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了然一笑,当即回眸与那些蠢蠢欲动的侍者道:“咦,你们都起来作甚?莫不是都想陪我一同去方便?”说着,面上还露出羞怯的神色,“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家呀,这样不大好吧?”
“……”众侍者面面相觑。
妖族虽不似凡间那般讲究男女之防,却也不至于开放到这等程度,一群侍者明知阿雪这是找借口,却又拿她没辙,总不能真跟过去吧?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唯有阿雪一人笑得格外欢畅,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笙更是想以手掩面,假装不认识阿雪。
众侍者沉默了约两息,终于有个领头者率先发话了:“既然如此,不若让在下陪姑娘一同前往。”
本以为不要脸即可天下无敌的阿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半晌才点头:“好呀。”
“噗……”身后传来听笙的憋笑声,心想,阿雪这个刺头儿终于棋逢对手了。
阿雪狠狠瞪了听笙一眼,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与那侍者一同去茅厕。
此时正值深夜,天上既无星星也无月,唯有过往行人手中提着的风灯发出点点暖黄色光晕。
阿雪一路走来都瘪着嘴,那名侍者就像影子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甩都甩不开。
眼看就要临近茅厕,嘴巴都要翘上天的阿雪终于发话,她甚是嫌弃地瞥了那侍者一眼,用十分恶劣的语气道:“好了,赶紧停吧,莫非你还想跟进去不成?”
侍者不说话,阿雪又是一声冷哼,正要走进去,便看见迎面走来一人……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不是旁人,正是阿雪心心念念要拦路打劫的妖。
他虽仍戴着面具,遮住了面容,阿雪却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他那股子嘚瑟劲儿,仿佛走路都在飘似的,至于那盏补魂灯,多半已被他妥帖藏好。
阿雪脑子飞快运转,当下便想出一计,于电光石火之间撞在那妖身上,其力道之大,竟直接撞倒一名身高七尺的男妖,刻意把人面具撞歪了不说,还趁乱拔掉那妖的一根头发,方才一副慌忙的模样自那妖身上爬起。
那妖本欲破口大骂,低头一瞧,是个身段玲珑的姑娘,立马就换了副嘴脸。
那侍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默默看着那妖走远。
阿雪光明正大地将由那根头发化作的青鳞塞入胸口,甚是挑衅地瞥了那侍者一眼,方才走进茅厕。
……
阿雪回到雅间时,最后一件宝物恰好也被买走。阿雪再无继续待下去的理由,连房都未退,直接拽着听笙离开妖市。
阿雪身上既然有了从那妖身上扯下的青鳞,想要寻到他的踪迹,自是易如反掌之事。
听笙不知阿雪又在玩什么把戏,见其一直抿嘴偷笑,不禁问道:“你又要作甚?”
“不干什么。”阿雪左手捏着那片青鳞,右手顺势在听笙脸上捏了把,笑嘻嘻地说,“走,咱们又得开始赶路了。”
两人一直尾随着那妖,最终抵达北狄之地凶水河畔。
抵达北狄之地时,已是第二日辰时。
阿雪没有直接去找那个名唤九婴的妖怪,而是去了章尾山脚一个名为赤水镇的小城镇。
赤水镇很小,却因盛产美人而闻名于北狄之地。
从踏入赤水镇那刻开始,便有人不停地对着阿雪指指点点。
阿雪早在进镇之前就用换颜术把自己变成了个不过中上之姿的二八少女,她穿的衣服和头上戴的钗环等物皆经过一番筛选,不会过于寒酸,亦不会过于招摇,混在人群中绝对不显眼,莫说穿着打扮,就连走路姿势和眼神都十分规矩。
阿雪十分不明白,如此中庸的她何以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
就在阿雪心生疑惑之时,听笙突然说道:“你可曾发现,这街上根本寻不到年轻女子,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和老妪。”
听完听笙一语犹如醍醐灌顶,阿雪正要对其夸赞一番,便看见迎面走来个年过半百的老妪。她随手拉了阿雪一把,颇为担忧地道:“二位怕是从外边来的吧?近些日子赤水镇里不甚太平,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少出门为妙啊!”
被截住话头的阿雪与听笙对视一眼,方才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着,一番观察后还真发觉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是见不到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姑娘。
阿雪谢过老妪,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装出一脸疑惑的样子,道:“可我瞧这儿挺热闹的呀,着实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妪一脸为难,却是欲言又止:“小姑娘,你可发现街上有你这般年轻的姑娘……你还是听大娘的话,少出门。”
老妪不肯明说,阿雪与听笙也不勉强,笑着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开。
阿雪再次出现在街上时,已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与黑着一张俏脸的听笙勾肩搭背招摇过市。
两人煞是扎眼地在大街上晃**,特别是阿雪,大冬天的还捏了柄洒金玉骨扇,一路晃晃悠悠地搭在听笙肩上走,最后停在一间茶楼前,“啪”的一声合上扇面,拽着听笙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茶楼酒肆可谓是打探消息、讨论八卦的绝佳之地,甫一入座,阿雪便装模作样地道:“小爷我早有听闻北狄之地的女子个个高挑艳丽,其中又以你们赤水镇的艳色最甚,谁知大街上尽是些腰粗膀子圆的丑婆娘!”换了口气,她又灌下一大口茶,与那正在上菜的小厮抱怨,“早知如此,小爷才不来这破地方看劳什子美人!”
听笙才不会掺和进去与阿雪一同演戏,他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坐在阿雪面前看好戏。
小厮赔笑着打哈哈,阿雪的抱怨声却越发大:“不看了,不看了,真是越看越反胃。”她“砰”的一声关上木窗,“母猪也能被夸成天仙,北荒蛮子脸皮就是厚!”
“格老子的你个小白脸,敢骂我们北狄人脸皮厚!”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汉子实在听不下去阿雪如此诽谤北狄人,他猛地一拍桌,震得茶馆里的人全都抖了抖。
“听清楚了,我骂的可是北荒蛮子!”阿雪跷起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看着粗汉子,笑嘻嘻地道,“难不成你承认自己是北荒蛮子?”
“你、你个小白脸欺人太甚……”粗汉子一双虎目瞪如铜铃,抄起袖子就要上去揍阿雪,只是他刚踏出几步就被同桌之人给拉住了。
粗汉子是莽夫,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眼力见儿,阿雪与听笙身上穿戴之物皆为上品,再加上他们这般嚣张妄为,定不是个好惹的普通角色。
他们哥几个不过是一介草民,还是莫要惹是生非为好。
阿雪悠闲地晃着腿,看了热闹还不忘刺激那粗汉子:“蛮子就是蛮子,不但脸皮厚,还这般嚣张霸道,连句实话都不叫人说。”
粗汉子被几个兄弟按在桌上,涨红着脸,对着阿雪大吼:“你哪里说了实话!”
“我哪里没说实话?”阿雪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扬起嘴角痞痞一笑,“你若想证明北狄汉子不是厚脸皮,就在大街上找个天仙给我看呗。”
粗汉子一听阿雪的话就泄了气:“这关头,你叫我去哪儿找?!”
阿雪挑了挑眉,继续火上浇油:“哪哪哪,原来不但是厚脸皮,还是群欺世盗名的,啊呸,狗屁的赤水美人天下绝!”
“美人全藏家里去了,你叫我怎么找给你看?!”粗汉子近乎撕心裂肺地吼着。
听笙握筷子的动作一顿,面露了然之色,心想,这镇上果然有古怪。
阿雪掏了掏耳朵,一副“信你就有鬼”的古怪表情。
粗汉子真急了:“我说真的,河神要娶亲,漂亮姑娘们怕被选上,全躲起来了!”粗汉子话音刚落下,茶馆里的人皆变了脸色。
粗汉子后知后觉,万分懊恼地闭上嘴,任阿雪怎么问都不肯再透露一个字。
阿雪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而然也就不再折腾那粗汉子,不动声色地与听笙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同时低下头细细品尝桌上美食,只有吃饱了才好接着商讨对策不是。
每年十月二十日都是河神娶亲之日,是故,每逢十月,大街上根本寻不到标致好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