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之瞅准来势,脚步错动,避过拳风。身形闪处,伸指戳向那大汉背心。大汉左臂后挥,挡住杨逸之攻来的一指。数招一过,大汉掌势渐快,更见凌厉。
众人只觉拳影攒动,但杨逸之穿行其间,似是犹有余力。大汉见状,高吼一声,纵身扑上,招式陡变。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右手却纯是手指功夫,拿抓点戳、勾挖拗挑,五根手指如判官笔般,凌厉之极。
杨逸之初见此等武功招式,一时应付不来,突然间“嗤”的一声,衣袖给撕下了一截,只得展开轻功,急奔闪避,暂且避让这从所未见的五指功夫。
大汉提气追赶,却哪里及得上杨逸之轻功的飘逸迅捷?接连十余抓,尽数落空。
杨逸之一面躲闪,一面却想:“我若只逃不斗,岂不是输了?”当下稳住心神,凝思应战。
大汉又是一抓抓来,杨逸之回转身来,双手微合,做圆转状,正是将弈剑之术,用于拳掌之中。大汉右手一指戳向杨逸之肩头,杨逸之肩膀微晃,不知如何挪带,竟戳中了自己左手上臂,只痛得眼前金星直冒,一条左臂几乎提不起来。
大汉又痛又怒,刷刷刷连攻三指。眼见大汉长臂又至,杨逸之再使出弈剑法门,牵引推移下,只带得那大汉在原地急转七八下,如陀螺般。大汉好容易使出千斤坠之力定住身形,却已涨得满脸通红,狼狈不堪。
大汉怒气更甚,大吼一声,扑将上来。杨逸之蚀骨盈血内劲生发,力贯双掌迎将上来,大汉只觉上盘各路已全处在杨逸之双掌笼罩之下,无可闪避,无可抵御,只得运劲于背,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右拳猛挥,只盼两人各受一招,成个两败俱伤之局。
杨逸之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已将大汉手臂套住,“喀喇”一声,大汉的右臂上下臂骨齐断。蚀骨盈血劲道好不厉害,大汉一条手臂的臂骨立时断成了六七截,骨骼碎裂,不成模样。
杨逸之生平和人动手,从未下过如此重手,但一来此人是离忧教众,少不了滥杀无辜的行径,二来此时情势危急,他需一举震慑离忧教一众,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那大汉一声闷哼,已然摔倒。安陵潜手下早有一人抢出,将他抱起退开。旁观众人见到杨逸之如此神功,尽皆骇然,不论武当弟子亦或离忧教人,一时噤若无声。
安陵潜倒是神色不变,见状微微笑道:“好小子,几日不见,武功长进不少,就让老夫来领教领教吧。”说罢随手取过身旁手下腰中佩刀,飘然下场。
相识以来,杨逸之还未曾与安陵潜交过手。不过据叶之秋所说,安陵潜武功纵使不及自己,但也在伯仲之间。此次即是因流殇山庄一役,叶之秋内功未复,被安陵潜伤上加伤,杨逸之这才临危受命,接下这副担子。
杨逸之丝毫不敢大意,论武功修为,安陵潜自是在自己之上,眼下只盼能脱得片刻,若有任何一门派来援,便可转危为安。
杨逸之猱身进剑,说道:“冒犯了!”一剑刺到,剑光闪闪,发出嗤嗤声响,内力之强,实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众人凛然而惊,心想他手中所持莫说是砍金断玉的流觞宝剑,便是一根废铜烂铁,在这等内力运使之下也必威不可当,江湖后起之秀中,只怕无人可及。
安陵潜脚步不动,手中长剑横过,平搭在流觞剑脊之上,劲力传出,流觞剑登时一沉。
杨逸之运气稳住身形,抖腕翻剑,剑尖向安陵潜左臂刺到。安陵潜回剑格挡,两人飞身而起。双剑相交,发出“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斗得片刻,众人听得殿中“嗤嗤”之声大盛。安陵潜转守为攻,剑招变得凌厉狠辣,以极浑厚内力,出极精妙招术,青光**漾,剑气弥漫。殿上众人只觉有一个大雪团在身前转动,发出蚀骨寒气。
一刹那之间,安陵潜连攻了八下快招,招招致命凌厉。杨逸之全神应战,剑尖或挑或刺,或挡或攻,无不妙至巅毫,在劣势之下一一化解,攻是攻得精巧无比,避也避得诡异之极。众人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实不相信这几下竟是人力之所能。
初时杨逸之给紧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可是凭着精妙招式和深厚内力,活动的空间不住扩展,充满活力。
双方激斗三百余招,而剑锋却再未交过一次,实是诡异绝伦。安陵潜此番前来,乃为擒住天微道长,除去一统武林的一大障碍,是以不愿与杨逸之纠缠太久。
猛听得安陵潜朗声长啸,须眉皆竖,剑尖中宫疾进。此剑乃安陵潜毕生功力所在,岂同凡俗?剑身未至,杨逸之已觉一股大力压来,气息略微一窒。
杨逸之见安陵潜来势猛恶,遂回剑护身。双方剑身未交,安陵潜已手腕微转,掌中铁剑侧了过来,“嚓”的一声轻响,剑尖贴着流觞剑直刺而来。
杨逸之不料安陵潜剑招居然如此精妙,能于电光火石之间再生微妙变化,心下大惊。剑尖当胸而至,杨逸之不暇细思,只得倒转剑柄,希望能阻得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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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安陵潜的铁剑正中流觞剑柄。铁剑终究不如流觞剑般是神兵利器,两股大力撞击下,节节寸断,但流觞剑柄亦被刺出一道缺口。
安陵潜正欲补上一招,好擒下这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小子,只听得殿外一声佛号高喧“阿弥陀佛”,是少林方丈灵智大师携一众弟子到了。
少林寺一到,双方形式逆转。果然,安陵潜脸色一黯,知道此行无功,遂说道:“今日瞧在少林寺的面上,放过了武当派。”左手一挥,道:“走罢!”一众手下转过身子,护着安陵潜离开。
杨逸之诸人未加阻拦,虽然己方稍占上风,但此刻时机尚未成熟,若是大打出手,难免损伤惨重。如今武当之围已解,离忧教一事,自可从长计议。
当天晚上,武当派开席招待杨逸之及少林僧众。席上天微道长及灵智方丈均对杨逸之称赞不已,认为他虽年纪尚轻,但武功之高,后起一代中难有匹敌,处理离忧教一事,杨逸之当可全权负责。
杨逸之只得连连谦辞,心中只盼叶之秋尽快痊愈,好接过这沉重之极的担子,自己能和安陵真回到离忧岛,过些平淡的日子。
饭后闲来无事,杨逸之在房间中查看了流觞剑柄上被刺出的缺口。剑柄乃是中空,借着烛光,里面隐隐似藏着东西。
杨逸之找来一根竹筷伸入缺口之中,竟然挑出一条丝帕,丝帕上书着蝇头小楷。杨逸之读了几句,心下不由大惊,原来丝帕上写着:“《武道轮回》乃前代一位武林高手记载之精妙武功,习之本有益无害,然此经书累得无数武林同道为之丧命,吾恨它害人不浅,誓不学里面一招一式,入我武当派者,须谨遵我命,任何人不得修炼其中武功,三丰谕。”
这丝帕上记载的,竟是武林中人人求而不得的《武道轮回》。尤使杨逸之吃惊的,是这丝帕上居然写有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的手谕,饶是杨逸之再聪明百倍,怕也不会想通个中原委。
原来,百余年前,武林中突然传出一本武功秘籍《武道轮回》,练武之人,无不想独得此书,为此更不惜大开杀戒。
机缘巧合之下,此秘籍为张三丰所得,他不欲江湖中人因为一本秘籍而闹得妻离子散,遂将秘籍收藏在武当山中。后来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武道轮回》被藏在武当一事被风重天知晓。他仗着武功高强,悄悄潜上武当山将之盗走,回岛后便将教中事务交由安陵潜打理,自己则潜心修炼起秘籍中的武功。
不料后来安陵潜生出贰心,率众将风重天打落悬底,再逼走上官云,自己做起了离忧教教主。只是安陵潜搜遍了教中上下,却始终未发现风重天手中的《武道轮回》。安陵潜没有想到,秘籍被风重天藏在了佩剑流觞之中,而自己更将此剑赠与了杨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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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之望着手中的丝帕,想起一切事端皆因此而起,不由一阵苦笑。换了以前,他或会大喜过望,认为得到了一件无上珍宝,现在却只觉得无非一方丝帕而已,并无任何不同。
第二天,杨逸之将丝帕交给天微道长。天微道长先是坚拒不收,但杨逸之认为此丝帕本就为张三丰所得,现在交由武当派保管理所应当。天微道长无奈下只得收下,毕竟将这秘籍留在武当上,比让之在武林中搅风搅雨要好。
此间事了,这天傍晚,杨逸之下得武当山赶往名剑山庄。不料山庄中只有安陵真一人。据安陵真所说,上官月先行离开回堡中打理事务;叶蔷薇亦放心不下她爹爹,前去探望;而林轩影则回到幽林小筑,希望安陵镇与杨逸之二人有空前去一叙。
是夜明月当空,杨逸之坐在庭院之中想着要寻得叶之秋,将处理离忧教一事交还回去。只是叶之秋未必肯轻易答应,一时微感烦闷。
夜凉如水,远处似传来一阵清冷的箫声,杨逸之不由陷入怅惘之中。安陵真自杨逸之身后跃出,轻拍他肩头道:“逸之哥哥,你在想什么?”
杨逸之自梦惊醒,呆呆望着安陵真,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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