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有人在此时开门,差点撞到她身上。云涡定睛一看,居然是萤月。
“姐姐!”萤月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少女稚气已脱,多了娇媚和脱俗。她神采奕奕,一把将云涡抱住,眼角漾出激动的泪花。
对于云涡来说,不过是分别了数月。而对于萤月来说,足足分离了十几年之久。
“萤月!”云涡适才记起,景宸提起过,萤月和白旭都会来到这里与他们会合。
她向萤月的背后张望,问道,“白旭呢?”
“姐姐,我在这里!”白旭在门外伸出头,向她做了个鬼脸。云涡看清楚是他,才哑然失笑道:“你想吓唬姐姐,还早呢!你最开始就是个小鬼头,都没有吓到姐姐,现在更是不可能!”
白旭有些唏嘘,道:“是啊,最初……我是高辛国的一个小怨气鬼,多亏了姐姐将我救出来。”
他原本就生得俊朗,如今在峨眉山一番历练,已经变成了一个俊美挺拔的小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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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景宸师兄一大清早就匆匆离开了,到底是为了何事呀?”萤月突然发问。
云涡知道,景宸定是去不死地找伽蓝木了。但她此时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可能有族人需要照顾吧。”白旭攥紧拳头,忿忿地道,“没想到蛇魔族这样可恶,杀了北冥仙族还吃了他们不少魂魄。害得他们虽然复生了,却跟个活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云涡想起这个,心里更为景宸感到难受,低着头默不作声。萤月看出两分端倪,忙道:“姐姐,别说这个了,凤凰神君让我把你的壳身给你领来。”
说着,萤月回身拍了拍手,那名北冥少女从树后出现,机械地往这边走来。云涡附身到这具壳身上,道:“看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前院练舞了。”
白旭面露犹疑,道:“姐姐,你真的要炼善念珠吗?”
云涡一呆:“你都知道了?”
“蓐收殿下已经将你的想法告诉了青龙和凤凰,现在前院没在排舞,都在议论这个呢。”
云涡有些紧张,忙向前院冲过去。白旭和萤月忙追上去:“姐姐,等等我!”
她不敢停步,匆匆穿过月洞门,就看到蓐收、青龙、凤凰、花薛、天尧站在前院中央,仙徒们在旁边肃然而立,壳身们则列队站在一旁。看上去,他们在激烈地议论着什么。
见云涡过来,凤凰挑了挑秀美的长眉,道:“云涡,你仙力不足,仙情决这股上古神力,你是驾驭不了的!”
青龙也语露不屑地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这股上古神力曾经流传到几大神派手里,都不能驾驭!只有司情仙君将这股神力炼成了‘决’的状态,才暂时存放到了月老门。你刚刚飞升成仙,只能拿这股神力打打普通的妖怪。若是想对付蛇魔族,痴心妄想!”
花薛轻蔑地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蓐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无波无澜,似乎已经料定到这样的结局。
云涡眉头一拧,一股怒气冲上心头。炼制善念珠,是她要去冒险,这些上神不曾尝试,却总是轻言她会失败。
失败了又如何?她会想别的法子!
“诸位神君,诸位同侪,皇上,我云涡已经决定的事,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云涡目光炯炯,上前一步道,“今日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去炼制善念珠。”
花薛冷笑一声:“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自寻死路,但我心甘情愿。”云涡坦然道。她柔柔地看了蓐收一眼,目光里带着决绝和坚定。
蓐收淡淡一笑,向其他两神道:“好,既然云涡已经决定这样做,那就让她试试吧。”
“蓐收,别冲动!”青龙上前一步。
凤凰也皱眉道:“云涡只是一个小妖仙,她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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蓐收正色道:“你们都不知道,云涡在两万年前就已经和我说过,她要想出两全之策!当时仙族刚愎自用,以为凭借仙力和神力就能扭转天道,可结果呢?造成的后果是,情况越来越糟糕!眼看新神诞生后就要成为恶神,要毁天灭地,不如就让云涡试试看。”
“如果不是云涡藏匿了魔心,魔族早就被我们剿灭了。”花薛一指云涡,“她才是祸端!”
“算了,花薛。”凤凰伸出手,将花薛的手按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不怪云涡。”
“师父!”
“天命在上,我们无可抗拒。”凤凰仰头望着晴空,语气有些哀怨,“如果当初没有仙魔大战,魔心就不会生出那么多怨气,即将诞生的新神也不可能变成恶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云涡听得有些发怔:凤凰这是,终于承认仙族们当初的错误了么?
“不管如何,试试看吧。”凤凰转过那张绝美面容,唇角微弯,“事先说好,要是你失败了,我可要重重地罚你。”
云涡道:“好!”
说话间,白旭和萤月也跟着跑过来。萤月抱住云涡的胳膊:“姐姐,我支持你!”
白旭也道:“姐姐,要不然先找只温顺点的妖兽练练手得了。”
“温顺点的?”花薛冷笑,“你们大概是不知道如今人界的情况!”
花薛往半空中一点,立即出现了一块浮光镜,镜中慢慢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这就是现在的人界,你们看看吧。”花薛沉声道。
云涡睁大眼睛看着浮光镜,镜中显出湖水之上涌动着一股黑色的浮烟,无数行人仿佛被人追赶,在疯狂地四散逃开。
就在这时,水中忽然伸出一根巨舌,将桥上的行人卷入湖中。凡人们尖叫着四散逃开,还有人不慎失足,从岸边滚落在水中。
“量劫来临,人界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花薛恨声道。
云涡心头一沉,想到了另一件事。
皇宫里风平浪静,其实并不是没有妖兽攻击,而是因为天尧布下了很厉害的道局?
云涡看向天尧,天尧面色沉重,寒声道:“如果不是有道局相护,皇宫只怕早就是一片废墟了。”
“岂有此理!这妖兽在哪里?我们结队去杀了它!”萤月压抑不住愤怒。
花薛上前一步,将浮光镜收起,道:“因为即将诞生的新神是恶神,所以妖魔气息弥漫到人界,已经妖化了许多草木虫鱼。你们要杀,杀得完么!你们要挑个温顺点的,挑得出来吗?”
说着,花薛示威地看向云涡:“为了不引起蛇魔族的警惕,你不能使用任何仙力。如果你现在说害怕,还来得及。”
对于仙徒来说,要杀一只妖兽不在话下。可难的就是,不能使用仙力去杀,完全依靠善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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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涡淡然一笑,道:“不怕。”
“你!”花薛咬牙,“你可想好了,造成任何后果,都是你来承担。”
云涡点头。
蓐收抬手,为她正了正发髻上的白玉簪,低声道:“我送你的簪子有辟邪的作用,有它就不怕。”
云涡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点了点头。
青龙负手而立,望向东边天空,道:“如果我没有算错,距离这里最近的妖兽应该在……南华宫。”
天尧脸色剧变:“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青龙反问。
天尧低垂眼睫,笃定地道:“我虽然转世为人,但神力还剩了一些,不可能有妖兽突破我设下的道局。而且南华宫是闹鬼,并不是有妖物侵入。”
“怎么说?”
“十几年前,我宠爱过一名妃子,封她为庄妃,赐居南华宫。很快,她怀了皇嗣,我高兴之余封赏全宫,也给她晋了位份。谁知道好景不长,庄妃在生产之际患上血崩,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天尧越说越伤感,到最后,尾音几乎低得听不到。
云涡心里有些迟疑,看天尧这笃定的神情,南华宫真的只是闹鬼,没有妖兽?
青龙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闹鬼?”
“从那不久,南华宫里就不断地传出婴孩的哭声。皇后曾经规劝过我,让我请来法师化解怨气,可是我不忍!那是我和庄妃的孩子,我怎么能驱走他?”天尧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朕是皇帝!万人之上的皇帝!难道还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吗?我就让他住在南华宫,反正他从未害过人!”
眼前的天尧完全抛却了皇帝的威压,变得激动易怒。他不过是世间一个普通的父亲,正在心疼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反而让云涡觉得天尧有些陌生。记得当年初见天尧,他从龙狗化为人形,面对千军万马不惊不惧,那份气度可薄云天!可是如今的天尧,不可能再超凡脱俗了。
“天尧,你在人间生活久了,世俗气太重。”蓐收阔步上前,唇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该睡会儿了。”蓐收话音刚落,天尧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蓐收回头,淡淡地道:“青龙,你就是罗里吧嗦的,直接醉晕不就得了?还废话那么多!”
青龙冷睨他一眼:“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那又怎样?”蓐收回头,向云涡招了招手,“走,去南华宫,试试你的善念珠到底管不管用。”
云涡点了点头,跟在蓐收身后步出宫苑。萤月和白旭在身后道:“姐姐,你要小心啊!万一扛不住,一定要使用仙力。”
云涡回头向这对小活宝笑了笑。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被妖兽杀死,她也不能使用仙法。否则被蛇魔族发现高辛国搞猫腻,情况将会更加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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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苑,十几个宫女列队走过来,人人手上都捧着托盘,盘中装着各类宫内用物。但因为蓐收一行都使用了隐身咒术,所以宫女们对他们视而不见。
就这样在皇宫里走了一刻钟,蓐收忽道:“南华宫到了。”
云涡抬头一看,心中暗暗吃惊。只见宫门上一块阔气十足的黑底金字的宫匾,上书“南华宫”三个字。宫门朱红,巍然高耸,从明黄色的鸳鸯瓦墙头望过去,可见绿树茂密,楼阙林立,好一个气派!
“不是说庄妃和那个孩子死后,这里就没住人了么?”云涡喃声道,“南华宫像是经常被打扫似的。”
不仅如此,就连脚下的宫砖也像是定时洒扫过,没有枯败的落叶,没有累积的尘土。
青龙皱起俊挺的长眉,向宫门推出一掌,朱红宫门猛然开启,一座华美精致的院落映入眼帘。
“进去吧。”青龙道,“我们会在南华宫周围布下结界,万一你使用了仙术,结界可以防止仙气逸出。”
云涡点头,从百宝袋里掏出善念珠,看到珠子上漾出一圈玉色的光纹。这是法力还存在的表现。她的心定了定,抬步向宫门里走去。
“等等,我有话叮嘱。”蓐收一把将云涡拦住。
青龙忍无可忍地深呼吸一口气,道:“蓐收,你不罗里吧嗦的,怎么这个时候婆婆妈妈的?”
蓐收淡淡一笑:“云涡是我的侧妃,我只对她一人罗里吧嗦的。”
青龙撇嘴,花薛气得翻白眼。
云涡脸上一红,往蓐收那边靠近了一些。他身上散发出好闻的佛手柑,是那样清甜美妙,让她安心。
“你给我记清楚,”蓐收在她耳边轻声地道,“要是打不过,趁早喊我。”
云涡心头微暖,嘴上却道:“才不喊你呢。”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作出一番轻松姿态,快速上了台阶,向蓐收挥了挥手,就关上了那道宫门。
说来也奇怪,宫门刚刚阖上,云涡就忽觉一股低气压从脚心冲向头顶,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她仰起头,看到原本清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光线顿时黯淡下来。
云涡全身戒备,向正中央最大的宫室靠近。只是越靠近,她就越觉得胸口痛楚起来。
昨天修炼善念珠落下的内伤还未痊愈,云涡施了很多咒术才没让蓐收发现。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捂住胸口休息。
就在这时,宫室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婴孩的哭声:“哇哇,哇哇,哇哇……”
云涡太阳穴突突一跳,忙运气定神,将胸口隐隐的痛楚压下去,然后抽出傲来剑,走到宫室门口。
那婴孩哭声更大了,声声如同擂鼓,回**在宫室里。
云涡听了半晌,道:“十年了,你也该长大了,怎么还是个婴孩?”
话音刚落,那哭声顿时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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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姐姐,你是来杀我的吗?”
云涡微微一笑,心神定了定。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灵体早已不是襁褓婴孩的形态。
“不是。”云涡回答。
“那你是来超度我的吗?”
“你真的不是妖,是魂?”云涡疑问道,“魂有冤屈,就会逗留人间,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离开呢?”
门后静默了半晌,那个孩童声音才恨恨地道:“我本该是这高辛国的皇子,无奈却成了孤魂野鬼,我不服!”
“可你逗留在这南华宫,又有什么用呢?”云涡问。
“父皇经常来看我,我也就这点期盼了。”孩童的声音老老实实地道。
云涡留意到,门后的孩童说话时,门缝里不时飘出一些阴气。她笑了笑,道:“你父皇托我带些吃的给你,你把门开一下,好不好?”
“什么吃的?”
“是我亲手做的一些小点心。”云涡伸手在善念珠上用了一个障眼法,那颗善念珠立即变成了一块糕点。
宫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姐姐,你给我吧。”
云涡将变成糕点的善念珠递过去,那扇宫门又关上了。她故意等了一小会儿,又问:“好吃吗?”
“好吃。”孩童回答,“姐姐,我困了。”
云涡笑了笑:“那姐姐回头再来看你。”她假意往后退了两步,忽然一掌推开宫门。只见宫门打开,无数黑色阴气顿时涌了出来。云涡目光凌厉,唤出一条锁妖链抛到半空。
半空中回**着孩童的叫喊声:“姐姐,我不是妖!你要干什么?”
锁妖链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张大网,将整个宫室都笼罩其中。云涡跃到半空,高声道:“别骗我了,你就是妖!”
“我不是,我不是!你欺负一个死去的婴孩,你没有良知吗?”宫室里发出孩童的怒吼,同时伴随着婴孩的哭声。
云涡一笑:“《淮南子》记载,九婴是能喷水吐火的凶兽,它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有九头,故称九婴!你伪装婴孩已经很久了,凶兽九婴!”
话音刚落,宫室砰然破碎,无数块巨大的碎片四散迸开。云涡一提手中的锁妖链,链子猛然收紧。一阵尘雾散去之后,链子里赫然捆着一只乌黑色的巨兽,巨兽的九个头在半空中乱舞!
九婴!
“妖孽!”云涡大吃一惊。
九婴发出桀桀的笑声:“想用这根链子锁住我,也太可笑了!小仙子,这是你自送上门来的!”
说着,它其中一个头向云涡咬去。
云涡忙飞升到半空,躲避开那张血盆大口。她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进攻。九婴更是得意:“你不会还在想,你那颗珠子为什么没用吧?”
“你看出那是珠子了?”
“小小障眼法,能骗得住我吗?我早就捏碎了!”九婴发出可怖的叫声,“你居然想用善念珠来驱散我的凶煞,未免也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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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试试怎么知道?”
九婴一怔,随即大怒,浑身用力,便将锁妖链挣得粉碎。云涡来不及反应,被它的尾巴扫到,猛然摔到了宫苑的角落里。
胸口又发出一阵剧痛。这一次,云涡眼前冒着无数星星,差点晕过去。她强撑支着身体,然后颤抖着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白玉簪。
奇怪的是,白玉簪每一次都能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结界也没有释放。
九婴的尾巴长着许多毒刺,被尾巴扫一下,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痛。云涡摸了摸后背,衣服已经破了,还沾上了血迹。她略施咒诀,便将那破掉的衣服补得光滑完整。
绝对不能,让蓐收看出她受了伤。
云涡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就在心里发誓,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也要全须全尾,不能让蓐收担心。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有心情补衣服?”九婴见状,发出轻蔑的笑声。
云涡拍了拍手掌,语气无谓地道:“因为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何况是你死还是我死,都没有定论呢!”
“可笑至极!”九婴发了狂,向云涡狂奔而去,将她逼到角落里。
云涡眼疾手快,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枚善念珠,伸手就扔进了九婴的嘴巴里。整个动作流畅至极,快得没有一丝破绽。九婴猝不及防,一不小心把将善念珠给吞了下去。
它连忙咳嗽起来,想要将善念珠吐出来。云涡笑道:“没用的,善念珠已经融入到你身体里了。”
“你、你怎么会……”九婴难以置信。它记得它明明把那枚伪装成糕点的善念珠给捏碎了!
云涡笑道:“我就知道你会使诈,所以留了个心眼!最初隔着一道门,我递给你的是糕点,真正的善念珠才没有递给你呢!不亲手把善念珠喂给你吃,我怎么放心呢?”
九婴绝望地发出一声怒吼,想要再向云涡扑去,却感到浑身涌起一股灼热之感。它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赫然发现原本乌黑的皮肤,却在此时全部变成了油油的玉色!
煞气迅速从它身体里逸出,消散在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黑色粉尘落了下来。九婴在原地疯狂地挣扎,巨大的爪牙将身下的土地抓出无数道深沟。即便如此,它也没能抵挡得住善念珠的效力,身体渐渐变小变矮。
最后,九婴变得只有小猪那般大小,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乱转。
云涡睁大眼睛,她成功了!
云涡念了个咒诀,将碎裂的锁妖链重新连在一起,打算将九婴捆住。然而凑近了一看,她却发现九婴的眼神都变得可怜兮兮的,完全没有凶煞之气了。
善念珠有化去煞气的作用。只是云涡没想到,这化煞的能力也太强了,居然化得干干净净,一丝儿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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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再出意外,就算九婴可怜兮兮,云涡仍然将它绑得结结实实,然后拖出了宫苑。
刚打开宫门,蓐收便迎了上来,先是快速地打量了她几眼,才道:“还好,这次没受伤。”
云涡有些心虚,面上仍然笑意飞扬:“不过一只妖兽而已,轻轻松松。”
青龙瞅了一眼她身后的九婴,愕然道:“九头怪……这是九婴凶兽?”
“是,我用善念珠化去了它的凶煞。”云涡坦然道,“这下,你们该相信善念珠的作用了吧?”
花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不是我运气好,而是善念珠的作用。只要我用仙情决这股力量炼出更大更强的善念珠,就能防止新神化为凶煞。”云涡的语气十分自信。
花薛表情有些不自然。
蓐收将她的手牵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好,就依你,你这几天也不必练舞了,专心修炼仙情决吧。”
他的动作牵扯到云涡背部的肌肉,引起了一阵剧烈的痛楚。云涡强忍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
回到住处,众仙徒得知善念珠奏效了,纷纷来恭喜云涡。他们七嘴八舌地道:“云涡,那九婴是出了名的凶兽,居然能被一颗珠子给化去凶煞,太神奇了!”
“以后你教我这个仙诀,可以吗?”
“不要脸,这是月老的独门秘术,能传外人吗?”
“你才不要脸,都什么时候,量劫!还在乎这些迂腐门规。”
云涡笑了笑:“如果你们想学,我会教给你们的。只是我先要将这股力量炼成成熟的仙诀,才能教给你们。”
仙徒们自然是感激不尽,纷纷道谢。只有林居意问道:“成熟的仙诀?云涡,你的意思是,你还不能完全控制‘仙情决’这股力量?”
云涡忙摆手:“不是,只是口诀尚未熟悉。”
林居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云涡暗地里吐了吐舌头,生怕自己露出了破绽。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股力量还没有完全被驯服。
和他们又说了几句,云涡明显感到精神不济。她远远向蓐收望去,只见他正在和天尧说着什么,大概是解释这几年南华宫闹鬼的事情。
不能,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受伤了。
之所以没有躲开九婴尾巴的那一击,还是因为她强行运行仙情决而受了内伤,行动不便所致。如果蓐收知道了这一切,必然会让她收手。
“我先去修炼,你们等会儿和殿下说一声。”云涡忙和仙徒们告别,然后快步离开。她不敢去宫室,便去了宫苑的后方。走到一处假山背后,她再也忍不住,喉头微甜,她张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涡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的内伤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
体内仙情决的力量,如同刚刚醒来的虎仔,在四处抓挠涌动着。云涡忙捂住胸口,扶着石头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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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怎么有一摊血?”花薛的声音响起。
云涡悚然睁开眼,正看到花薛站在自己眼前,正伸脚拨了拨泥土,将面前的血迹掩上。
她笑得很有深意:“我得把这血盖好了,不然让蓐收殿下发现了,可又要心疼你了。”
云涡脑中电光火石,从早上第一眼看到花薛为止,到现在她笑吟吟地站在自己眼前,似乎其中存在着某种逻辑。
“你在白玉簪上动了手脚?”云涡失声问道,“所以,白玉簪这次没能保护我!”
花薛伸手,抚摸了一下云涡发髻上的白玉簪。手指所到之处,立即泛起了一圈圈的波光。须臾,那些波光渐灭,花薛才道:“好了,封印解除,白玉簪现在又可以保护你了。”
“你!”
“你去向蓐收殿下告状啊,现在白玉簪没有封印,你没有证据就扳不倒我。”花薛得意洋洋,“大敌当前,凤凰殿下不会允许有内讧发生。”
云涡皱了皱眉:“扳倒你做什么?没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居然能够动蓐收殿下的宝器。”
“那是因为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云涡,你算什么!”花薛捂住胸口,气愤难平,“我和他青梅竹马,我明白要如何封印才不会被他发觉。云涡,你行吗?你只是做出一番可怜相,让他疼惜你,爱护你。太可笑了,我了解蓐收的一切,就是不懂他为什么会钟情于你!”
云涡看了她一眼,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不会去告你状,只是花薛,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今天我被九婴杀死,就没人能够炼出善念珠。万一新神是恶神,你要如何解决?”
“杀了新神。”
“杀了之后,谁来支撑西方天穹和北方天穹?天穹崩塌,万物毁灭,你又如何自处。”
花薛语塞,猛然抱住她的双臂:“别把自己说得那样伟大!云涡,我就是讨厌你这幅救世主的姿态!我想不通蓐收为什么要把白玉簪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你,想不通!你大概还不知道这白玉簪的来历吧……”
云涡心念一动,默默地看着花薛。花薛却不说话了,只愣愣地看着云涡。
“什么来历?”
花薛摇着头,站起身连连后退:“你不配知道,我不会让你知道!”
云涡拧了拧眉头,忽然出手如电,趁花薛心神震**之际,一把揪住她身上雪白的羽衣,施以灵力。那灵力发着蓝光,蔓延如渔网,转眼间就捆住了花薛。
花薛死命挣扎:“云涡,你放肆,胆敢冒犯我!快放开我!”
“花薛大人太过健忘,大概不记得我如今已经修得仙身,和你平起平坐,算不得冒犯!”云涡逼近花薛,目光灼灼,“白玉簪到底是什么?”
“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花薛冷冷地看着她。
云涡料定花薛是这种态度,这白玉簪背后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她必定不会轻易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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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云涡现在很好奇,花薛的仙龄应该比她长,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她的灵仙索给困住了呢?
“花薛,你的羽衣为什么褪尽浮华,成了雪白色?”云涡问。
花薛恨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拼尽全力,释放出一股强大的罡气。云涡无意和她有过多纠缠,干净利索地收了灵仙索。花薛却因为运力太过刚猛,脸色煞白,腿脚也虚软了许多。
“花薛,你的灵力真的退步了很多,你到底怎么了?”云涡紧紧盯着她血色褪去的嘴唇。
“和你无关!”花薛说完,便转身飞离,白色身影如弧光一闪,转眼没了踪影。
天边云卷云舒,没有一丝痕迹。
云涡叹气,刚刚这一场纠缠,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她走回原地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气于丹田。经过一番调整,体内这股躁动总算渐渐平息下来。内伤和后背上的伤势,也都舒坦了不少。
云涡站起身,望了望天色,打算回前院。刚走了两步,她便听到身后的宫墙之上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有重物噗通一声摔倒。
“谁?”云涡循声望去。
灌木丛里一阵嘈杂,接着便陷入安静。云涡没有感应到妖气,上前拨开草丛,发现居然是萤月。
“姐姐……”萤月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脏污,“我不是跟踪你,我只是想喊你吃饭而已。咳咳,真的只是吃饭而已。”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显得有些心虚。
云涡眯着眼睛看她,问道:“白旭在哪里?”
“白旭?我不知道啊,他没有躲在墙后面。”萤月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却不知道说漏了嘴。
云涡伸手刮了她的鼻梁一下:“还骗我呢。”说着,云涡扬声道:“小白,给我出来,不然揍你了!”
话音刚落,白旭就跃上墙头,轻轻地跳落在地。他不悦地捅了捅萤月:“真是的,连撒谎都不会。”
然后,白旭看着云涡责怪的眼神,惭愧地道:“姐姐,我们……不是跟踪你,就是担心你,没有其他的意思。”
“为了不让我发现,连咒术都不用。说吧,你们刚才都看到什么了?”云涡紧紧地盯着两人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萤月迟疑地道:“我们就远远地看到,花薛为难你,不过后来看你把她绑成粽子,也十分解气!”
“对,我们只看到这个。”
云涡摇头道:“你们两个小鬼,连撒谎都不会。如果你们真的只是看到花薛欺负我,为什么不帮我?”她抚住自己的胸口,“你们看到我吐血了?”
萤月眼中含泪,颤声道:“姐姐,你就告诉蓐收殿下吧,别修炼善念珠了。”
“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白旭想说出“死”这个字,却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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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涡轻轻笑了笑:“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姐姐!”
“如果你们向任何一位上神透露半个字,我就不会再做你们的姐姐!”云涡眉目中浮现不可摧折的坚定,“我不能看着蓐收陨灭,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救他,你们明白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声音哽咽。
白旭红了眼眶,一言不发。萤月终于落了泪,攥住她的手指,轻轻地摇着,似乎是一种央求。云涡看着两人可怜兮兮的表情,笑了笑:“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姐姐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姐姐……”萤月声音颤抖。
云涡抬手摸了摸萤月的头发:“别说这个了,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今晚就好好聊聊吧。”
她是真的有点思念以前的时光了。
那段时光里,风里飘着清甜的桂花香,夜色里有荧荧的绿光和白光,景宸在树下练剑,师父在翻看司情簿,检查纰漏……
这些细细碎碎的点点滴滴,当时不觉得珍贵,如今回忆起来,徒留感伤和感慨。
很快就要踏上征途,这段时光,大概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好,咱们今晚对酒当歌,不醉不休!”萤月忙抹了泪,强笑道,“就是不知道姐姐你酒量如何,别喝两杯就醉了!”
“那倒不会,我在蓐收殿下身边一段时间,怎么说也练出了些酒量。”云涡笑道。
当夜,他们坐在一起,喝光了两坛流霞酒。
不过,云涡觉得自己真的是说了大话。她喝下第五杯就醉了,梦里像铺了一层松软的云朵,那样舒坦那样软绵,她几乎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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