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侠传-第15回 动以危词运筹白马 攻其无备巷战桃源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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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回 动以危词运筹白马 攻其无备巷战桃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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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婉贞猛不防对准路旁小树一头撞去,李旷慌忙上前救护时,那里来得及!这一头撞在树上,身体登时倒地,手脚也只颤动了几下,便昏沉沉的躺着不能动弹了。这一来倒把个李旷吓慌了,只好用冷水灌救,好一会才悠然转醒过来。

张升忽对李旷说道:“婉姑子既已转醒还来了,请少爷快扶着他上轿走罢。刚才那个老鸨子,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趁我们灌救婉姑子的时候,逃跑得无影无踪了。我逆料他必是逃进城去,或把所见的情形报官,或由他自己统率许多龟奴赶来。总之既放那东西逃走了,我们万不可在此久停。”

李旷鼻孔里笑了一声道:“一个老鸨子有多大的能为?怕他怎的!此地离城十多里,他便插翅飞去,也没这么来得快。这贱胚只在肩上受了一刀,不见得就死了;仍得把他灌转来带去。我拚着劳神费力,务必使他认识我这个没出息的孩子。”

张升劝道:“少爷不可如此执拗,不管他死也好活也好,听凭他躺在这草地上罢了!如果老鸨子带了人来,自会灌救他,免得再向江边追赶。”

李旷点了点头道:“也罢!瞧着你小姐的面子,便宜了这贱胚。”

说着扶刘婉贞上轿,撇下张金玉,一行人上了雇定的船,不敢耽搁,当即拔锚解缆,向湖南开去。

这里躺在草地上昏死过去了的张金玉,若不是有那老鸨子前来灌救,说不定就是这么死了;尸首还不知要到甚么时候,才有人来收殓呢!却说那个老鸨,当时并不曾逃进城去,只趁大家忙着灌救刘婉贞,没人注意他的时候,他便逃到相离数十步远近的一片树林中藏匿起来;不住探头探脑的偷看李旷一干人的举动。等到大家都向江边去了,才跑出来灌救张金玉。不但张金玉亏了这老鸨灌救,才得活转来;就是刘达三家中被捆倒在一堆的当差老妈子,若不亏了这老鸨送张金玉归家,将他们解救,也难保不活活的饿死。

张金玉由那老鸨送回家中,又急又气,又羞又忿,加以肩上的刀伤肿痛,惟有倒在**呻吟啼哭,一点儿主张也没有;只教当差的赶紧将被劫的情形报官。倒是那老鸨有些儿见识,知道这番不是寻常的盗案,报官请辑,反于刘达三不利;只专差将刘达三追回来。刘达三得了这消息,不待说是气了个半死,从此借故辞差,也不在南京候补了;专一集合党徒,与李旷为难,这且按下,后文自有交代。

再说李旷带着一干把兄弟和刘婉贞、张升从南京开船,一帆风顺到了湖南。李旷既有了家室,又有刘达三的不义之财,回辰州便不在弥勒院居住了,买了些房产田地,组织起家庭来。从表面上看去,俨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气概。李旷对地方上一般人说,也自称父亲在外省做官,因欢喜这地方的风俗纯朴,奉父命特来此地落业。乡下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有谁肯多事去根究他的来历呢!

李旷生性慷慨,欢喜结交,那时承平日久,官府对于民间有甚么举动,都漠不关心;李旷乘这时机,就在辰州大开山堂,广收徒弟;他的年纪虽轻,声名却是很大,不到一年半载,湘南二十余县都布满李旷的党羽了。

杨松楼是辰州首屈一指的富绅,也是生性豪爽,喜结交三教九流的人物。何寿山当日带着李旷初到辰州,就是住在杨松楼家,后来李旷进弥勒院,何寿山回四川去了,彼此便断了来往,这时李旷要在辰州开山立堂,就不能不和杨松楼联成一气。杨松楼为人最有胆量,最有气魄,加以挟有数十万赀财,广德真人存心想罗致到手下,做一个大帮手。用了许多心计,居然把杨松楼引诱得心悦诚服的信仰广德真人,自愿倾他所有的家财,供广德真人的挥霍。

不过太平之世的人,身家不受暴虐官府的逼迫,无端要以谋反叛逆的事煽动一般人;无论有多大能为、多大力量的人,也是不容易发难的。李旷虽凭着银钱的力量,与待人殷勤恳切的手腕,做成了湘南二十余县的哥老会首领。然哥老会发源之地,并不在湖南,入会的十九是中等以下的人;其入会之目的,不过想借会党的势力,好讹诈人的钱财,谁也没有远大的志向与思想。几个头目时常与广德真人接近的,虽耳熟能详,知道广德真人处心积虑要做一番事业;只是究竟是何等事业?将要怎生做法?他们除一心听候广德真人的指挥号令而外,一切都不敢过问。

广德真人深知道太平时候的百姓,一个个安居乐业,没有野心,平白无故的要一般平民甘心附乱,是绝对做不到的事;而古来成大事的,无不先得人心,广德真人为要使一般人都信仰他、爱护他,所以有施水治疫的那番举动。

湖南六十三州县的地形出产、人情风俗,以及有名富户的资产数目,广德真人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如掌中观纹。桃源县的仙人岩,从来不曾听说有人上去看过,只有广德真人费了好几年的工夫,才探明那石岩并不与平常石岩相似。

寻常石岩虽也有深邃的,然多是越深邃越狭小,不能容身进去;原来这仙人岩,实在却不是岩,乃是一个深远无比的大石洞。这石洞的洞口,远在三十里以外的一座大山之中,那山名叫飞鹅山,层峦迭嶂,长瓦数县。在半山嶙峋乱石之中,有一块大约一亩的顽石,横伸出来,远远的望去,俨然一只大狮子,向山下张开大口。

那顽石缝中,还长了几株小树;因顽石是横伸出来的,小树也向两边带着歪斜的势子长着,更彷佛是狮子嘴边的须须。乡下人取地名,多喜象形,于是这块顽石就因天然的形式,得了个狮子口的名目。

这狮子口里,有许多胆气壮的地方人爬进去探看过,退出来都一般的向人说:进口两三丈以内,胸脯贴在地下爬行,上面的岩石都擦得脊背生痛;三丈以外就渐渐的宽舒了,但是仍不能容人坐起来。约进到十来丈,才是一个小小的石屋,然无论身体如何强壮的人,一到这石屋里面,就觉寒冷透骨,片刻也不能忍受;并且从石屋的左侧,发出一种极凛冽的寒风,射到身上,好像是快刀割肉;浑身的血脉,都被那风射得凝结不能流动了。里面漆黑,一无所见,任凭点多大的烛,只一进口就被吹灭;火把也只能在二三丈以内能发光,过三丈便扬不起火焰了。其实火并不曾熄灭,一出口又烘烘的燃了。

平常的石洞里面,都是夏天凉,冬天暖,一年四季都是潮湿非常的;惟有这石洞不然,四季都一般的严寒彻骨。乡下有一种以捉鳖鱼为生的人,虽在冬天腊月,时常敲破冰块,下水捉鳖。其御寒的方法,就是在未下水的时候,用酒冲一点儿信石(即砒礵)喝了,信石发作起来,通身如火烧一般的狂热,所以能在水中不觉寒冷。然而这种方法,在这狮子口里不能发生效力;尽管喝下信石酒进去,仍是冷不可当。

里面既寒冷到了这一步,应该地土潮湿;然不仅没一些儿潮湿之气,并且地土异常干燥。寻常年代久远的石洞里面,大概都有钟乳从石缝中萦萦垂着;独这石洞三方皆光溜溜的。所有进这石洞探险的人,都到石屋为止,再进便只住石壁,并且使人冻得要僵了,不敢不急急的退出来。

广德真人独能探本穷源,知道这石洞有寒风射进,必另有出口通别处,就在那石屋左侧寒风发出的地方。仔细摸索,居然被他寻着了一条出路。这出路因在石屋左侧的上方,离立脚的所在,有一丈多高,所以曾到石屋的人,摸索不着;火把在里面,因阴霾之气太重了,扬不起火焰,不能照见一丈多高的地方。广德真人是个有武艺的人,能和蝇虎一样的缘壁而行,才能探出这一条出路。

缘进这窟窿,弯弯曲曲的,直到仙人岩才见天日。这一个绵贯数十里的长洞,也不知是何年代?由何人穿凿而成的?凿成此数十里的长洞,有何用处?更无从稽考。广德真人这日探出了这仙人岩的后路,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召集他手下的会党头目,布置市惠愚民的举动。没经过多少时候,仙人岩里便发见仙人了。

广德真人原会些妖术,甚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凡是历来造乱妖人所有的本领,他无有不会。数十里远近,在一日之内的事,他都能捏指推算出来,丝毫不会差错。所以他在白塔洞观皆庙装神施水的时候,有许多求治瘟疫以外病症的,只须跪地默祝一番,他便能施治;间有路远推算不出,及他的能力所治不好的,就只得拿出没有缘的话来搪塞。

乡间小百姓是最易愚弄的,以广德真人的心思能力,又有无数奇才异能的会党头目帮助;是这般设成圈套,使一般最易受人愚弄的小百姓迷信崇仰,自是可以办得到的事。

广德真人在仙人岩装神的时候,就安排了好几个会党头目,杂在人丛之中。那个忽然倒地,满口胡说乱道的汉子,便是会党中的一个;在观音庙门外替刘贵赔银子的,就是张必成;连观音庙的庙祝,都是与会党中人通气的,所以向来庙里求水的人,说出那一番梦话。

那四大缸清水,从表面看去,只见人舀出来,不见人加水进去,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以为神奇得很,其实完全是捣鬼。前回书上不是曾说过的吗?观音庙后面是一座高山,山上从石缝中有清泉流出,广德真人只把清泉用竹管引到观音庙的后墙底下,大缸靠根安放着,缸底都有个小窟窿,接住竹管,却怕有人仔细看出破绽,特地用杨柳枝浮在水面,水里下了止泻的药末,不似在山时清澈;再由庙祝吩咐取水的人,取水时须虔诚默祷,不可忽玩。已经迷信的愚民,谁敢生疑,细向水中探看呢?

在广德真人的计划,原打算将地方人心收拾得大家都信仰他以后,再设计激成暴动,好乘便夺取桃源县城,做他发难的根据地;并料不到有曾彭寿求医母病的事。朱宗琪家的劫案,却是跟随广德真人在观音庙照顾一切的会党头目,见了刘贵挤倒馄饨担的事,知道朱宗琪是个刻薄成家的恶绅;有意乘朱宗琪带了当差的在观音庙的时候,打发几个会中兄弟去朱家,将财物抢劫一空。这李旷还在辰州,与刘婉贞居家安业。

广德真人逆料朱宗琪家财既被劫夺,又素来和曾彭寿有些嫌隙,其所以被劫后即全家搬到县城里居住,必是打算要求朱县官帮他认真办这劫案。地方上有钱的人,及平日与他不相得的人,必免不了受他的诬告,正好借这事激起一般人民反抗官府;因此暗中打发魏介诚去辰州调李旷等前来,以便乘时发动。

魏介诚从辰州回报广德真人,正逢广德真人在曾家替曾彭寿的母亲疗治背疮,就是前回书中所写曾彭寿出来迎接的飘逸少年。魏介诚独自行走得快,数百里途程,一日可到。李旷率领着二十四个把兄弟,每日须按程行走,因此迟到几日。

看官们看到这里,大概不用在下交代,已都知道那日从白塔顶上飞身下来,手舞流星,杀退众衙差,解救曾彭寿、广德真人的三个壮士,及四路鸣锣聚众的人,都是广德真人手下的会党头目;早已安排好了的。至于使流星的鸣锣的,究是何人?姓甚么?名甚么?因不关本书正文,毋须赘述。于今且紧接前文,叙述李旷等到白塔涧抵抗官兵的事。

当时李旷率领着二十四个把兄弟到曾家来,向曾彭寿略说了一番来历。曾彭寿教当差的招待众兄弟,在外面大厅上坐地,自己和成章甫引李旷入内室商议抗拒官兵的计划。

曾彭寿将与官兵对抗的情形说了一遍,道:“这些官兵,都是一班吃孤老粮的东西,还敌不了我们乌合之众。他们一营人、十几架大炮,堵住村口向村里轰击。我们认真上前动手的,尚不到一百人,其余的都在后面吶喊助威;并且我们动手的人,仅有一半有刀枪棍棒等兵器,一半用的是锄头扁担。我们才冲上前去,他们便一个个手慌脚乱的逃跑;不但大炮没人顾得搬去,就是各人手里使用的兵器,以及头上的包巾、身上的号衣,都遗弃满地。照我们拾得的兵器、号衣计数,带了兵器穿了号衣逃回去的兵士,至多不过四、五十人;大约是站立的地方离村口略远些,一见我们冲出来,就争先逃跑的。

“据我想来,官兵受了这番大创回去,桃源县免不了连夜向长沙请大兵来剿,下次来的必不是这种不中用的东西。我们此刻虽已推举村里正派绅士到长沙,向湖南巡抚陈情去了;只是我们小百姓说的话,究竟能使湖南巡抚相信与否?敌得桃源县所说的话与否?此刻还不能料定。我们既已骑上了老虎,此时就必须趁大兵不曾到来的时候,先事准备防卫的方法。难得有老哥这般侠义的英雄,肯前来相助,想必有绝妙的方略,救我一村男女老幼的性命。愿闻老哥的高论。”

说着,向李旷拱了拱手。

李旷也抱拳答礼说道:“我同会中兄弟,住在这村里的不少;我因得了他们的飞报,才星夜赶到这里来。这村里既打死了捕快,又杀败了官兵;我们虽自信是由桃源县那瘟官逼出来的乱子,并不是敢存心谋反叛逆。惟是事情已弄糟到了这一步,休说绅士说的话,湖南巡抚绝不肯听;就是一村的人,都自缚去巡抚衙门请罪,也逃不了叛逆的罪名。”

成章甫猛不防在桌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对呀!做官的都是一个窑里出来的货,有甚么好歹?‘官官相护’的一句老话,谁不知道?桃源县是湖南巡抚的属员,上司自然听属员的话,替属员作主;我们推举绅士去长沙省里陈情,不过是尽人事的举动。”

曾彭寿道:“我何尝不知道我们这边绅士的话,不容易使湖南巡抚相信;但是一颗石子打上天,终有落地的时候。这事闹到将来,说不定要闹到京里去;我桃源的人,也有做京官的,未必忍心望着家乡地方的安分良民,无端被恶毒的官府欺凌杀戮。那时若果闹到京里,皇上寻根觅蒂起来,我们曾推举绅士去巡抚部院陈情,无奈巡抚不分皂白,以致激成大乱;那时就不愁巡抚不受处分,而我们的脚跟便立得稳固些了。”

李旷道:“于今事情已糟到了这一步,将来闹到北京,是事势所必不能免的。不过我们既想闹到北京,凭皇上分一个曲直皂白,就得大家齐心努一把力;若不然,这一村的男女老幼,只须一会儿,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剿杀得七零八落,各自逃生不暇,还有甚么资格,配和他们为官作宰的,到皇上跟前辩论是非曲直呢?

“这白塔涧的地势,非与官兵持久抵抗之所;若死守在这村里,便是坐以待毙。为今之计,我们大家不图保全身家则已,尽可各散五方逃跑,暂时并没官兵拦阻。既为要保全身家,并已逼得与官兵开了一仗;就只有再进一步,星夜乘常德的大兵不曾调到,一鼓作气把桃源县城夺下来;同时分兵夺取石门、慈利两县。这三躲守城的兵力都极薄弱,乘其不备,拿取甚易。已得了这三县,大庸、桑植在我掌握中了。

“我们初起,兵力不厚,人心不附,不宜去攻夺坚城,自丧锐气;如在旬日之间,攻下了五县之地,声势自然浩大,归附的自然多了。这五县的地形,都有险要可守,出产富饶,足能持久。常德如可急取,我们得到五县之后,便急攻常德,好打通一条出路;倘急切不能攻下,就紧守五县,仗着地势险峻,可断定官兵一时无奈我何。

“四川、云南、贵州三省的同会中兄弟,与我辈素通声气,我们的退路,也可说头头是道;总之,不至跌倒在官兵手里就是了。到那时如果朝廷圣明,能高瞻远瞩,知道我等受屈衔冤,被狠毒的官府逼到这一步,派人前来招安我们;也只要是非剖白,曲直分明,其余甚么事都可迁就。若真是天高皇帝远,只许官府欺凌百姓,永远不许百姓有伸冤诉苦的时候,那就只好各凭天命,各逞各的手段。王侯将相固然无种,就是历朝历代的开国天子,又何尝不起自匹夫!这只看我们自己努力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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