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看到玄溟与天狐对决之前,阿雪也曾怀疑过玄溟的实力,可如今当她真正见到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先前所担忧的一切不过杞人忧天。
玄溟的修为虽不及天狐深厚,但他手中那柄重剑却蕴含毁天灭地的磅礴威势。
直至此时,阿雪方才明白,六百年前玄溟究竟是靠什么击败天狐的。
若阿雪没猜错,玄溟手中的重剑怕就是天狐当年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上古神器,可笑的是,他机关算尽,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阿雪不觉得凭借自己这低微的修为能插入玄溟与天狐的对决之中,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
阿雪而今所要做的便是把握那一瞬间,在不影响玄溟的情况下,给天狐一记重创!
阿雪在此整整蹲守了五日,也就是说玄溟与天狐在此不眠不休地战了五日。
时间越拖得久,阿雪神经绷得越紧,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好时机。
在第五日即将结束之际,阿雪敏锐地捕捉到天狐所露出的破绽,她尚未来得及动手,便见距离自己二十米左右之地藏了只骨妖。
那骨妖的身体几乎与整座骨山融为一体,若不是恰好看到它动手,怕是即便站在它身边都发现不了。
那骨妖显然是早有预谋,有着和阿雪相同的打算,只是阿雪发现得太晚,“小心”二字尚未溢出喉咙,便有一支淬了毒的骨箭直奔玄溟而去。
阿雪脑子里仿佛突然断了一根弦,脑袋尚未开始运转,身子已然先行一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便听见骨箭“扑哧”刺入自己血肉的声音。
她的头有点眩晕,视线也渐渐模糊,在她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时候,耳畔却传来一个蕴含悲戚的“滚”字。
究竟是让谁滚呀……
这是阿雪意识彻底消散前,所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
阿雪不知道那骨妖究竟在骨箭上淬了什么毒,她明明只晕了一会儿便转醒,身体却僵硬得像块石头,非但说不出话来,连眼睛都睁不开,像个死人似的躺在那里。
阿雪既然睁不开眼睛,自然也就看不到天黑天明,继而无从判断自己究竟躺了多久。
她不知自己究竟被玄溟带到了何处,只知自己时而被他丢进温水里浸泡,时而又被抱去山头吹冷风……啧,真是折腾。
最让阿雪感到奇怪的是,玄溟明明是那样聒噪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不说话了?莫非他一直待在人多的地方,不好暴露自己的真实性格?
阿雪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个地方当真是安静到不可思议,若是还有旁人,又岂会静成这样?
阿雪兀自胡思乱想着,忽而又有清浅的梨花香在鼻尖萦绕,用脚指头去想,阿雪都知道玄溟又来了。
只是他这次的情绪似不大稳定,连握住她的手都在微微颤动,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闷哼。
阿雪不禁有些急切,她如今还是个活死人呢,玄溟若是出事了,她又该怎么办呀?
阿雪脑袋一片混乱,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玄溟便已替她渡完气。
然后,她感觉自己又被玄溟轻轻抱起,风擦着她的发倏然扫去,充斥在四周的空气于一瞬之间变得格外清新,她知道,自己又被玄溟抱到了山顶。此时大抵正逢午时吧,有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暖暖的,仿佛能钻入毛孔里一下驱散她体内的毒素。
她以为玄溟又将继续沉默下去,像个哑巴似的将她搬来搬去。
完全不曾料到,他竟会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兴许是他真的沉默太久了,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喑哑,加上他本就清冷的声线,竟在开口的一瞬间便叫阿雪心头一颤。
他说:“你这丑丫头真是从小到大都是个麻烦精。”
他说:“可你这么会给我添麻烦,若是真不在了,我又该去取笑谁呢?”
这种心情一如六百年前,他奋力赶去琅琊山境内却再无阿雪的踪影,那一刹那他只觉自己的心空****的,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突然被人抹去。
不过是个又笨又爱哭还总给人添麻烦的丑丫头罢了,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难受?
他还想问那个丑丫头,自己穿白衣的模样可好看,却再也没机会了。
后来他的神识无意间与上古神器融合,凭一己之力封印天狐,成为近十万年来最年轻的一位帝君,却因根基太浅而不得不去凡间历劫。
他以为有些人注定就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是成就他无上荣光的垫脚石,到头来才发现,那是他的劫、他的难。
而今的他也很想与阿雪说,他便是当年无故被她抛在赤水镇痴等五十年的凡人听笙,他便是千年前被她任性带走养了十几年的小乌龟。可,你还会听见吗,阿雪?
阿雪默默地在心里翻着白眼,就知道玄溟嘴里说不出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