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白虹剑运用起来,到了神化不测的功候,只见白虹一道围绕全身,周身一丈以内,非但点水泼不进去,剑光所及,敌人无论用何种军器,略一进招,就会被削断,除非也是相同的宝剑,方能招架。但是这柄剑长有七尺,刚柔随意,运用得法,就是敌人也使相同宝剑,也须退避三舍!因有这种好处,所以叫做白虹剑。又利用那两张蟒皮,配成一具软剑匣,只可惜白虹剑铸成以后,有事下山,没有工夫再铸第二柄宝剑。直到现在,莽歇崖的几间屋子,还存着许多精铁,仍由神荼、郁垒守着,每年总去看望一次。’
“以上一番话,是我们师父讲明白虹剑的来历。(以上所说乃是王元超在宿店内对高潜蛟讲的前因后果)讲明白虹剑来历以后,就把这柄剑赐与三师兄,叫他斩太湖的铁臂神鳌。三师兄就拜别同门佩带下山,到太湖创立事业。我们师父等三师兄走后,暗地跟踪下去。不到两月工夫,师父很高兴的回到山上,对我四师兄龙湫僧说,铁未神鳌常杰已被三师兄除掉,被太湖帮推为首领,从新订立帮规,极力整顿起来。这是以前的话。直到三师兄分别两年以后,就是今年春初,我才学艺粗成,那时四师兄龙湫僧业已回到灵岩寺,只有我一人侍奉师父,不敢轻意下山。到了春末,师父想出门云游,叫我回家候命,我方才回到宝幢家内。
“我的家中,双亲早已亡故,弟兄三人惟我最小,虽有不少家产,可是我们弟兄三人友爱异常从未想到分家上头。两位嫂子又非常贤德,时时劝我成家娶妻,我总是婉言回绝。后来索性浪游四方,才遇到我们师父,收留学艺,一瞬过了四五个年头。此番突然回转家中,兄嫂欢喜得象天上掉下宝贝似的,看我光采焕发,神态异昔,不住的问长问短,我就把遇到师父的情形详细告诉。
“我们原是武学世家,我的大兄、二兄中过武举,对于武学原有门径,听见我得到世外仙人为师,也是非常欢喜。一连在家中住了两个多月,想起三师兄久未谋面,又记挂着铁佛寺那部内家秘笈,愈想早点会着三师兄,商量找法子以偿夙愿。正想收拾行装,向太湖进发,哪知三师兄已经得到师父通知,知道我已回家,就从太湖动身,寻到宝幢。彼此几年不见,自然格外亲热!问起太湖情形,才知经三师兄整顿了几年,已是规模一新,威名远播。江浙两省几路有名的绿林豪侠,都慕名联络,奉三师兄为盟主,愿听他的号令。
“我们三师兄本来姓名是黄九龙三字,到了太湖以后,人人都叫他太湖黄,名头愈叫愈大,后来因黄王同音,干脆尊为太湖王。提起太湖王,江浙两省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提起黄九龙,反而没有人知道了。此番到来,一半是师兄弟几年不见,叙叙契阔,一半也是不谋而合,为着那册秘笈,可是其中还有一段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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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从天台下来,先到太湖查看三师兄布置是否得法,无意中也提到那册秘笈。我们师父内视反听的时候,原有知微查隐的本领,大约我们两人的私约,师父早已洞烛无遗。而且知道这册秘笈,确系藏在铁佛寺内,还说芜湖驻军统领单天爵,也是想得秘笈的一人,叫我们不要大意。三师兄被师父这么一说,就向师父打听单统领的来历。
“据师父说,这位单军门确是单公思南的后裔,幼年因为家中衰落,六亲无靠,已在嵩山少林寺落发为僧。单天爵自幼欢喜弄拳舞棒,少林又是武术出名地方,寺中上至方丈,下至挑水弄火的僧众,都会几手拳脚。单天爵天生一副铜筋铁骨,又极年轻,经潜移默化,数年工夫,居然被他学了一身功夫。那时恰巧一贯禅师的弟子百拙上人驻锡少林,偶然看见一个小沙弥虎头燕颔,生得不凡,是个可造之材,就叫过来探来历,知是单公思南的子孙,不觉暗暗点头,存了造就他的意思,叫他侍候方丈,列入门墙。单天爵福至心灵,诸事谨慎小心的服侍,上人爱他伶俐,也就把少林种种的功夫,早晚指点。
“这样又几个年头下来,单天爵的功夫已是出人头地。后来百拙上人云游募化,单天爵倚恃一身功夫,雄心顿起,不甘苦守蒲团,也自假云游为名,到处显露能耐。因此江湖上代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作铁铸韦陀。因他练成一身金钟罩功夫,周身刀枪不入,又善使一条纯钢九节软鞭,所以起了这个绰号。
“他在内地混了几年,江湖上也有点名望。但是百拙上人那时还未圆寂,恨他不守清规,想按照戒律惩罚,他听得这个消息,一溜烟逃到青海躲避,恰值大将军岳钟琪,正在青海用兵之际,他就脱掉僧衣,蓄起头发,投效军营。照他这身本领,效命疆场,自然出色,接连几场大战,却也博得不少奇功。等到岳大将军奏凯回朝,把他高列保案,居然红顶花翎,也是一个统兵大员。那时河南地方不靖,就命他率领标营,坐镇汴洛,近来又调到芜湖,控卫南方要冲,自以为一帆风顺声势煊赫,野心勃勃妄作威福起来。
“不要说百拙上人已登极乐国土,就是尚在人世,他兵权在握,顶连荣身,还怕一个老和尚怎甚?早已把造就他的恩师置诸脑后哩。最可笑一个游方和尚,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统兵大员,也算得为光头吐气,菩萨有灵。可是他从前草履布衲到各寺挂单的时候,结识了不少佛门僧侣,也受过人家许多好处,此时各寺旧侣打听得他飞黄腾达,一个个寻到芜湖,想沾他一点光。哪知道他反面无情,官气十足,只看到他一双白眼,抹一鼻子灰回去,有的面都见不着,就轰出来了。
“有一天他的衙门口,来了一个魁梧奇伟的红面和尚,穿着一件崭新绸里布面的僧袍,足上云鞋素袜,整洁异常,手上还拄着一枝朱漆点金的龙头禅杖。一到门口,就掏出一面海红全帖,写着少林醉菩提拜几个字,朝着衙门口几个卫兵,连连合十,说道:‘有劳将爷,代小僧回一声,说有少林醉菩提有要事叩见。’那几个兵先不接帖,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昂着头说道:‘我们大人从前什么人都见,现在凡是光头的一概不见,你何苦叫我们白跑一趟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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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醉菩提笑嘻嘻道:‘阿弥陀佛,将爷的吩咐,小僧理会得。但是光头也有好几等,象小僧的光头,大人绝不至于拒绝不见的。’边说边向大袖里边不知摸出一点什么,把红帖遮在上面,一齐送到卫兵手内,轻轻道:‘将爷多费神吧。’那接帖的卫兵,被他将爷长将爷短一阵恭维,似乎板不起面孔来,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道:‘嘿,你真河以,也罢,看在你出家人份上,代你去碰一碰吧。,说罢扬着帖走了进去,立在旁边的几个卫兵,互相挤眉弄眼的说笑了一阵。醉菩提脸皮如铁,反而陪着笑脸,同门口卫兵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挨延时光。
“原来醉菩提幼年也是少林寺出身,同单天爵最为莫逆,因为守不住少林的严规投到别寺寄身。为人圆滑异常,善于交际,武功颇也了得,惯使一条纯钢点漆的龙头禅仗,各处绿林响马,结交的也是不少,江湖上颇也有名。单天爵看到他的名帖,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对卫兵道:‘叫他进来。’这一来倒出卫兵意料之外,心想这个光头也许真有点来历,怎么轻轻易易就也见呢?
“哪知单天爵肚内自有一番作用。因为他驻扎在芜湖几年,虽然管的是缉私剿匪,可是他倚仗着汗马功劳,有岳大将军作靠山,就是安徽的督抚也要让他几分,就放开手无所不为。象私运粮食,包庇枭盐,已是家常便饭,近来又暗暗联络会匪,同各处水陆剧道干了许多鬼鬼祟祟的事情,所以营内进进出出都是竖眉横目的人物。象醉菩提这种人去投奔他,正可以利用,代他四处奔走,自然格外垂青,何况醉菩提原是个光头篾片。两人一见之后,醉菩提几句米汤一灌,自己一吹,就把他引入为心腹,留在衙门。
“有一天醉菩提吃得酒醉饭饱,闲得无事可做。忽然想起在少林时候,听得百拙上人讲究戒律,以单天爵熏心利禄,败坏清规,为戒律中最不可恕之罪!顺口提起他的祖先单思南,从单思南又说到王公征南著有一册内家秘笈,是学武的正法典藏,可惜密藏在铁佛寺内,到现在还没有遇着有缘的人。那时醉菩提从旁听得,就留了意,独自偷偷的赶到宝幢寻找几次,无奈千方百计,找不出一点踪迹来,只好暂时息了这个念头。此时在单天爵衙门住了几天,触景生情,勾起前事,想在单天爵面前讨好,把百拙上人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把自己寻过几次的事瞒过。
“单天爵是个阴险狠鸷的角色,在官场中混了几年,何等奸滑,听了这番话,胸中早己雪亮,料得醉菩提定已设法寻找过。只把一双鹰眼骨碌碌的转了几转,鼻子里冷笑一声,说道:‘这册书何尝是王征南著的,无非从我们远祖思南公学艺的时候,把先祖的著作抄了下来窃为己有罢了。而且思南公因为武学无敌,到老童身不破,并不娶妻生子,死后,生前著作也被王征南统统拿去。他知道思南公族中式微,学武的不多,就大言不惭的据为己有了。但是年代不远,还恐年老的有见过思南著作的,不敢把这册内家秘笈,立时炫耀出来,故意密藏在铁佛寺内,让这册书过了几十年再出世,就没有人能够戳破其中把戏,可以博一个千古传名了。万不料单氏子孙还有我这个单天爵看透机关,这也是思南公在天之灵,使我扬眉吐气阐扬先德。前几年我就想回到家乡,把铁佛寺搜查一番,预备搜出几件先人传家之宝,重新校正珍藏起来,不让他人霸占去,无奈公事羁身,没有分身的机会,现在被你一提,大约外边还有知道的人。这桩事己不容耽误,真还得赶快去搜寻才好,万一被他人捷足得去,我姓单的就与他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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