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话音未落门已开了,伴随着飘舞的雪花,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袭白衣,腰带和头巾也是白的,银白色的剑鞘挂在腰间,剑穗却是猩红的。他看上去很年轻,鼻梁很直,轮廓分明的脸上毫无表情,剑眉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某种令人无法形容的寒意。
孙不二迎上前去,那人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朗声道:“在下华山派温震阳,师承柳青云,特来此地向公孙义挑战!”
此言一出,楼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看上去都惊讶不已。
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些年来埋剑山庄挑战的,从未有华山这样名门大派的剑客,有人说这是因为这些门派门规甚严,弟子们想独自下山都难,何况去挑战公孙义这么一个和各大门派一向交好的成名英雄。还有人说,这些名门弟子本就出生高贵,日后出名的机会有的是,又何必千里迢迢去犯险。而且众所周知,这些年来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对于公孙义的“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从未有过微词。
可是今天,却有一个华山派弟子来到这里,指名道姓向公孙义挑战!
“居然有五大剑派的弟子,有趣,有趣。”萧文虎面带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突然一拍桌子,“嗤”地一声,一粒花生带着极强的劲道向温震阳飞去。
几乎是同时,温震阳的剑已出鞘!
他的出手快得令人匪夷所思,一剑刺出如惊虹掣电,可是明眼人都看出,他这一剑太快了,而那粒花生却距离尚远,这一剑难免会有失其准。
可是接下来却发生了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温震阳那疾刺而出的一剑,突然又变慢了,就像湍急的激流瞬间变成了缓缓徜徉的小溪,这由快而慢的变化突兀奇诡,却又无比流畅自然,简直不可思议!因为这一慢,温震阳的剑恰好迎上了飞来的花生,这情景看上去更像是那粒花生飞过去撞上了他的剑尖。
每个人脸色都变了。
温震阳一剑得手,带着种古怪的表情,看了孙不二一眼,又看了那边的掌柜一眼。那掌柜已不敲算盘了,他和孙不二脸上惊讶的表情,尤甚于其他人,看上去就像见了鬼。
苏少游心里也惊骇不已,要知道剑法若能做到收发自如,已很难得。像黑衣人和何占豪那样的,便可称得上是高手。可是方才这位温震阳的出手,简直是神鬼一击,这分明是一剑刺出了两种力量和速度,其中道行之深难以想象!
片刻后萧文虎啧啧称赞道:“华山派果然名不虚传,这位温少侠剑术如此高绝,在座的恐怕也只有秋道长能够一较长短了。”
那位被他称作秋道长的青衣老者此刻脸上阴晴不定,闻言并未表态。倒是温震阳目光如刀锋一般盯着老者,一字字道:“你便是秋一鹤?”
青衣老者闻言默然片刻,冷冷挤出几个字:“是又怎么样。”
“听说你来了,我正要找你。”
“老夫不认识你。”
“认不认识没关系,拔你的剑。”温震阳冰冷的语气中竟已有了浓重的杀气,秋一鹤眼中登时也寒芒爆起!
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掌柜突然发话了:“今日时辰已不早,各位想必也累了。明日午时比武正式开始,各位随意组合,决出最后一人为止。”
他说完,便匆匆转身进了里屋。
……
疏星刚升起,月正圆。
冷清清的月光照着山腰上的埋剑山庄,庄内依然灯火阑珊。
苏少游站在客房窗前,远远地眺望着月色下的山庄,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半年前他还身处山清水秀的淮南,整日除了练剑,就是和朋友们一起纵马射猎,饮酒放歌,操持家业这种事,似乎离他还很遥远。眼下他却来到了冰天雪地的这里,肩负着前所未有的重担,前途渺茫。他清楚地记得,父亲临终前看着病榻前的他和弟妹们,眼里的那种依依不舍和无尽牵挂。
“我该怎么做?”当时他眼噙热泪问父亲。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浅慈爱地看着儿子,只说了这么一句。
苏少游觉得,这只是一向宽厚仁爱的父亲安慰自己的话。父亲去世没几天,淮南的另外两大门派:龙虎门和黑鹰帮对待正阳门的态度便明显恶劣了很多,这便说明了问题。
苏少游并不怕和江湖中人拔剑相向,但是苏浅曾说过:“声威这东西,并不是杀几个人便能树立起来的。”
立威的最好办法,或许就是来到这里——埋剑山庄。可是想借助埋剑山庄迈上成名之路的江湖俊杰,显然不止他一个。今天这些人,何占豪他是清楚的,那是响当当的豪杰,纵横山东道上二十多年,刀法武功样样精通,绝不好对付。而那个秋道长、黑衣人还有萧文虎,恐怕哪个实力也不在何占豪之下,更何况还有个似乎更厉害的……
想到这里,温震阳那高傲的面庞便浮现在苏少游的脑海里。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未等苏少游回音,便闪了进来。
是何占豪。
“豪叔。”苏少游并不十分意外,上前施礼道:“今日见您暗中使眼色,便未敢多言。”
“你果然机灵得很。”何占豪面露赞许之色,拍了拍苏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