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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坑三姑娘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捡起自己的胳膊就跑,也顾不上拉小白了。
“姑姑,等等我。”小白在后面喊她,朝帝君屈膝行了一礼,追了上去。
帝君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一大一小的身影,眸光微亮,许久都没移开视线。
梧桐和白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帝君身后,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耳语:
“三姑娘怎么了?胳膊怎么说掉就掉下来了?”
“不止胳膊,她脖子和手上都有断裂的痕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是什么人将三姑娘伤成这样?”
“真可怜。”
帝君回头,用“你们够了没”的眼神扫了梧桐和白果一眼,就在梧桐和白果以为他会去追坑三姑娘的时候,他却指了指巷子深处道:“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这一带易魂事件最多,一定要找到原因。”
听帝君这么说,梧桐和白果也不敢再提坑三姑娘的事,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巷子外,簌簌郡主的车队已经离去多时,人潮渐渐散去,街道中的商贩重新摆上摊,做起了生意,这个仙界的城市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坑三姑娘抱着胳膊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小白跟在她后面喘粗气。
正好这个时候月城壁找了过来,看到坑三姑娘抱着胳膊的狼狈样,立刻明白过来,她到了要泡水的时间了。为了防止她脆弱的身体再出破碎,他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打横抱起,朝一家客栈走去。
坑三姑娘想反抗的,可是腿刚蹬了几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身体好多处地方都出现裂痕了,为了防止在自己大街上表演大卸八块,她只能安静地窝在月城壁怀里,任由他抱着。
街道的另一边,一个巷子的出口,那个身姿孤傲,面容绝世的帝君朝这边扫了一眼,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看见。
身后的仙童在议论:
“月城壁倒是对三姑娘一往情深。”
“虚伪,他之前对帝妃不也……”
帝君眼神一扫,仙童立刻噤声,不敢说话了。
这一次他们清清楚楚地在帝君眼里看到了杀人般的冷意。
当天晚上,坑三姑娘一行人在客栈里分别住下。
坑三姑娘在房间里泡水,因为身体破损比较严重,估计要泡上一个晚上,她索性直接在木桶里睡了。小白跟她一个房间,月城壁在她隔壁,然后是薄云和流雾的房间。
泡到半夜,坑三姑娘浮在水面上睡得迷迷糊糊,只听窗户处传来细微的声响,接着自己身子一轻,似乎被人从木桶里提了出来,四面八方涌来的冷空气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正看见帝君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身上还有隐仙珠的气息,月城壁为了将你藏起来,可真是煞费苦心了。蠢菇,一年没见,一见面就上演脱臂秀,你还真是时时刻刻奋不顾身在搞笑。”帝君冷笑。
她先是一愣,“什么隐仙珠?”接着想起什么似地,一惊,随即抱住了胸口。她没穿衣服啊啊啊啊。
“你你你……”她捂着胸口蹲进木桶,结结巴巴:“你想干什么?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帝君再次将她提出木桶,扯了一旁的衣服裹住她的身体,然后打横抱起,掠出窗外。整套动作流畅自然,甚至没发出半点声响,以至于睡在**的小白都没惊醒。
呃,或者说故意没醒。
**的某只老鼠,嘴角翘了起来。
一路被帝君抱着,坑三姑娘想叫的,可是他实在飞得太高,她被摔了之后就有些恐高,害怕得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也就忘记叫了。
靠得那么近,她能够闻到他身上独特淡淡香味,抬起头,便是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和浅色的唇,再往上是刀削般的鼻梁,还有那双在夜色中也犹自发亮的双眸。
她想他。
其实不想承认的,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抓着他衣襟的手指也开始微微泛白。
帝君抱着她一路掠过城镇,到了城外的一处空地上才停下来,将她放到地上,见她惊慌地裹紧衣服,也不回避,只是看着她:“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哪里有?”坑三姑娘裹紧衣服,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愿意承认。
“蠢菇。”帝君皱眉,语气里满是隐忍的不耐,“别逼我动手。”
“说没有就没有。”她嘴硬。哪里肯承认,这一身的伤,都是自己痴心妄想的结果。
帝君没了耐性,一伸手扯下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满是裂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有些难堪地去抢衣服,却被帝君钳制住了双手。
接着他的一只手在她身上游移,肩膀、胳膊、腰背……眼神也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全身的筋骨都断了,你是猪吗?莫非是站在那里让人打的?躲都不会躲一下?”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意。“谁将你伤成这样。”
“是我自己。”坑三姑娘别过头去,表情有些悲伤,“那天我去追你,你把我从云头打落下去……”
她没继续说,帝君却已经明白了。惊愕道:“你完全可以自保。”
“所以说,是我自己。”她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没错,她可以自保的,可是她没有,是因为她私心里无法接受从此跟他再无关系,她要留下些什么,即便是这样一身的伤。
她想要摔碎自己那颗死不悔改的心,可是那颗心即便摔碎了,还是忍不住会想他。
她这一身的伤,不怪别人,怪她自己。
帝君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从一开始的清冷逐渐变得柔和,最后成了无可奈何。
这朵蠢菇,当初不是她要离开他的吗?他成全了她,为什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他拿她无可奈何,也拿见到她有伤,就抑制不住半夜跑去找她的自己无可奈何。
“想离开我,为什么还过得不好?”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听着很温柔。
坑三姑娘抑制不住地哭了。
这个人啊,明明坏的要命,为什么还要有这样温柔的时候?这样让人无法抵御的温柔,将她这一颗破碎的心揉成一汪的春水,心里什么都没有了,满满全是他,这样一颗心,他不要,她该往哪里放?
“你哭什么?”
他恼了,恼得手足无措,以为自己把她捏疼了,慌忙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将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她披上,无奈技术实在太业余,不知道女子的衣服该怎么穿才对,越弄越乱,索性脱了自己的外衣,将她从头到尾包了个严实。
“你哭什么?蠢菇。”他又问,声音软了许多。
“我哭是因为你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们明明已经没关系了,你还找我干什么?我身上有没有伤,胳膊掉了腿瘸了,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找我干什么?你都已经不是我的教习仙长了,还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过得不好?”坑三姑娘睁着泪眼,怒目而视,可是说话的内容已经实实在在变成撒娇了。
帝君看着她,看着她的殷红的唇沾上了泪水,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实在太诱人,忍不住勾住她的腰,将唇贴了上去。
这个意外的吻,让坑三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她听到自己大如雷声的心跳。
帝君原本只是想尝尝那红唇的味道,可是这唇一贴上去,就似乎变了性质,一年来的隐忍和寻不到她的愤怒慢慢迸发出来,让他有些失控,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不断加深这个吻,霸道地**,掠夺她的所有芳香。
坑三姑娘被他的热情和霸道感染,不自觉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正当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时。
身后的大石旁,突然闪出两个身影。
接着有个崩溃的声音响了起来:
“舅舅,你在干什么?”
然后就是一个女子充满玩味的声音:
“云腓,你带我来这里,原来是来捉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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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三姑娘一惊,慌忙推开帝君。
帝君倒镇定的很,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服,虽然他没穿外衣,外衣在坑三姑娘身上。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的,看着很是可疑。
“别来无恙,簌簌郡主。”只着里衣的帝君朝着大石旁走过来的女子微微颔首,那副神态好似在宴会上遇到一样平常。然后眼神扫到跟在女子身后的云腓,挑眉道:“让你好好陪着郡主,你怎么将郡主带到城外来了?”
“是郡主嫌城里太闷,我才带她出来赏月的,哪知道你在这里,还……”云腓嘟囔着,瞅了瞅衣衫不整的坑三姑娘,再看看帝君不善的脸色,识相地将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坑三姑娘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帝君的外衣里,虽然在人间的时候,她就是做小妾的,但是被正经的未婚妻捉奸还是头一回。她低着头,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一声,人间有句老话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上辈子是妾,这辈子干脆是个“偷”,不知道这种顺着男人心理变化的设定,是不是一种进步。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云腓呢,要不是他带我来这里,我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呢?”簌簌郡主半真半假的,一双美目直朝坑三姑娘和帝君脸上瞄,一脸的暧昧。
坑三姑娘抬头这位传说中的郡主一眼,只见她一身轻便的宫装,身姿轻盈,面容秀雅端庄,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只是一双眼睛太灵活了点,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全没了白天的高贵和端庄。
“既然看完了,那郡主就回去吧。”帝君俊脸平静,一点被捉奸后的羞愧都没有。
“这就把我打发了?”簌簌郡主对着帝君摇了摇手指头。
帝君挑眉:“那郡主想怎么样?”
“五千灵珠。”郡主张开秀白小手,一脸亢奋。
“三千。”
“四千五!”
“三千!”
“四千。”
“三千五,不要便罢。”帝君目光淡淡,似乎料定了她不会不要。
“成交。”郡主咬了咬牙,只得点头,脸上全是被砍去一千五百灵珠的痛楚,哼了哼道:“炎天不是挺有钱吗?没想到帝君你这么小气。”
帝君却不理她,揽着坑三姑娘准备走人。
坑三姑娘看看帝君,又看看那位:抓住自己未婚夫出轨,不哭不闹,不羞不愤,反而忙着讹诈的郡主,已经彻底被镇住了。
这一对未婚夫妻,真得很奇葩啊。
送坑三姑娘回客栈的路上,帝君一路沉默,也没解释刚才那个吻到底是怎么回事,坑三姑娘想问的,可是实在不知道从何问起,也只好跟着沉默。
一直到快到客栈门口,她才忍不住问:“刚才……郡主看到了,真得没关系吗?”
“给了钱就没关系,簌簌的贪财,在仙界也是出了名的。”帝君看着她,目光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似乎有话要说,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叹气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她想象的哪样?
不是未婚夫妻?还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毕竟私下里会亲昵地叫“簌簌”,证明关系其实还是很好的吧。
坑三姑娘扬唇自嘲地笑:“多想什么?帝君都已经对我下了逐仙贴了,我还有什么立场多想。”
帝君的眸光深了深,看了她片刻,最终还是没解释,只是冷淡地说:“也是,说到底,我们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
说完转身离去。
坑三姑娘如弃风中,浑身上下都是凉的,过了好半晌才推门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