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帝八年春,华浮山顶的林泉寺里,百花盛开,一波又一波的香客云集在这天下闻名的寺院里,只为求得人世安稳,慈悲包容的菩萨坐在金殿里用一双慈爱的眼看着众生来来往往,一盏长明灯在他的脚下轻轻跳动,人们怀着虔敬的心一次又一次顶礼膜拜,渴望菩萨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只是不知这么多的祈愿,是否都一一流进了菩萨的胸怀?
佛祖静坐在殿堂里,又怎知人世的无常变幻?十二岁的刘垂霖蹦蹦跳跳地到了大雄宝殿里,看着坐在金台上的佛祖和菩萨的包容慈悲的眼,突然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如果这时佛祖云游到了这座普天之下香火最旺盛的寺庙里,低头看见站在那里的那个清凌凌的小女孩,一定要感叹她剑眉星目如同男儿一般的根骨,但又必会惊艳于她眉间朱砂痣衬出的女儿家特有的柔美清丽。
“垂霖!”清朗的少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正是八年前在朱雀大街上抓捕那一众苗疆奸人的少年的声音,他原是罗浮刘家的二公子,名唤垂仲,也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
“二哥?!”正站在慈悲博大的佛祖面前发着呆的垂霖听见刘垂仲的呼唤后一个激灵转过身,开心地朝正走进大殿的一席白衫扑去。“二哥你又来看垂霖了,垂霖好开心啊!”小女孩天真无邪地搂着自家二哥刘垂仲的脖子,言语之间只有无尽的开心。
“今天可不仅仅是二哥来了哦,爹和三弟也都来看你了!是不是要乐翻了呀?”宠溺地捏捏刘垂霖的脸,刘垂仲的眼中透着深切的喜爱,这个小妹妹,不仅父亲宠得紧,连他们兄弟三人也是喜欢的不得了,要是大哥还在……想到大哥,垂仲的眼神不自然地黯淡了下来。
“二哥,又在想大哥了吧?”刘垂霖懂事地晃晃刘垂仲的衫子,安慰一般的抚摸着自家二哥垂在腰间的黑发。
“二哥,你来。”见二哥这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刘垂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小手抓起自家二哥粗硬而长满老茧的手,转身走向菩萨,拉着他在蒲团上轻轻跪下,”菩萨呀菩萨,请你让二哥别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呀,他老是这样子,大哥死也死得不安宁呀。菩萨呀菩萨,你能不能告诉垂霖,要是哪一天垂霖也不见了,二哥是不是也会不开心呀?如果是那样,菩萨呀菩萨,你就让垂霖回到娘亲的肚子里面不要再出来了吧,菩萨呀菩萨……”
“噗嗤——”殿外传来了一阵轻笑打断了垂霖的祈愿,垂霖疑惑而气愤地转身去看,却看见了父亲刘子升和清音大师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自家调皮捣蛋的三哥,正冲着她做鬼脸呢!
“刘垂季!你又笑我!”刘垂霖气愤地站起来,暂时忘掉了要哄自家二哥开心的事情,腾地冲过去,揪着自己的小麻花辫跺脚骂起了自家三哥。
“哎呀,冤枉啊小妹,我哪有取笑你哟!”刘垂季也是个混不吝的,竟和自己的小妹打起了官腔,气得刘垂霖那个难受啊,恨不得给他一拳。
“垂霖休要胡闹,你二哥还在蒲团上跪着呢,向菩萨祈愿就要一心一意,怎么能祈到一半就过来胡搅蛮缠?看见了清音大师也不知道行礼,小心我揪你!”刘子升一派中年武夫的模样,就像当年在寒风中乱抹一把脸便冲上去砍人一般粗枝大叶不修边幅。
“爹爹,清音大师。”听得自家爹爹一顿教训后垂霖只得泄了气,瘪瘪地朝站在面前的清音大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逗得大家都笑了,可就在这笑声中,垂霖和刘子升以及一众习武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的轻笑又从殿外传了进来,忽远忽近,那般缥缈又真实。
“小丫头,你一声一声地叫着菩萨也不嫌烦呀,菩萨老人家可经不起你这么叫哟,你就不怕把菩萨给叫跑了哟!”清音大师虽然一把年纪,可是看见这样一个灵气活现的小生命,也不禁调侃了起来,闹得垂霖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精彩极了。
“大师你也欺负垂霖!”刘垂霖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大家这么一开玩笑,不是真的也当了真的,气愤地跺跺脚,一扭头,红着一双杏仁眼就跑了出去,弄得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好不快乐。
“哈哈,好一颗赤子心,子升家的好闺女哟!”清音大师扭头看向刘子升,满意地点点头,笑得春风拂面,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大师见笑了,我看这丫头的野性倒是越来越大发了,将来怕是要吃亏的!”刘子升就没有清音大师那般开心了,毕竟是自己家的闺女,怎么看就怎么不满意,老觉着刘垂霖的脾气太鲜明,怕她将来嫁出去吃亏。
“哈哈,哪会哪会……”笑着回了刘子升的话,清音大师转头看见刘垂仲不声不响地跪在蒲团上,纹丝不动,不禁有些不忍,便道:“八年前的那场动乱对整个中原武林来说都是永久的痛啊,二公子还是要看开一点。”
“这孩子,一直在为自己大哥的死耿耿于怀。”刘子升的语气闷闷的,似乎一提到大儿子,就是他心中的一块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