少女、偷盗抢掠当真是丧尽天良。”
叶惊羽心中早已计谋在胸,他举起手掌示意,身后藏剑弟子纷纷将剑收了起来。“两位请出去吧,藏剑山庄不再与两位相扰了。”
叶惊羽的目光始终在两人身上游离,惊鸿一瞥望见了慕容瑾裳身上露出的半截书皮,苍劲有力的殁字让他心头一惊,可还是装作面不改色地说:“两位请出去吧。”
慕容瑾拽住叶裳抬步要走,叶裳的身体立在当场惆怅地说道:“惊羽,想衣师妹她怎么样了?师父用唐门的无极之水引起了灾祸,你们能阻止吗?”
慕容瑾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叶裳,许多情绪在身体里潜滋暗长,目色之下心语阵阵:时至今日你还是忘记不了过去吗?你并不属于这里,你早已经不是藏剑山庄的人了,为什么不能坚定地忘记过去,和我勇敢地面对未来呢?
“亏你还记得师妹,叶惊羽言语中充满了鄙夷,你私通烟雨楼,背叛师门辜负了师妹多年以来对你的真心,还残忍地杀害了师娘,你的斑斑罪行昭然若揭,你觉得师妹她会原谅你吗?”话至过激处叶惊羽的怒火按捺不住,狂吼道:“叶裳,像你这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他提剑而起,左手迎面斩下,右手剑凌厉而出!
慕容瑾提醒道:“叶裳当心!”她深知叶惊羽乃是剑客中的行家。平常剑客用剑,多以一柄长剑兵行如常,进可攻退可守。或以一柄锋刃短剑兵行险招,在眨目间生死立现。叶惊羽持两柄短剑可左右并行不一,交击进守中相当于与两名剑客同时交击。且其双剑诡异如飞鸟,对付起来便更加棘手。慕容瑾观察叶裳的眉宇中不见丝毫慌乱之色,便静观其变。
叶惊羽左手剑如闪电地切开了叶裳的前襟,贴着亵衣就要血溅当场的瞬时,叶裳却倏然不见了踪影,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团杏黄色的光影在身侧流转,虎口钻心般的疼痛后左手羽剑落地,他倒转身形以右手的羽剑护住周身,如大鹏展翅般翩然而起,白光尾行而来眼看就要刺入前胸!叶惊羽横剑在胸,左手虎掌平推而出,却就势推了个空,彷徨之中头顶劲风扑面,火辣辣的鞋印刻在了脸颊上,而后他的身体高高飞起撞击在了木架上,四散而下的杂物将他的身体瞬间湮没。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藏剑弟子手足并用将叶惊羽扒了出来,他的右颊一片淤紫,口鼻中鲜血淋漓,他伸手拭了拭鲜红啐道:“好小子,你一定会死得很惨的。”他边说边吐出了碎裂的牙齿。
“藏剑山庄虽然人多势众,我看也不过是蛇鼠一窝,倒不如改名叫藏奸山庄好了。”慕容瑾望着狼狈不堪的叶惊羽咯咯而笑。
叶裳将囚魂剑负在身后,神色中是难以言喻的凄苦:“我曾经是你的师兄,就永远是你的师兄,屠杀师娘和背叛师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些迟早会大白于天下,所以我并不辩白。你以为以话激我就可以轻易伤到我那你就当真错了。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了。”叶裳指了指胸口破裂的衣衫:“这一剑让你得手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曾经在庄内被你们嗤笑,可总有一天软弱的少年会爬起来重拾他永不服输的梦想,他会用手中的剑来证明一切的。”
他的颈脖上露出了长命锁,银光耀眼中他言语寒凛:“我会一直活下去,活到殁这个诅咒完结的那一天。”他径直走出了石室。慕容瑾在身后悠然地做了个鬼脸,戏谑道:“拜拜了各位。”
叶惊羽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并不是因为败于叶裳的耻辱,而是当他望见叶裳佩戴的长命锁之时,仿佛有一扇对他尘封了多年的门突然洞开,一些零星的回忆在脑中飞速流转让他觉得头痛欲裂,他似乎想要竭力去想起些什么,可这些年来自己总会渐渐遗忘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捂着头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叶裳走出了香樟树,倾盆而下的雨幕凌乱而嘈杂,紫色的电芒在乌云的背后闪烁,浓密的枝叶被风雨吹落在泥土中,叶裳回身对慕容瑾说道:“冬雷震震伴大雨,今年当真是碰到怪事了。”
慕容瑾望了望天色道“方才云子翼说到无极之水引起的尸变,这古怪的天象莫不是与其有关?”
叶裳霁颜一笑:“昔年黑水城之事乃是巫教尸毒所致,这藏剑弟子近万人,不算在外的光是留庄的也有数千之众,这所谓的尸潮涌起后他们群起而上,顷刻间也会被消灭地干干净净了。”
慕容瑾眉头深锁:“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云子翼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出去看看应该就知道了。”
瓢泼的大雨渐渐停了,铅云四散而走。地上的积雪在诡异大雨的冲刷间融化成水,随着浮冰流泻在山涧道中。叶裳行了几步耳边忽然传来嘶吼声,像是恶鬼与野兽交织似地可怖。穹苍中高悬的冷月泛出猩红之色,他举着火把道:“今天夜里这气氛着实有点古怪了。”
慕容瑾淡淡一笑道:“终于取得殁剑诀了,怪就怪吧,我看如果没有什么可怕的尸潮就最好了。不知道那三匹马跑哪去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吧。”她随着叶裳疾步而行,突然撞到了叶裳的后背,秀拳捶打道:“搞什么,走走又突然停,撞到我了诶。”
叶裳居然没有回答一句话,慕容瑾从他的后背探出头来道:“究竟怎么了叶裳?”
人影从林木中款款而出,她面色绢白,幽幽地叹道:“由来只有新人笑,哪里听到旧人哭?烟雨楼叶少宗主,药王谷慕容谷主,藏剑山庄大小姐云想衣这厢给你们见礼了。”云想衣敛衽一礼,面上的神情微微动容。
叶裳凝视着云想衣挖苦的眼神,心头百味交错间缄默不语。
慕容瑾伸手拢紧了叶裳,眉开眼笑道:“我和叶裳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举办婚礼,想衣妹妹你要来参加吗?”
叶裳盛怒道:“慕容瑾你别说了。”
云想衣冷冷地说道:“慕容谷主既然心属叶裳,想必知道我们与烟雨楼是世仇,昔年我伯父云子翼正是死于烟雨楼宗主白落梅之手。她的眸子里射出了恶毒的目光,对叶裳道:“以前我断然不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更不会相信你会杀死娘亲,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的真面目居然如此地令人可憎!虽然惊羽师兄没杀了你,今天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叶裳近步向前道:“想衣,我们十几年的情感,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怎么可能会下手杀死师娘呢,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我的。”
慕容瑾厉声道:“云想衣我觉得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叶裳曾经对你痴心一片,偏偏是你父亲和师兄容不下他,生生将这恶名栽赃给他,我这个局外人都相信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云想衣的目光中满是忿恨:“叶裳,事到如今你还是以伪善哄骗他人,父亲与我言讲后我才如梦初醒,一直以来你都与娘亲不伦私通,做下这猪狗不如之事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你还想永远欺瞒天下吗?”
“你说什么?”慕容瑾坚定的语气忽然软了下去,她怔怔地望着叶裳说不出一句话。
云想衣的话如石破天惊,让叶裳本就错位的人生彻头彻尾地污浊不堪。他必须要扭转些什么,即使生命本就是一个错误,他也要让这个错误走到一个看起来是正确的结尾。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想衣,你觉得这个理由可能存在吗?”
云想衣咬着唇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发生的一桩桩事情都被这个原因如长线串珠般连结起来。我绝计想不到,叶裳你居然是一个有如此之深城府的人。”
叶裳哽咽道:“师妹,我本以为师门给予我的不白之冤迟早会大白于天下,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你也不会背叛我。当我站在竹叶交映中,凌飞宇的鸣镝和叶惊羽的羽剑就要让我血溅五步时,是你横身在前奋不顾身地想要保护我。可是时至今日,这个荒唐的理由让我和你所有的过去都变得虚假,你觉得这话当真可信吗?”
云想衣放声大笑起来,眉目间满是憎恨:“你的伪装终于被我父亲全部撕碎了,叶裳你觉得现在这样说我还会相信吗?你这样活着真的有意思吗?难道不能让真实的自己存在于世吗?”她的冷笑愈发剧烈:“你看看你的脸,敢相信自己是谁吗?当你又欺骗了这个女子时,你能够对得起她吗?你每天能睡得着吗?”
慕容瑾闻听此话后柳眉倒竖:“云想衣你和叶裳共同在藏剑生活了十几年,难道不能完全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觉得和师娘**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真的能做出来吗?”
云想衣淡淡地说道:“你现在陷入了爱恋之中,根本无法洞察事情的真相。”
慕容瑾撇了撇嘴:“那请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叶裳和我母亲私通,我母亲近乎疯狂地排除了凌飞宇和叶惊羽将我许配给了叶裳,这样他就可以和我母亲继续在一起了。而叶裳明白了与白落梅的母女关系后决定除去我母亲,他更是藏剑的内奸,他于一旁策动蝰蛇夺取摘星剑,执行杀死我父亲的计划,可惜蝰蛇失手被杀,而摘星剑最终还是被叶裳夺走了,他为了削弱藏剑的势力和翦除这段不光彩的事最终杀死了我的母亲。”说到此处云想衣的眼眸已然濡湿,她质问道:“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唯有你可以与我相伴一生,可如今你为了殁剑诀杀死了我的母亲,欺瞒了我的感情,而今你面对着慕容谷主的爱还有理由接受吗?你真的还有面目存活于世吗?”
叶裳的双眸布满了血丝:“想衣,我明白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可是请你听我说一句,这一切的变故实在是来得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了,你好好想一想,你觉得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云想衣望着叶裳极度痛苦的表情,恍然间微微有了一丝触动,她觉得有些事情好像的确是错了。
“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叶惊羽颊上贴着膏药走了出来,他咕哝道:“叶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现在就杀了你!”长剑拨动间传来云想衣的断喝声:“住手!
叶惊羽问道:“师妹,事到如今你还愿意相信叶裳的鬼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更想听听他还能狡辩出什么。”
叶裳忽然笑了,笑声旷达而高远:“想衣,你还记得师娘给你和我准备婚礼时的表情吗?你还记得师娘在师父不同意时,她和师父争吵我们的婚事时的不欢而散吗?这一切事情都太过突然,可我们倒转回去就应该明白。”他朝着叶惊羽眨了眨眼:“当时摘星剑乃是从崖顶坠落,而叶惊羽为了阻止我和你的婚礼将你掳走迷昏,只是为了意图伤害我,而我却是被迫前去寻你。若我真要取得摘星剑,凭我在藏剑的关系平时里就可轻而易举地取得,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送出去,缘何还要蝰蛇一个外来人如此麻烦地盗剑呢?所以说我处心积虑地要取得摘星剑,这一点根本站不住脚。”
云想衣听着听着,心里明了的结论开始分崩离析。她觉得一切都要明朗开来了。
叶裳继续说道:“师娘乃是翠烟阁的千金小姐,一世清名死后却要受到如此的侮辱,我着实不知道是谁故意编造此事来混淆视听。当日蝰蛇一路摸进庄内,将那只装有殁的天机匣给了霹雳堂掌门雷千仞,后来一路去了闭关石室意图杀害师父,据众口相传当时是由飞宇师兄、师父和众弟子共同诛杀了他,这显而易见就是个局。蝰蛇乃是烟雨楼一等一的好手,师父的武功之高在江湖中人尽皆知。他去暗杀必然趁其不备方可下手,可结果是不仅有飞宇师兄,还有众弟子在旁,这俨然已犯了大忌,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的。所以我思忖几月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这事乃是由凌飞宇作套将蝰蛇诱到崖顶杀死的,而摘星剑的落崖只是个意外。”
叶惊羽厉声道:“一派胡言,飞宇师兄怎么会预知到蝰蛇要来藏剑山庄呢,又谈何诱引呢?”
叶裳说:“这些叶惊羽也是清清楚楚的,后来摘星剑意外掉落到崖下,刚好落到我和叶惊羽之间,而摘星剑正是召唤云子翼的法器,云子翼的尸骸被人以苗疆秘法做成了亡灵傀儡,他正好出手阻拦了叶惊羽对我的攻击,而后师娘赶到成功驱赶了云子翼的尸骸,就在那时我昏迷在地,师娘必然意图搭救于我,可后来不幸被人杀害了。”
<!--PAGE 5-->
云想衣问道:“当时我问过惊羽师兄,他当时眼见云子翼追杀你而惊恐万分,因为大师伯的尸体一直不知所踪,突然出现将将他都吓坏了,娘亲紧随其后前去搭救你,我当时苏醒被他带走正好在山道遇见了飞宇师兄和父亲,父亲重重斥责了惊羽师兄,更是派飞宇师兄前去相助你与娘亲生怕不测。可你怎么证明娘亲不是你所杀,而是他人所为呢?”
叶裳听闻此话身形为之一震,他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被歪曲成这样。他朗声道:“师娘是被我的佩剑一剑贯胸而死,而我的靴子上沾满了师娘的血迹,若是我当真有意为之必然甫一得手就会离开,怎么会如此愚笨地留在原地,直至让你们在夤夜发现呢?真相就是我一直昏迷当场,迷迷糊糊中师娘意图搭救于我,后来她却被熟悉之人杀害了,师娘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是上乘,所以若不是熟悉之人根本不可能一剑贯胸。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飞宇。他是受师尊的命令前去杀人的。”
云想衣望着叶裳自信的眼神开始有些相信了,叶裳所给的解释也许不完全正确,却非常合理。凌飞宇杀害花想容万万没有理由,可若是云子安的命令一切就显得豁然开朗了。
“师妹,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想要诡辩,云开你带着兄弟们一起上。”
叶惊羽眼眉一挑,几十柄长剑如白蝴蝶般展翅在叶裳的周围,叶裳将慕容瑾护在身后,手腕勾转中撩拨了十几次,时而如踏雪折梅,时而如荷塘采莲,匹练般的剑光将长剑如数击落在地。他挽着慕容瑾的手掠起,身后毒辣的剑锋直刺肋下,铮铮交击后被被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