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裴云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靠垫之上。
“少帮主,你终于醒了。”
边上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正关切问候着,她的这一声问候,让裴云汉摸不着头脑,便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少帮主了?”
侍女像是在暗暗发笑,说道:“少帮主,您是怎么了,病了九天九夜,醒来的时候怎么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对方的这个举动,让裴云汉更加的疑惑了。
他瞧了瞧边上的侍女,对方举止正常、神态自若,裴云汉想道:莫非自己正在做梦。
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胳臂,一种从里到外的疼痛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非在做梦。
自己怎么就成了少帮主了,他使劲回忆,感到一阵头疼,什么东西也想不起来。
脑袋一阵空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对眼前富丽堂皇的院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曾经一度生活在这里。
他站了起来,挥了挥手。
示意自己要离开这里,那侍女赶紧阻拦,说道:“帮主吩咐过,少帮主病情尚未痊愈,不可离开府上。”
裴云汉道:“不要叫我少帮主。”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闷得慌,想出去转转。”
说完,便大步地走开了。
他穿过后院,不时有几个下人模样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们毕恭毕敬朝着裴云汉行礼问候,显得十分有礼。
裴云汉却更加的疑虑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为少帮主了。
这种疑虑让他一度感动焦虑,甚至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他来到大街之上,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不时,有人向他示意、问候,仿佛对他十分的熟悉,但他却一个人也想不起来,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称呼他为少帮主。
我真的是少帮主?
裴云汉突然感到不可思议,他跑出数里地,来到街边的一个小摊上,拉着一个素昧平生人的手,问道:“你可认识我?”
对方笑了笑道:“少帮主,您别开玩笑了,在这济宁府,哪个不识得您。”
裴云汉失望放开手,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我真的是什么少帮主了。”
那人诧异看着裴云汉,道:“少帮主,您这是怎么了?”
裴云汉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讲话。
他来到空无人烟的湖边,在一座石板桥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无缘无故的就成了什么帮派的少帮主。
他实在想不明白,便百无聊赖地抓起地上的石子,朝着湖面扔去,湖面上激起一个个涟漪。
渐渐散开的水纹,就像他的头那么大,一圈又一圈的,他瞧着都发晕。
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少帮主了。
裴云汉一声叫喊,却看到一群人朝着他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一群家仆模样的人,为首的正是他刚刚见到的那个侍女,她着急的模样像是刚刚哭过,脸上依然留有泪痕。
看到裴云汉便急不可耐地跑了过来,抓起裴云汉的手,焦急地说道:“少……公子,你病情尚未痊愈,怎么可以跑到这里来呢,万一着了凉,那该如何是好。”
话中竟带有一丝哭腔,裴云汉只觉得,这一生也从来没有遇到像她这样关心自己的人。
三十七、
裴云汉看着她的脸,问道:“我真的是什么少帮主?”
那侍女又是一阵梨花带雨,道:“都是这该死的疾病,害的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看着对方着急的模样,裴云汉隐隐地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是真是假,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裴云汉回到了府上,大家竟然夹道相迎。
府上之人,尽管也是等级森严,秩序井然。
但裴云汉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无可奈何的是他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就在裴云汉思虑的时候,那侍女端着一碗药上到裴云汉的跟前,说道:“公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裴云汉端起药,看着那侍女,却并不喝下。
而是关怀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微微地行了一个礼,道:“公子,怎么连奴婢的贱称都忘了,奴婢是侍剑呀。”
裴云汉道:“刚才多亏了你把我从湖边劝了回来,不然我真担心自己会想不开,一头扎进湖里。”
听到裴云汉如此温言暖语的与自己说话,侍剑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公子,万不可想不开,要不然大家都会担心的,尤其是帮主这段时间在闭关,他老人家要知道此事分了心,该如何是好。”
裴云汉懊恼地说道:“可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真是没用。”
侍剑轻声细语地说道:“公子不必着急,喝了这碗药,病情就会慢慢的康复了。”
裴云汉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有理。”
他一口喝下手中的汤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涩,汤药之中隐隐带有一丝甜味。
接着便感到了一丝困意袭来,侍剑道:“公子是不是困了,我给公子抱一床被子过来。”
裴云汉点点头,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连三日,每次他喝完药的时候,都迷迷糊糊的。每次都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是千利帮的少帮主,这个声音会告诉他过去的很多事情,有些愉快的,有些苦恼的,林林总总让裴云汉感到亲身经历过似的。
这个磁性的声音让裴云汉产生一种依赖感,他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隐约之中,他似乎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作为少帮主的他曾经也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他对过去的事情似乎也越来越明朗,就这样三个多月过去,裴云汉的病似乎也不药而愈了。
他开始下床走路,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这段时间,侍剑也一直衣不解带服侍着他,像一个亲人一样,裴云汉对她的信赖又增加了一层。
这天,骄阳似火的夏天早已过去,冬意渐渐而来。
这是千利帮大喜的日子,是千利帮成立二十年的日子,也是帮主出关的时候。
全帮上下,都沉静在这种喜悦之中,帮中的几个长老商议着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来庆祝这件事情。
一来庆祝帮主顺利出关,神功有成;二来庆祝少帮主病情痊愈,后继有人;三来庆祝千利帮成立二十年,宏图大展。
三十八、
在千利帮后山的大殿前,众人整整齐齐等候着他们的帮主出关。
广场上鸦雀无声,众人的脸上带有一丝肃穆,就像是虔诚的信徒一样毕恭毕敬,神色庄严。
裴云汉似乎受到了感染,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尽管他对于这个时常被提起的帮主没有丝毫的印象,现在却觉得对方一定有说不出的威严。
随着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众人早已跪拜了下去。
莫容许君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向裴云汉,伸手将他扶起。
这时,裴云汉才发现,这个千利帮的帮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甚至有点其貌不扬。他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让人心生好感。
连裴云汉自己也不能解释,这种好感到底是怎么过来,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头子,自己在哪里见过,但脑袋中却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向众人说道:“大家赶快起来。”
然后拉着裴云汉的手,走到众人的跟前,富有感性而煽情地说道:“今日之日,才是我们千利帮凤凰涅盘的时候,我们经历过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经历过漫长的蛰伏,甚至经历着几近毁灭的沉重打击。现在,是时候出来做点事情了。”
说完,他用眼神扫视了一下现场的人。
看着众人兴奋的眼神,已经听得如痴如醉,慕容许君的声音更加的亢奋。
他讲了一久远的故事,那时候弱小的千利帮被邪道的天魔宗追赶几近毁灭,不得不东藏西躲。
说到动人的时候,几乎是声泪俱下;愤怒的种子在众人心中生了根,大家同仇敌忾,高声叫嚷着要雪此仇恨。
裴云汉的心里起了小小的变化,似乎感同身受。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浑身发热,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经历过这些事情,但现在内心深处有一种杀戮的冲动。
事实而非之际,他看到不远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仿佛像是夏日里清凉的泉水,有一种令人愉快的力量,内心的冲动顿时消散而去。裴云汉感激朝她看了一眼,这是一双熟悉的眼神,但现在他同样无法想起是哪里见过。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忽然听到慕容许君叫自己。
“老夫闭关三月,终于悟得武学精要,现如今便把这度心诀传授于你,望你能够将它发扬光大。”
他轻轻说道:“你跟我来。”
裴云汉跟着慕容许君走进了大殿,慕容许君坐了下来,和蔼地问道:“你的伤势怎样了?”
裴云汉弯身拱手道:“弟子的伤势已经痊愈,只是弟子再也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了。”
莫容许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想不起过去并不要紧,只要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好。”
裴云汉低头说道:“弟子一定不负帮主厚望。”
慕容许君道:“此次除了传授你度心诀之外,尚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让你去办,你附耳过来。”
裴云汉道:“是。”
慕容许君交代完毕之后,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务必办成。老夫会着侍剑一同前去帮助你。”
裴云汉道:“弟子马上前往。”
慕容许君点点头,然后把度心诀的口诀告诉了裴云汉,并嘱咐他每日勤加练习,不可心生懒惰。
三十九、
渡口,裴云汉西行信阳。
现在已经是黄昏,夕阳映红了枯萎的芦苇,一只乌鸦远远地飞来,落在了一根老旧的木桩之上。
这本是一个荒凉的渡口,原本也没有多少行人,现在最后一趟渡船已经离去。
裴云汉并不着急赶路,便在渡口边上打坐了起来,想起几天之前慕容许君传授给自己的度心诀,便修炼了起来。
只觉得内力生生不息,层层推进,已经到了循序渐进的地步。
打坐完成之后,裴云汉只觉得神清气爽,感觉一身轻松,他看着周天的晚霞,与江水融为一体,分外美丽,裴云汉顿时觉得世上所有的美景也不过如此。
他掏出一个酒壶,对酒当歌。
晚霞、江水,他酒兴大发,对于自己之前失去的记忆,再也无所顾及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吗?”
一个声音传到裴云汉的耳边,裴云汉立马想起在千利帮后山大殿前看到的那双眼睛,他回眸一看,果然是那个女子。
裴云汉笑了笑,道:“只要现在的我能够行侠仗义,自由自在。过去的我是谁又有什么分别。”
那女子好奇的看着裴云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拘谨的野性。
突然露出了一股笑容,仿佛夏天里突然绽放的荷花,跃然于湖面,说道:“也罢,只要你活着快乐也就是了。”
她看着裴云汉眼睛,明朗若星,却突然眉头一皱。
“那度心诀千万不可在修炼了。”
女子的口吻像是一种很严厉的忠告,让人无法拒绝。
裴云汉不明所以,便问道:“却是何为?”
女子并未正面的回答裴云汉的话,而是反问道:“此次西行信阳,慕容许君是不是让你结束天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