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他来到一个干净之处,生起一堆篝火。
将湿润的衣服挂在篝火之上晾干,想起自己奉命去泉城结婚,没想到无端的被卷入天魔宗的内部斗争之中。
现在他更是掌握了天魔宗的不传之秘——十难魔功。
一时感触颇多,炽热的火光将他照耀的满面通红,裴云汉思考良久之后,才明白时至今日自己所要解决的事情依然没有丝毫进展。
突然,他觉得自己有负父亲的重托,一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他也恨极了那个未曾露面陷害裴家的坏蛋,时至今日,他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些东西仿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裴云汉无法呼吸,一切的种种都让他感到了一种寒冷,他开始畏缩着芦苇丛下。
开始不住的往篝火里添柴,火光越来越猛烈,他却感到了越来越寒冷。
直到他听到两个脚步声渐渐地走了过来,对方一身商贾的打扮。
其中一个说道:“什么鬼天气,才十一月份,就那么寒冷。”
说话的那个口中一阵哆嗦,看到火光之后,对着裴云汉说道:“小兄弟,天气寒冷,可否借个火。”
裴云汉整了整仪容,他原也是走南闯北,也经过风餐露宿,知道这滋味并不好受,于是欣然接受。
两人毫不忌讳的在火堆前取暖。
裴云汉看着他们挨冻的模样,便问道:“两位是何营生,这早起是打算去哪买卖。”
其中一个似乎另有心思,口中敷衍道:“我们兄弟做得都是小本的买卖,这次打算去济宁府贩卖点山中野味。”
说完,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麻袋。
裴云汉目光如炬,早已发现对方并不是真的商人。
便道:“这几日,在下腹中羞涩,已多日未曾进食,不知道二位是否能将袋中之物贩卖点给在下,好让我一解这饥饿之苦。”
那人立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把裴云汉里三层外三层瞧了够。
突然换作了一副笑脸,说道:“小兄弟,于我兄弟两人有借火之恩,什么卖不卖的。我这里倒是有些干粮,承蒙不弃,愿与小兄弟一同食用。”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些酒食,一些冻硬的馒头,还是有些肉干,放在火堆之上烤热。
从他们携带的包袱以及食物,裴云汉便已经肯定,这两人绝非是什么商人,倒像是出门的过客。
他不动声色,毫不客气地拿起酒袋与两人共饮。
一时喝开之后,两人不知觉的话多了起来,其中一人对着裴云汉道:“小兄弟,真是像极了一个人,若非我们兄弟二人知道那人已经故去,肯定就把兄弟当作那人。”
裴云汉道:“竟有这等奇事,世上还有人竟然跟在下长得那么相似,倒是奇闻一件。”
那人已经酒气冲天,似乎讲话都不是那么利索,用手使劲一挥,道:“这算什么奇闻,我们兄弟遇到的那才是真的奇闻。”
裴云汉道:“不知道,兄弟我能否听之呢?”
那人一呆,立马用手一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五十、
只见对方醉醺醺的,把手搭载裴云汉的肩膀上,说道:“不过,你……你要替我们……我们保密。”
裴云汉皱了皱眉头,对方口中的酒气让他一阵作呕。
他强忍着那股作呕的反胃,点点头。
对方说道:“三天前,我们慕容帮主登上天魔宗……宗主大位的时候,绿竹教长老长胡子……长胡子带来一副画,那才是奇……奇闻你呢。”
另一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便对方那人说道:“大哥,你喝多了。”
然后转过对着裴云汉说道:“我大哥喝多了,说的是醉酒的胡话,小兄弟切莫相信。”
那醉酒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口中说道:“什么醉话,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经过另外一个人的制止之后,对方反而讲话也更加利索了。
他拍着裴云汉的肩膀说道:“那画才叫奇闻呢,画得是一个……一个绝色的女子,她竟然活了,从画中走了出来。你说是不是奇闻,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画中的女子竟然变成真的女子了。”
裴云汉微微一笑,附和道:“也许是上天都来庆贺慕容帮主登上天魔宗宗主的宝座,也未可知。”
那人一挥手说道:“什么上天庆贺,结果那女子一出来就大开杀戒,说什么帮主害死她的心上人,结果大厅之中顿时血流成河……”
说到血流成河的时候,他下意识瞧了瞧周围,似乎那女子会随时出现。
便不知觉停了下来,仿佛酒也醒了。
裴云汉道:“可知那姑娘是谁?”
那人抬头一看到裴云汉的眼睛,喃喃地说道:“若不是亲眼见到,我一定以为你就是那女子的心上人。”
裴云汉心里一惊,他已然明白了。
那大开杀戒的女子便是沙子,便问道:“那后来呢,那女子……”
那人说道:“我们都恨爹妈少生了一条腿,哪管得了那女子,她不来杀我们就很不错了。”
裴云汉从他们断断续续地对话中,隐约判断出了,沙子以为自己惨遭慕容许君的毒手,便前来寻仇。
从对方狼狈潜逃,并化装成其他人的情形来看,对方应该是无虞。
于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裴云汉叹道:“这真是一件怪事。”
那人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切勿把此事张扬出去,否则大祸临头。”
裴云汉笑道:“在下既非江湖中,不过是一介草民耳,无非是有点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不碍事。”
那人立马制止,说道:“那女子唤作魔鬼沙子,要是惹怒了她,她定会让你五马分尸。小兄弟不可大意。”
那人的话刚刚说话,突然背后传了一句声音:“我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仿佛像是见了鬼一样,两人立马一溜烟的逃走了,能有多远,便逃远,似乎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声音。
而裴云汉却像是看见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听见了清晨欢快的鸟叫声。
他欣喜地回过头,发现沙子就站在不远处。
对方也惊喜地看着裴云汉。
五十一、
沙子凝视着裴云汉许久。
裴云汉微微一笑,道:“怎么,你是这是遇见鬼了吗?”
看着裴云汉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沙子露出小女子的羞态。这时,她深信裴云汉还活着,而且更加令她开心的是,对方又恢复了记忆。便眨眨眼,道:“确实是活见鬼了。”
那天在渡口之上,她亲眼见到天魔之子和裴云汉被卷入江中。
就在她的面前,眼睁睁看到裴云汉的消失,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沙子在江边失声痛哭。这些时日,她也一直潜伏在千利帮,甚至于渡口之旁告诉裴云汉,那度心诀万不可修炼。
她一直不明白慕容许君的目的。
直到慕容许君派遣失忆的裴云汉去信阳,才有一种不好的预料。沙子也许没有想到慕容许君会祸水东引,但她也不能坐视着天魔宗再次壮大。
当慕容许君登上天魔宗宗主的时候,她早就将此事告之了绿竹教。
绿竹教也派遣了众多的高手,包括左右两大长老,易容成天魔宗弟子,潜伏在天魔宗的总坛,在慕容许君登上天魔宗宗主宝座的时候,出手制止。
裴云汉道:“那慕容许君呢?”
沙子皱了皱眉头,道:“那慕容许君也绝非泛泛之辈,那天处惊不乱,尽管被我和长胡子叔叔一起围攻,却依然能够从容的从我们手中溜走。”
裴云汉一阵发呆,道:“如此一来,只怕是绿竹教与天魔宗势同水火。”
沙子浅浅一笑,豪迈地说道:“绿竹教不会坐视着天魔宗一天天壮大,自从慕容许君统一天魔宗的那刻起,这场战争就要注定了。”
裴云汉理解这种注定的宿命,突然感到了一种沉重。尤其是这段近乎于流亡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世道沧桑和生存的残酷。
他没有说话,对于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除了应战别选择的命运感到了一种木然。所有面对的林林种种,哪是他之前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恶人就应该被消灭,裴云汉的内心深处有了一种杀戮的错觉,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却因此而种下了种子。他没有察觉,自己内心的轻微变化,也决然不会想到这个一闪而过的错觉会带给他严重的后果。
与之同时,突然从芦苇丛中走出一干人,裴云汉没有回头便察觉到对方的来者不善,果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就是这个声音几乎让他丧命。
只见慕容许君说道:“那日你和陆仲珩一起围攻我,今日该是我轮到了我。”
他的话一向不多,但每一字都铿锵有力。
他的身后站着一排人,拿着明晃晃的刀,能够用刀说话的时候,他绝不会自己动口。
因此他很少能够失去那些稍纵即逝的机会。
沙子笑了笑,似乎根本没有将眼前之人放在心上,她的随意却让慕容许君产生了一丝疑虑。
他把目光转移到沙子边上的那个背影之上。
裴云汉缓缓转过身来,慕容许君大吃一惊,几乎用着结巴的声音说道:“你……你……是你。”
五十二、
裴云汉道:“慕容帮主,别来无恙。”
他一个箭步,矫若游龙。对着慕容许君就是一掌,那一掌内力浑厚,雄姿刚健。已然击中慕容许君的胸口,慕容许君大叫一声,口中溢出一丝鲜血。
他惊魂未定的瞧着裴云汉,一来他以为裴云汉已死,二来裴云汉的一日千里也出乎他的预料。
他定了定神,对着裴云汉道:“你是人……是鬼。”
沙子笑道:“慕容许君,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连他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慕容许君“呀”了一声,立马向芦苇丛中窜去,他生性多疑,裴云汉明明已经死去,如今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禁心生了一层恐惧。。
看到裴云汉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武功之高,怎能不让他心生狐疑。然而他却不知道裴云汉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武功不过是天魔幻境里临时激发的结果。
裴云汉大喝一声:“哪里去。”
便追了过去,沙子试图制止,奈何裴云汉今非昔比,已然无法制止。
她只好自己也跟了过去。
裴云汉追赶慕容许君到一座山前,只见山前有一座破庙。
裴云汉眼见慕容许君进了破庙,自己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进入破庙之后,发现偌大的小庙,竟然空空无人。
这时,沙子也进入了破庙。
裴云汉大喊一声:“赶紧出去。”
却已然来不及了,只听见“嘭”的一声,破庙像是安装了铁门,立刻变得像铁通一样牢不可破。
慕容许君还喘着气,对着裴云汉说道:“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有此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