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录(《虎啸龙吟》)-第二十四回 了了恩仇侠士肺肝原铁铸 依依惜别佳人顾盼总情痴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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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了了恩仇侠士肺肝原铁铸 依依惜别佳人顾盼总情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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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逃的两个短汉在前头陀在后,窜房越脊已逃到堡门不远。不料前面远远一堵高墙上,现出两个俏佳人来各横短剑迎头拦住,一声娇喝道:“贼徒到此,还想逃命不成!”

喝声未绝玉臂齐挥,镖弹交下。这样前后夹攻,三个奸细不由得魂飞胆落!前面两个短汉虽然矫捷非凡,禁不得镖发连珠弥如密雹,躲过了镖躲不了弹,一个心慌失措腿肚上各中了几颗莲子弹,两腿一软便一齐骨碌碌滚向下去,下面湖勇们一声呐喊,一窝蜂赶将过来便把两短汉四马攒蹄捆将起来。那屋上还剩一个披发头陀,看得伙伴被擒,急得一声怪吼,把手上一支蛟筋藤蛇棍舞得呼呼山响,没命的冲向前去,镖弹象雨点般打在身上,竟一点伤他不得,直被他纵上堡墙跳落堡外。黄九龙、王元超、滕巩、舜华、瑶华合在一处,一起追出堡外,眼看他翻山越岭捷逾猿猴,直追出三座碉堡将近湖岸,黄九龙首先追及,喝一声:“贼头陀还往哪里跑!”

白虹剑电也似的向前扫去。那头陀却识得厉害,并不回头招架,只双足一点直窜出丈许远,已到湖岸茅亭底下,一转身屹然立住,瞪着一双圆彪彪的怪眼,把藤蛇棍拍的向地上一击大声喊道:“来来来!俺再与你战三百合,教你识得俺飞虎头陀的手段。”

黄九龙大怒,一声厉喝,把白虹剑一挺,使个玉女穿梭的着数,连人带剑直搠将进去。飞虎头陀却也了得,一个滑步避将开去,一紧手中藤蛇棍,翻臂一撒,使个“乌龙扫地”缠将过来。顿时剑如银龙棍似怪蟒,一来一往斗将起来。

讲到这飞虎头陀本领原非小可,手上一支蛟筋滕蛇棍软硬兼全不惧宝剑,同黄九龙白虹剑足可支持一起。不过飞虎头陀仗的是全身刀枪不入同窜房越脊的轻身功夫,讲到剑术怎及得黄九龙内家精奇?十几招以后,就逼得他手忙脚乱只有招架,步步后退。却在这时,王元超、滕巩、舜华、瑶华率领着许多湖勇一齐赶到,四面散开包围过去。飞虎头陀一看不对,恰好被黄九龙剑光渐渐逼退到水边,那头陀看得明白,哈哈一声狂笑道:“俺要失陪了。”

脚跟一垫劲并不转身,整个身子象箭也似的直向后面水波上平射过去,卜通一声浪花一涌一落,那头陀立时踪影全无。黄九龙道:“看不出这头陀还精通水性,此人在单天爵那边早晚是个祸根,慢慢想法总有一天要把他除掉。”

王元超道:“今晚这三个奸细来得非常兀突,既然柳老道下书定约,怎么又做出这样冒昧的事来?令人有点难以索解了。”

滕巩、舜华、瑶华都一起称怪。黄九龙笑道:“今天差一点着了这头陀的道路,说起来又要佩服我们大师兄的奇妙布置。因为各处山寨的更楼瞭台,差不多都设在门楼岩口左右,独有俺大师兄察看此地形势,教俺设在堡内最高处所,一直可望到十里开外,为全堡耳目。早晚更番守望,内设巨钲、号角、金锣三样器具,火警鸣钲聚兵鸣角,遇刺客、奸细鸣锣。火生何处兵来何方,刺客多少只要辨别声音细数几下,就可明白。别处山寨的更楼瞭台,往往设于寨岩前面,易为奸细所制,一进门先把更夫瞭卒捆缚起来便可为所欲为了。今晚这贼头陀同那两个猴儿般的汉子,一进堡就把看守门楼上的几个湖勇用鸡鸣香熏翻捆了手足。万不料俺后面瞭台上,正有一个头目带着四个湖勇上台替班,早已借着月光看清门楼上有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直向厅屋奔来,立时鸣锣如雷惊醒大众,接着又是铛铛铛三下,俺就知道来了三个奸细,急急奔出,提剑跳上厅屋正把三个奸细截住,就杀起来。一忽儿滕老夫同你先后到来,把他们杀跑。可是没有两位女英雄赏他们几颗连珠弹,那两个瘦汉轻身功夫着实可以,恐怕同贼头陀一起跑掉了。俺总以为柳摩霄吃足苦头暂时定然无虞,哪知稍一疏忽几乎着了道儿。这三个奸细不言而喻,定是想劫夺被擒的几个洞庭寨主,不过细想起来,柳摩霄何至于这样冒昧?恐怕其中另有别情吧。”

滕巩道:“好在我们已擒住两个,不难从这两人身上讨出口供来。”

黄九龙、王元超齐声道:“对,俺们就此回堡审他一审。”

说罢一起回转堡中,就在大厅屏风前点起两行臂膊粗的大烛,横列一张长桌,蒙着火红锦帏,上而设了一排虎皮交椅,黄九龙居中,滕巩、舜华、瑶华、王元超、痴虎儿依次坐下,后面侍立着一排头目,左右雁翅般排着几十个抱刀湖勇,倒也威风凛凛,不亚于森罗殿上。黄九龙喝一声:“带奸细!”

阶下春雷价齐声答应,登时一阵吆喝,簇拥着两个反剪的短小精悍的汉子来到公桌下面。

两汉腿上虽然吃着莲子弹,依然精神奕奕挺立如山。黄九龙等仔细一打量,两汉身材面目长得一模一样,却无凶恶邪气,不禁暗暗称奇。黄九龙剑眉一挑,砰的一声,以拳抵桌,厉声喝道:“你们二人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受何人指使,来此意欲何为?快快从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立时叫你们身首异处。”

哪知这两人听得黄九龙一番叱问满不在乎,只各人瞪着两只黑漆似的眼珠,目光灼灼只管打量上面坐的几个人。看到滕巩,两人露着微笑互相目示,口中一阵咿咿哑哑不知说的是什么。滕巩早已看清这两人,在大战提镇衙门时候,同红娘子交手的就是这两人,忙向黄九龙耳边低说了几句。黄九龙微微点头,心里也打了一个主意,却又故作怒容一声大喝道:“该死的东西,既然被擒,还不俯首乞命从实招来,难道不怕死吗?”

黄九龙一声喝毕,两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脖子一伸,似乎表示伸颈就戮的意思,口内依然一声不响。黄九龙猛的一抬身铮的一声掣出那柄白虹剑来,右臂一伸闪电似的一道白光奔向两人中间,亮银似的剑锋倏卷倏舒,宛如怪蟒吐信一般,顿觉冷气飕飕逼人眉宇。两人初见这把奇异长剑,不由的脸上现出惊惶神气向两旁一躲,一忽儿又竖眉瞪目露出强项态度,各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向剑锋奔凑过来。黄九龙哈哈一声大笑,只一掣那把剑缩了回去,依旧盘在腰间。两人诧愕之间,黄九龙托地一跃隔桌跳将出来,亲自把两人捆索解去,向两人一竖大拇指呵呵大笑道:“两位端的英雄了得!俺们恨的是单天爵擅作威福居心叵测,柳摩霄无端侵犯情理难恕,同诸位有何怨仇可言。而且俺可以斗胆说一句,单天爵无非用势力、耍手腕来笼络江湖好汉,助他多行不义,柳摩霄也是一鼻孔出气,无非互相利用,讲不到义气两个字上去。两位一脸英雄气概,怎么也被他们利用?实在可惜之至!”

说到此处连连叹息。

这时滕巩、王元超、云中双凤也一同下座同两短汉施礼,一面指挥湖勇撤去公案,请两短汉高坐。这一来把两汉弄得莫名其妙,苦于哑巴说不出话来,急得连连反手指口咿咿哑哑的一阵乱嚷。黄九龙等这才明白两人都是哑巴,未免肚里暗笑,却又一时想不出探他口气的法子,眉头一皱想了一个计,问两人能否以笔代口。哪知两人原是乡下老憨,只认得西瓜大的几个字,怎能笔谈?除却写出“严东关祝一郎祝二郎”几个字外,只急得两人双手乱摇。可是哑巴也有通谈的门道,只看他伸出两手东一指西一指,比划了半天,黄九龙等沉住气领会他比划的意思,居然也略略懂得一点大概。知道这两人同单天爵、柳摩霄认识得没有几天,对于单、柳两人行为一概不知,又从这两人面上神气看出对于自己非常钦服,又看得两人这种诚恳之态,武艺也算不差,颇有联络之意。恰好滕巩、王元超也有此心,说话之间把单天爵、柳摩霄恶劣行为,尽情说了一番,劝两人不要助纣为虐,玷污了自己的江湖名气。又从话里套话,劝他们在湖堡多盘桓几时,多结交几个朋友。这样三言两语,尤其是讲到彼此武功,说得两人五体投地,两人互相咿哑一阵倏的立起身来向黄九龙拜伏在地。黄九龙大喜,忙两手扶起极力安慰一番,又向两人说明白武功宗派,同座几个人的来历。两人格外心悦诚服高兴非凡,但是黄九龙想打听范高头父女情形同单天爵叫他们来堡是何主意?因为东关双哑初次见面,哑巴的手势不熟,双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难以完全了解,只有暂时罢休,等二师兄回来再定主意。当晚就请东关双哑在客馆睡了一宵。

第二天众人只盼望甘疯子到来,哪知望到日影过午还是消息沉沉,个个焦急非凡。黄九龙心想二师兄绝不致失陷在单柳二人手上,再细细向东关双哑打探,问他们在江宁有没有看到甘疯子这般模样的人?双哑一味摆头摇手,再问范高头父女是否关在监牢。双哑又把手乱摇?黄九龙索性一句句的探问,看双哑摇手不摇手来猜度江宁的消息。这个法子倒也不错,比较昨晚毫无头绪的进步得多了。果然从这样一问摇手里,探出惊人消息来了!黄九龙问到范高头父夂既然不关在监牢,难道柳摩霄因为要调换几个寨主待如上宾么?双哑又把头摇个不住,众人惊异起来。双哑看得众人惊异,肚内明白,恨不得剖腹相告,却苦于说不出来。祝一郎低头一想,忽然伸开左臂,竖着大拇指间小指,中间三指握得紧紧地,又把自己的头发揪下几根来,用右手拈了一根在大拇指上缠了几道,又在小指上照样缠了一道。缠毕把大拇指同小指向桌上一抵,两只眼却骨碌碌向众人乱转,口内大声咭咭吧吧的嚷了一阵,似乎叫众人注意他两个指头。黄九龙等不知他是何用意儿乎要笑出来,忍住笑看变戏法似的看他做出甚样把戏来。祝一郎却凝神望目的把左手两指抵在近身的桌边以后,突然伸长右臂,一俯身从右面桌边底下也昂起一个拇指,一个小指来。昂起以后,猛可里两指一跃而出,发疯似的把右手两指搭在左边桌上的两指上,一阵爬剔,钩去发丝,四指相合疾跃而起在桌面一蹦一跳,同向右边桌面跳下面没。祝一郎表演这番指头活剧以后,向众人又一阵咿哑,似乎问众人明白不明白?只你看我我看你,皱着纹瞪着眼,想不出所以然来。只笑倒了舜华、瑶华姊妹俩,背转身抿着嘴吃吃的笑个不止。这当口痴虎儿也坐在滕巩肩下,这位傻哥有时却比聪明的还聪明,蓦地跳起身来拍手大笑道:“俺明白了。”

众人忙问:“你怎么明白?”

痴虎儿大笑道:“妙,妙!范老丈父女已逃出江宁了。”

众人大惊忙问怎讲?痴虎儿笑着向祝一郎一指道:“这位起初用头发捆缚起来的意思大拇指是范老丈,小指是红娘子。后来右手两指也是一老一少的两位英雄,把范老丈父女救走了。”

众人一想果然很象。祝一郎、祝二郎听得痴虎儿说得不错,满面欣悦之色,连连向痴虎儿翘着大拇指。众人看双哑情形,证明范老丈父女确已被人救走,个个惊喜非凡,滕巩说道:“这样说起来,救范老丈的老少英雄定是少室山人师徒二人了,但是甘老英雄同东方杰怎么还不见回来呢?就是少室山人救出范氏父女以后也应急速到堡才是,此刻都未到来,恐已另生枝节。”

话还未了,急匆匆趋进几个湖勇大声说道:“范老英雄们回来了。”

众人大喜忙一齐迎了出去。

将出厅门,已见一群人从广坪甬道上过来,为首一个白面长须道冠朱履,料是少室山人。紧跟着范高头父女,却都衣冠不整满面颓丧之象,最后却是东方杰陪着一个气概昂藏背负长剑的少年。众人迎下台阶恭身肃客,黄九龙首先趋上一步,向少室山人施礼道:“久仰道长盛名,今日得蒙光临,又蒙搭救范老英雄,实在感幸之至。”

两人揖让之间,滕巩已一把抓住范老丈手臂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舜华、瑶华也握着红娘子的手互相对泣。范高头一跺脚大声说道:“老朽万不料死里逃生还能见众位一面,没有这位道长师徒二人相救,这几根老骨头早已同亡婿相见黄泉路上了。”

说到亡婿两字,后面红娘子已顿足嚎啕起来,却又想起此地并非自己家中,忙又极力忍住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众人哀哀欲绝。舜华、瑶华一边一个把她挟上台阶,跟着众人一起走进厅内。湖勇们忙调椅添座分献香茗,众人又重新一一施礼依次落座。红娘子起初进来只顾哭泣并未留神,此时抹干眼泪四面一看,猛见痴虎儿肩旁坐着两个异样短瘦汉子,正是江宁血战时用两柄匕首绊住自己的凶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问如何会坐在此地,倏的跃起戟指叱道:“这两个凶徒正是江宁一党,如何在此?快把他们捆起来!”

范高头闻声惊视似乎也依稀认得,刚想启问,滕巩忙立起身来两手一摇,向范高头父女婉转说明情由。东关双哑有口难言,只向范高头、红娘子作揖谢罪,少室山人也从中解围,说了既往不咎不知不罪的话。红娘子无奈,只好把气压了下去。黄九龙向东方杰问道:“俺们二师兄怎的没有同回呢?”

少室山人不等东方杰答言,向众人微笑道:“其中详情,容贫道奉告吧。贫道师徒二人自从与滕老先生分别,依然回到提镇衙门暗地里探着。只见单天爵的一般狐群狗党,已经救熄后堂火苗,打扫净大堂前尸首,在大堂上设起公案桌,标兵胥吏排列得威武异常。我们知道要审范老先生了,果然一忽儿单天爵翎顶辉煌坐出堂来,后面拥着许多不三不四的江湖人物。这番情形,俺知道先回湖的四位贵堡好汉已报告得详细,毋庸多叙。那时范老丈临刑当口几乎把俺们急死,急得不管好歹先用屋瓦延宕一阵。万不料幸而这样一延宕,柳摩霄不先不后到来大喊刀下留人。俺门起初诧异非常,猜不透楚何用意?后来在单天爵秘室上面听得柳摩霄说出在太湖失败失陷了几个寨主,要彼此掉换的话,才明白他们的鬼计。那时俺师徒俩分头去寻找范老先生监禁所在,想看看有无下手机会。哪知踏遍牢狱一间间仔细探听,竟无范老先生的踪影。却在一间营房上面听出一个自称鬼面金刚的人同贵堡四位好汉说话,一忽儿五人出衙骑着快马走了。那时天已大亮,知道范老先生已无危险,可以暂时离开,于是俺师徒俩包好兵刃纵下屋来,仗着无人认识,大大方方走出城来。俺们寄寓所在,是城外一个破庙内的观音阁。这座破庙香火毫无,除了几个乞丐在大殿角落里煨狗肉、捉虱子以外,终年看不见人影的。尤其是庙后那座观音阁,因为设有楼梯,阁外人进不到,俺师徒二人寓在这种地方最好没有。哪知天下真有意想不到的事,俺师徒俩刚飞身入阁,突见范老先生父女两人垂头闭目盘膝而坐。俺们大惊!还未开口,范老先生父女已拱手起立悄悄呼出俺师徒贱名来,又递过一个纸条与俺。俺一看上面写着:‘别来无恙!匆匆未能谋一面,甚歉。范氏父女请携之回湖,甚感,甚感!瓢奉启’我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贵堡主的老师陆地神仙,不是他老人家哪有这样广大神通?还记得那年我云游云南,碰见他老人家一次,深蒙他殷殷循诱,时刻铭心,讲起来我也可算他老人家的私塾弟子,可惜他老人家不知为了何事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竟不能谋一面。当时我们问范老先生他老人家怎样能在青天白日救出两位来?……”

少室山人说到此处,范高兴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到现在我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象他老人家的本领才算得绝顶功夫。俺父女俩起初自问必死,想不到柳摩霄异想天开救下仇人的命来,弄得老朽如腾云一般。等到被他们推推拥拥关入后面一座地窖里,似乎地窖里面是条狭长的地道,却是漆黑一片看不分明,而且依然脚镣手铐转动不得。隔了不到顿饭时光,忽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阵风拂面而过,就听到耳边有人道:‘我来救你们二人出去。’说了这句,就觉得那人用手在镣铐上一拂,立时寸断。但是俺父女手足都已麻木得不能动弹,寸步难移,那人似已知道,又替俺们略一按摩,立时四肢回复过来,跟着那人走出地窖。一看这人须眉奇古体貌清癯,真是一派仙风道貌令人肃然起敬。俺那时还神志未清,认不出就是令师,正想俯身下拜,他老人家向地窖口七倒八歪躺着的许多兵勇一指道:‘这般人暂时被我点了睡穴不久即醒,快跟我走,免得再妄动干戈。’说到此处远远有人声到来,他老人家不由分说,象拎小鸡似的一手一个把俺父女俩夹在胁下,立时腾身而起,只一起一落就飞出好几层屋脊出去,这种轻身功夫,不是目见谁也不信。俺一眨眼便在衙外僻道内,他老人家依然把俺父女俩夹在胁下飞出城外,直到观音阁上始放下俺们来。这一路飞行,俺只觉天风贯耳有眼难睁,宛如腾云驾雾般,片刻之间迷迷糊糊就到了阁上。那时晓日初升,衙内街上岂无人见?何以他老人家一路自在飞行毫无阻碍?现在俺还疑惑是仙人缩地之法,并非轻身功夫哩。”

少室山人大笑道:“没有这种功夫还能称陆地神仙吗?可是功夫还是我们浅薄,未能窥其奥秘便疑为神仙一流。其实古时聂隐娘、空空儿、虬髯公、摩勒之类,都有这种功夫,大约身法步法快到极点,便似电掣云驰一般,即使有人看见,只见一道白烟而已。至于单天爵那边,他老人家能够在青天白日下出入自如,定有奇妙布置,一半慑于他老人家的威名,哪敢轻捋虎须咧!”

范高头道:“可不是!那时他老人家在观音阁上把俺放下,俺才认清就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俺格外惊喜异常。他对俺们说道:‘我们在此相见也是事有凑巧,可惜俺有要事在身,未能送你回湖。好在少室山人师徒不久即至,请他们送你们回去好了。单天爵那儿俺已有警告,地窖里面也有布置,一时尚不致发现。此地又异常僻静,暂时可以无虞。你们等到今晚夜深人静时,再同少室山人回湖去好了。‘说罢掏出两颗丹药同一封信、一张纸条来,把两粒丹药赏俺父女俩每人一颗,说是:你们父女两人急痛伤肝,一夜苦战元气大伤,吃了丹药断免疾病。这一封信,嘱咐回湖后面交甘老英雄,一张纸条交与少室山人。吩咐清楚,俺父女正伏地拜谢,哪知一抬身已不见他老人家的踪影了。那时俺父女俩身体疲乏已极,困饿交攻,忙将丹药吞下盘膝定神。果然丹药如神,非但不知饥饿而且精神陡长。后来这位道长知道这种丹药名叫辟谷丸,是用深山千年黄精和茯苓、何首乌等宝贵药材造炼而成的我们吞下丸药没多久,这位道长同这位东方杰兄果然到了,我递过那张纸条,彼此就在阁下席地面坐,商量晚上依照陆地神仙指示一同回堡。又问起滕巩老弟,知道也蒙少室道长搭救才能脱险,只可怜那铁桨冯义碎身殉主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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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高头边说边又老泪纵横仰天大哭,红娘子也伏身抽咽起来,众人又纷纷劝住,勉抑悲声。他又继续说道:“俺们四人在观音阁上商量定当,先由少室道长师徒二人重新翻身进城探看动静,顺便购买一点治饥食物,到了日落灯上回转阁来却多了两人。原来少室道长出城回来,凑巧路上碰着甘老英雄同这位东方杰兄,他们手足相逢果然喜出望外,就是道长同甘老英雄也是多年阔别,重逢旧雨,一同邀到阁上,见着老朽父女又是一番惊喜。据甘老英雄意思,想在走马换将以前出奇制胜独立救出老朽父女,使单天爵、柳摩霄无可挟制,失败到底。万不料令师略一举手,就把老朽父女救出来了。其实甘老英雄到江宁去的当口并不对诸位说明,正是他别存深意体贴入微之处。他完全因为老朽活了这么大,从前在江湖上也有点小名气,不幸在江宁跌翻在后生小辈手内,还同着一个青年孀女被人挟制着走马换将何等难堪!所以他立意要在事先把老朽父女搭救出来,这番深情厚意教老朽父女如何报答?但是这位甘老英雄当老朽掏出陆地神仙手札来,他接过拆开一看,猛可里把手上一封信向老朽一掷!匆匆说声请转交俺师弟们一看便知,此刻俺有要事恕不奉陪了。说着举手一拱,一跃身飞出阁外走得无影无踪。他这样一走真弄得俺们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信内有如何要紧事,使他走得这样慌忙。”

范高头边说边把那封信拿出来送与黄九龙,黄九龙就把自己师父的手谕摊在桌上与众同观,只见上面写道:“余自雁岩来,湖堡近状甚悉。单、柳癣疥疾不戢将自焚,世事不可知,干戈将匝地。汝辈当务其大者远者毋负此大好湖山,使先贤先烈窃笑于地下焉。近有要图,需疯子速来宁,毋忽。来春雁岩之会举行于堡,汝师母将与会,事无巨细悉取决于是。范翁长者宜加优礼,少室翁功行精进宜劝求教,潜蛟谨厚,从龙湫甚勤,痴虎纯孝坚苦天生铁骨,汝辈加以启迪,当崭然露头角。双凤娓妩可喜,返命时元超当随行报使,师母有所命弗辞。余事九龙便宜行之,不赘。瓢字”

众人一同看罢,凡在信内提及的几个人各有不同表示:范高头自是感激,少室山人自然谦让,滕巩看得赞扬儿子也是暗暗欣喜。惟独舜华、瑶华、王元超三人心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触,心想我们三人的婚姻竟是鬼使神差一般,事事都如此巧的凑在一起,信内又单单差王元超同她们随行报命,并不顾虑到男女同行不便的一层,岂非怪事?但是众人倒也并不注意。当下黄九龙笑道:“我同五师弟回堡以后,原有专函到灵岩寺四师弟处通知一切,所以敝老师知道此地情形。可是敝老师到雁岩四师弟回信没有提起,想是新近的事。何以匆匆又到江宁?信内还说近有要图需二师兄相助,未知究系何事?忖度函内大意明年湖堡盛会师母也要驾临,这倒是一桩希罕事儿,难道两位老人家已和好如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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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高头摇头道:“这倒未必。据老朽猜想,此番令师匆匆赴宁,或者就因为多年没有解决的事已有眉目,不久就可解决。又预料此事解决以后夫妻定可和好,所以信内说明来年千手观音与会的话,看起来定是此事无疑的了。”

舜华、黄九龙、王元超齐声问道:“此事日前老丈也曾提及,究竟其中有何纠葛,老丈可否见告?”

范高头连连摇手道:“不能说,不能说!此事奇特得很,不到可说的时候万不能说。何况老朽所知也是一点影儿,何敢乱谈。据老朽所料,明年此地盛会,他们两位老人家必定会当众宣布圆满解决,那时诸位就可明白,现在且把这事放在一边,老朽此刻想和众位暂行告辞同小女回柳庄一行。亡婿不幸尸骨难回,小女也应设灵成服剪纸招魂,稍尽夫妻之义。”

言罢又簌簌泪下,垂首无言。

红娘子倏的立起,一迈步趋向下面冲着黄九龙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下,呜咽说道:“堡主大仁大义,可怜未亡人丈夫死得凄惨,不报此仇誓不做人。昨晚未亡人一时急痛神迷,几乎让老父同罹入难葬送恶贼手里,此刻想来兀自心惊肉跳。现在未亡人只求堡主善视老父,使他长受堡主爱护得保天年,未亡人来生定当变牛变马报答不尽。至于未亡人性命,早已置之度外,无论迟早,不计利害,誓必手刃仇人然后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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