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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吴青拼命拒敌,更能够智勇兼施,当时调度着自己的船只,竟自把缉私营击退,一点没受损失,保护着海沙子船,货交到了,原船返回十二连环坞,海鸟吴青算是连续立了最大的功劳。并没等双手金镖罗信往里荐举他,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在清查各外舵时,见他立了这么大功劳,并且一些不骄不傲,欧阳尚毅更亲自叫他试演武功本领,遂把吴青调入内三堂效力。
因为他行为方正,一丝不苟,一入内三堂,就把他派到外三堂刑堂效力。只一年的工夫,刑堂香主犯了帮规被贬调赴外坛,带罪立功,这也正是机缘凑巧,海鸟吴青竟自作了刑堂香主。他因刑堂原有的一般舵主老师们全是旧人,自己竟能得帮中这种破格的提拔,他越发提起全副精神,努力报效,并且把刑堂一切组织,改革了一大半。这一来,连天南逸叟武维扬全十分重视他。
因为外三堂虽则是以执堂权柄最大,执堂是掌管龙头总舵出入的粮饷,贩运海沙子所得的利润,全是执堂这里监督保守。十二连环坞整个的龙头总舵开支,服装粮饷,完全得经执堂这里监督发放。
礼堂是掌管龙头总舵内三堂开坛大典,所有三堂的布置,以后龙头主坛的司礼仪节,这全是礼堂所应负责的,并且掌管龙头总舵所发的票薄、赤札、竹符,外坛一百余舵总海底(花名总册)。唯有刑堂,只管犯帮规、坛戒,惩罚处治,外坛分舵一百余处,哪一处发现犯帮规坛戒,由刑堂派出效力的舵主们查办。赏罚分明,保持着十大帮规、护坛十戒的威力信仰,也就完全操在刑堂之手,表面上刑堂是不重要,其实关系整个凤尾帮。
海鸟吴青自从接掌刑堂香主之后,十二连环坞好象换了一番气象,海鸟吴青真是昼夜辛勤,一点不敢放松,十大帮规是轻易不会触犯。可是龙头总舵从分水关说起,分水关外护关的外港口,就是十二舵,再从东坪坝一带沿着港口,算是十二连环坞的外围,又有巡江十二舵。这二十四舵虽在主坛之外,可是完全归龙头总舵掌管。
分水关里,盐仓这边,就是一百多只运海沙子大型船,和保护分水关的四十只快艇。分水关掌管着是一家香主、两家舵主,往里从盐仓这里到内港口,是十二处大卡子,守护着十二连环坞。到内港口,是二十八宿护主坛的船帮大队,再往里就是掌管着外三堂以下二十四处总领主坛杂务,这就是保管米仓的,保管服装的、保管兵器、打造兵刃暗器,全有一家舵主掌管着,后面是外三堂内三堂,只这六处大坛值役的就有五百余人。
十二连环坞统辖着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所以必须严定赏罚,督斥有方,完全就仗着刑堂能够真的执行护坛十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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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是良莠不齐,任凭多么严厉的法度,四下里也有许多放纵不守规矩的弟兄们,海鸟吴青他接掌刑堂香主之后,督率着本刑堂下四位刑堂司、四位舵主在十二连环坞分水关内外昼夜的明查暗访。这海鸟吴青称得起铁面无私,他执行护坛十戒,不论朋情不论友谊,只要稍犯坛戒,立时按着护坛十戒的规则来处治惩罚。
各舵下效力的弟兄们,十之七八是江湖上亡命之徒,这种人极不容易管理,极不容易统率,他们完全是知法不知恩。在以前的刑堂香主,就为得过于宽厚纵容,所以才连他自身全毁在这种情形下。
海鸟吴青督率着八位弟兄,这一整顿龙头总舵内外,数月的功夫,把十二连环坞二千余人,这么庞大的群众们,整理得井井有条,谁也不敢稍犯坛规。海鸟吴青得内三堂香主的重视,也就完全在他这么忠心报效上。
他一晃在十二连环坞已经效力七年之久,可是暗中也得罪不少人。他入十二连环坞之后,就算把整个的身躯献与凤尾帮,所以绝不作成家立业的打算。现在海鸟吴青作刑堂香主,真是一劳永逸,铁筒似的地位,绝不会摇动。只是近一二年来,凤尾帮根基已经坚固,声势越发浩大,分坛分舵已经散布到山左右、大河南北,在江湖道中百余年来,所有的帮会没有象凤尾帮这么大成就的。
天南逸叟武维扬近年来,性格竟有些变了,对于一般辅助他重建凤尾帮的老前辈们,时起猜疑之心。天南逸叟武维扬竟把那福寿堂,作为他灭去敌人的牢笼。只要哪一位有功于凤尾帮的香主们,声誉太大,手下的弟兄太多,天南逸叟武维扬立刻以功高望重应受后辈供养为辞,把他送入福寿堂,尊为凤尾帮的元老。
在先前还不显怎样,尤其最近二年来,凡是在十二连环坞重建凤尾帮有功之人,几乎全被他送入福寿堂,把他们所有的权柄完全卸掉。这一来,渐渐的有人明白他这种行为完全象汉高祖“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他这完全是排斥他人树自己一人的势力,总揽大权,不叫落在别人手中。
现在内三堂欧阳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闵智、外三堂闪电手薛庸、彭寿山、海鸟吴青,这六家香主,完全得受他的节制统辖,象三阴绝户掌罗义、双掌翻天崔丰、要命郎中鲍子威、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一班人,多半是当初蔡帮主手下的旧人。
从鹰游山立着龙头总舵时,就在帮中效力,天南逸叟武维扬把这般人完全送入养老院,简直是养废人。他这种阴谋的情形,为人窥破,可是他根基已固,势力已成,内三堂的香主全是忠心报效,更全是扎手的人物。福寿堂中的一般帮中前辈想要动他,太不容易了,不过这种风声传播开,与武维扬太以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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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吴青虽则失身江湖道下五门,他是很有见识,近一二年来,已然看出凤尾帮到了盛极必衰的时候。天南逸叟武维扬,空有聪明,也算是为私欲所蒙蔽,不应该把分坛分舵推广的太远了。早早的应该在长江上下游的浙江、江苏、湖南、湖北等附近这几省,充实力量,严掌帮规坛戒,还可以保持着这种势力,不致动摇。
这一太散慢,难免鞭长莫及,耳目难周,有一舵弄出非法事来,就灭去凤尾帮一分威望。果然和淮阳派一起这番门户之争,再加上一般帮中效力的香主舵主们,自恃凤尾帮的势力足以排斥异派,很小的一件事,被他们推波助澜,闹得到现在危及龙头总舵。
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更勾结了秦中三鸟、西川双煞,倒反凤尾帮。自己受罗义救命大恩,对于他这次的反出十二连坏坞,暗地中还是十分认为罗义并无不当处,这完全是武帮主一人之过。
所以海鸟吴青对于三阴绝户掌罗义,依然存着一分留恋之心。所幸自己过去避着接引依靠的嫌疑,罗香主倒反十二连环坞,没有把他牵连上,可是冤家路狭,现在竟自由他亲手处置陆七娘,这真是造化弄人。
当时女屠户陆七娘把经过情形对双刀宋宾、麻头鬼刘天寿等全详细地说了一番。麻头鬼刘天寿一听这种情形,赶紧往刑堂门口探头看了看,见海鸟吴青怔在那里,遂回身向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们过去既有这种非常的情形,他曾受过你罗家救命大恩,罗家又只是你这一条后代,你想逃活命,就不必为他打算,他好歹也是一家刑堂的香主,你破出死命地哀求他搭救你。我们全是江湖道中人,论天理良心,他为了救你,把命搭上也是应该的。你死活可就在这种短短的时间内,不能再和你多说了,自己的事自己琢磨着办吧!”
麻头鬼刘天寿这番话,简直是安心要吴青的命。那刑堂师双刀宋宾,一旁拦着道:“刘舵主,你也得收敛着一点,杀人不落两手血,何必多管这些闲事?弄出差错来,我们可担不起。咱们这位吴香主,今天也是特别,怎么还不进来?”
双刀宋宾恐怕麻头鬼刘天寿再出什么坏主意,遂赶紧走到刑堂门外,向海鸟吴青打招呼请他入刑堂执行帮主的命令。海鸟吴青被他唤进了刑堂,这时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全撤身躲开陆七娘,他们规规矩矩分立两旁监视着陆七娘。
吴青此时心乱如麻,把平时的聪明能干的情形减去一半,走进刑堂之后,尽力躲着女屠户陆七娘,一直的往神坛走去,向两名值役的弟兄招呼了声:“伺候开坛。”女屠户陆七娘焉肯把机会放过,站了起来,往前紧走了几步,直欺到海鸟吴青的近前,在吴青的背后停住脚步低声招呼道:“吴师哥,你先别忙!我有几句话你得容我说完,我定然瞑目受死,绝不给你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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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吴青突然一转身把面色一沉,倒退着往后又撤了半步,同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可知道帮规可畏,法令无亲!我劝你不必多费那些无味的言辞。罗锦云,你虽是女流,可也是闯**江湖的人物,在这种地方你要强人所难可就不对。请你尊重帮规,谨守坛戒,我要焚香开坛了。”
女屠户陆七娘忽然蛾眉倒竖,杏眼圆翻,眼角中流下两滴泪来,银牙紧咬着下嘴唇,满脸的轻嗔薄怒,一跺脚,向海鸟吴青道:“吴师哥,我真想不到你竟会这么忘恩负义!你以小人之心度人,我好恨!我遭到这种不自主冤,身遭惨死之下,好容易在临死之时,守在你这么个近人面前,我要留两句要紧的遗言,你全不肯答应,吴师哥你好狠!”
说到这里,更自抬起头来仰着脸,望着屋顶,惨声招呼道:“爹爹!你英雄一世,女儿可太对不起你了,只是你费尽心力,一力的成全,哪知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他把救命之恩,置之不顾,女儿的命可苦死了。”
说到这她面色一变,身躯一晃,竟自向前倒去。海鸟吴青正站在她迎面,虽然又往后退了一步,相隔她也仅只三尺多远,海鸟吴青又恐怕她未领刑之先,摔出伤痕来,或是急怒攻心,立时毙命,自己真就不敢不管,身躯微往旁撤,右臂一伸,把女屠户陆七娘肩头搂住。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她摔过来的身躯自动一转,女屠户一张清水脸,整个的靠在吴青怀中。海鸟吴青此时又急又羞愧,可是其势又不能抖手把女屠户甩开,只好轻轻把女屠户陆七娘放在地上。海鸟吴青一抬头厉声招呼道:“你们全是作什么的,怎么看起热闹来?还不过来赶紧把她唤醒了,以使开坛。”
吴青在说这个话时,见铁腿周雄、双刀宋宾、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这几个重要人物,好象是对于他们本身无关,女屠户陆七娘虽然当时晕绝,他们一个也不过来跟着救护。海鸟吴青是干着急,只能向值役的弟兄喝叱,对于他们这种看热闹的情形,无法向他们发威责备。这时两名值役的弟兄过来,把女屠户陆七娘扶起,盘膝坐好,两人在耳边连声呼唤。女屠户陆七娘悠悠醒转,竟自哭泣起来。
这海鸟吴青被她当面指责自己忘恩负义,更看到铁腿周雄、双刀宋宾等脸上的神色,对于女屠户陆七娘的话似乎深信不疑,全有些替她鸣不平之意,海鸟吴青也真无法辩驳。只是她这么放声起来,自己身为刑堂香主,领受帮主命令,来到刑堂执行帮规,此时竟无法制止陆七娘的哭声,吴青只得把心一横,恨声向女屠户陆七娘喝道:“罗锦云,任凭你把我吴青看作忘恩负义,我是无可如何。就算是我曾受你罗家大恩,你现在是犯了十大帮规最重要的条例,我吴青有什么力量能够救你?罗锦云放爽快些吧!恕我不能尽自等待,我要开坛焚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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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屠户陆七娘见时机已至,若容他上了香,自己命就算没有了,突然往起一长身,站了起来,圆睁杏眼,向海鸟吴青道:“吴师哥!你明明是能够救我这条小命,你竟自为保全你个人的地位,把你这苦命的妹妹置之不顾,你就忍心看我作刀头之鬼。
吴师哥,你也不想想当日你在江岸边,若不是我那痴心的爹爹,不顾一切把你救着逃出缉捕之手,吴师哥,你还有今日么?我落到这个结果,我算认了命了,不过我绝不能领受这种乱命,皂白不分,我至死还落个污名,罗陆两家的家声,被我完全断送!我罗锦云死不甘心,可是我知道逃不出手去,我情愿一头碰死,也不受那一刀之苦。”
女屠户陆七娘说到这里,竟自一斜身,从海鸟吴青的身旁闯过去,直奔西墙,她作势往墙上去撞。海鸟吴青焉能看着她撞死在刑堂中,自己怎样交代?
女屠户陆七娘任凭怎样紧跑,她倒绑着二臂,身形也不利落,海鸟往前一纵身,一把将陆七娘背后的衣服抓住,口中厉声说着:“你敢破坏帮觌?给我回来吧!”
海鸟吴青腕子上一用力,竟把女屠户陆七娘的身躯带回来。可是陆七娘被吴青抓着之后,她绝不再挣扎,整个的身躯就算交给海鸟吴青,被吴青往地上一放时,才一松手,女屠户陆七娘竟自在地上滚着,紧欺到吴青的腿下,苦喊着把头向地上乱撞。
海鸟吴青是个闯**江湖的英雄,又哪经过这种女人的厮缠?更当着本坛下一般弟兄,女屠户陆七娘竟自当面揭穿自己曾被罗义相救之事,自己素日又是抱着恩怨分明、光明磊落之意,此时真个无法开口说些狡赖的话。吴青只有连连往后躲着,闹得面红耳赤,铁腿周雄等静静地坐在那里,好象没事人一样。
此时刑堂中已经掌起灯火,海鸟吴青急得无法之下,纵身闪避开,向值役的弟兄们喝叱了声:“你们还不把她赶紧架住,本座也得上香,请法刀执行帮规。”那女屠户陆七娘在地上一路翻滚,弄得乌云散乱,二次又赶到吴青近前,并且因为双臂被绑,一连就跌扎了两次,追到神坛前,往地一跪,不住的连连叩头,向海鸟吴青哀声呼唤道:“吴师哥,你别这么狠心,救我这条小命吧!
只要你能想法子让我多活一时,我有法子洗刷我不白之冤,在龙头总舵中,准能还我清白,哪怕再叫我死,我也甘心情愿了。吴师哥!你不论担多大风险,求你念在我罗家只我一条后代,我爹爹只生了我这么个苦命女儿,他已经逃出连环坞,你能把我救了,我罗家生死感恩,吴师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吴师哥你听,现在到了什么时候?你只要肯听我的话,破出落帮主的叱责,你只派人往净业山庄向龙头帮主报告,就说受帮主处置的陆罗锦云,已经提出了被冤屈的证据,实在是被人陷害,蒙受污名,求帮主秉公判断,既可以洗刷了陆罗锦云之冤,更可以保全凤尾帮全帮的清白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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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哥,无论帮主准与不准,你只要肯这么给我报上去,我再落什么结果,也就认命了。”
女屠户陆七娘这么哀声恳求,她不过是挨磨时刻。这陆七娘实在是厉害的女人,别看她这么拼命的同吴青纠缠不休,她可更还注意着眼前一切的情形,因为就在那一刹那间,她连连听到了刑堂西北一带连续起了芦笛之声。海鸟吴青对于女屠户陆七娘的要求,自己也不由的心头为之一动。这就完全因为方才在外面得到那外坛报警的布札所致,并且耳中也听到西北一带凌乱和芦笛的声音不对了。
吴青何尝不想对三阴绝户掌罗义报救命之恩?只是力与心违,无可如何,也只好作了忘恩负义之人。现在外面的形势既然到了这种重要关头,净业山庄群雄会斗,形势也十分不利,自己也看出恐怕十二连环坞就有大祸临头;因为内里的事还没有解决,外面官兵若是在这种时候大举攻打连环坞,里外夹攻,武帮主恐怕也不易应付。
在女屠户陆七娘说完这番话的一刹那间,隐隐听得西北一带,起了两次异声。这种声音非常刺耳,先前还疑心是天空的雷声,不过仔细辨别之下,已然判明确切是火枪发出来的轰击之声。
跟着又有一名弟兄闯进刑堂之内,向海鸟吴青报告道:“报告香主,现在内港忽然大部撤退下来,最奇怪的是有二十八宿护坛船帮的弟兄,已经到了天凤堂一带。事情发生得离奇,弟子恐怕他们扰乱主坛,特来请香主的示下。”海鸟吴青眉头一皱,眼珠一转,不由得冒了冷汗,他已经知道前面发生了重大变化,遂趁势向刑堂师铁腿周雄、双刀宋宾招呼道:“二位舵主,弟兄报告的事太离奇,我们执掌着主坛重地的秩序、坛规,请二位赶紧查看一下,不要被外舵的弟兄侵入龙头总舵。”
周雄、宋宾也因为事情来得太以突兀,全惦着到外面看看真实情况。虽则明知道海鸟吴青是趁势把他们打发开,要和女屠户陆七娘说私话,但是周雄、宋宾全是老江湖,眼前的形势实令人难以安心再管别人这种闲帐了,立时答应了声,即匆匆走出了刑堂,往前面天凤堂一带疾驰而去。
这时海鸟吴青本可以立时吩咐值役的弟兄燃烛焚香,照样执行他的帮规,处置女屠户陆七娘,可是因为听到外面这种情形,遂也有故意耽搁之意。
这时,正是净业山庄已到了淮阳、西岳两派和凤尾帮拼斗最厉害之时,突然也发现在阴云笼罩中突起火枪轰击之声。天南逸叟武维扬认为是淮阳、西岳两派勾结官兵,里应外合来挑十二连环坞龙头总舵。天南逸叟武维扬在愤怒情急之下,喝令群雄动手,净业山庄中竟起了群殴,赴会的武师们也是各摆兵刃,一齐上前动手,演成混战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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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港一带,也在同时发现了缉私营、水师营水陆并进,抄着捷径,攻进了龙头总舵的心腹之地;水面上二十八宿护坛船队,已被闯进来的官兵船队包围混战。
这种突然变乱的情形,起于刹那间,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向女屠户陆七娘喝叱道:“罗锦云,你要好好的放尊重些!你终是一个女流,当着本坛的一般舵主们,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不过是尊奉帮主的命令来执行帮规,现在主坛重地已然发生了意外情形,本座念在你是个女流,容我和本坛师父们商量一下,是否能够依着你的主张替你请求,这只看你的命运如何了。”
这时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见海鸟吴青已经对陆七娘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虽是暗中窃笑,可是因为外面情形不稳,大家把方才那种坐山看虎斗的心意消去了一半。
海鸟吴青首先来到麻头鬼刘天寿身旁,低声说道:“刘舵主,外面的情形可不好,我们身在内坛,必须要知道一切详情才好,这个罗锦云一味的缠磨救她一命,只是本座恐怕落了嫌疑,实在不敢任意的答应她。舵主们对于罗锦云认为应该如何办理?你我全是为帮中效力的弟兄,你我彼此计议一下,真能够救她一命,我想舵主们也是愿意的,不过帮规严厉,我终恐怕惹火烧身自取其辱,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麻头鬼刘天寿见海鸟吴青居然低声下气向自己商量,这种情形为从来所未有,刘天寿暗暗的得意,心说:海鸟吴青,你也有栽到我们弟兄手内的时候了。白花蛇杜龙,却恐怕刘天寿得意忘形,口中说出不三不四的话来,海鸟吴青终是掌坛的香主,得罪了他没有便宜,忙的一旁答道:“吴香主,‘但得一步地,何须不为人!’一个女江湖道,本来是非就多,她的事,真假难辨,吴香主又何妨替她请求一下,万一邀帮主的慈悲,暂缓她一死,也就保全她这条性命,这种事又何乐不为呢?”
那女屠户陆七娘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听到吴青的口风和白花蛇杜龙暗中帮忙,有意相救,自己赶紧走到这三人面前,往地上一跪道:“老师父们,能够对我罗锦云这样开恩,我罗锦云生生世世不忘大德。”说着连连叩头。
海鸟吴青见女屠户陆七娘这种可怜虫的情形,心中真个起了不忍,不过神色上不敢显示出来,反倒一扭头向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两人说道:“二位舵主既然有救她一命之心,我吴青也愿意替她担待一下,破出落帮主的叱责,就给她请求一下。
内港更发生这种非常清形,不知净业山庄中是否得到信息?我想请二位舵主辛苦一趟,替本座到净业山庄,可是千万不要直接向龙头帮主面前请求,最好是向天凤堂香主陈述一下。欧阳香主是能担当大事,只要有他一句话和帮主的坛谕是一样的,二位舵主可愿意到净业山庄走一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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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麻头鬼刘天寿听到海鸟吴青的话,他却微微一笑,先看了看女屠户陆七娘,又瞧了海鸟吴青一下,信口笑道:“我刘天寿,最愿意成人之美,香主既然也有慈悲她之心,我们难道这种现成的好事还不愿做么?愿替香主往净业山庄请求一下,借瞻山庄内的形势如何。”
海鸟吴青何尝看不出麻头鬼刘天寿那种阴险的情形,不过自己另有打算,倒也不惧他了。麻头鬼刘天寿遂招呼着白花蛇杜龙,向诲鸟吴青讨了一面刑堂的竹符,他们是为自己留退身步,作为凭证,两人立刻出了刑堂。外面的情形可不对了,雨已经下来,天空的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四外一阵阵时起杀声,在这种雨声雷声掺杂之下,越发听着令人心悸,这两人倒是真个赶奔净业山庄。
海鸟吴青打发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走后,刑堂的神坛前倒是还有人,海鸟吴青可不把他们放在心上,遂向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口口声声说我吴青忘恩负义,你真是辱人太甚!我不念在罗老英雄相救之情,早已一刀把你处置。你看现在十二连环坞已到了什么情形,还用的着那些礼节么?
现在总算是你命不该绝,十二连环坞的情形已经发生重大变化。罗锦云,我吴青已然破出死命给你担待,往净业山庄替你陈情,我吴青明知道是自取其辱,龙头帮主焉肯就信这种请求?刘天寿、杜龙他们安心要看我吴青的笑活,我叫他们两人走一遭,叫他们替我先受些委屈吧。
罗锦云,我不过是稍延须臾,以待时机,你若真个命不该绝,或许保全一时,不过你要生妄想,那可是自速其死,我吴青绝不作有始无终的人。”
方说到这句,忽然从外面闯进四五名弟兄,向海鸟吴青报告道:“报告香主,现在天凤堂一带,已经成混乱情形,内港口一带,船帮已经全散开,船队的弟兄们足有一半逃奔龙头主舵;各处的道路守卡弟兄,已经阻止,听说有大队官兵和船队,已经侵入连环坞的腹地了。香主也得早作打算才好。”
海鸟吴青厉声说道:“现在龙头帮主和内三堂香主们全在净业山庄和赴会的人尚没解决,任凭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外三堂不准乱动,赶紧去守卫各处卡子。扰乱刑堂重地者,本座定以帮规坛戒处置。”
海鸟吴青把这般弟兄喝退之后,女屠户陆七娘突然站起来,向吴青道:“吴师哥,你把我绑绳放开,我罗锦云还不致那么下流,在你面前想要逃走,求你搭救是我们的私情,我若一起逃走之心,就不够江湖道上人的行为了。吴师哥!你快把绑绳松开,我有要紧话和你讲。”
海鸟吴青道:“松绑绳算得什么,你敢逃走,那是自速其死。”吴青真个把绑绳给抖开,女屠户陆七娘把两臂舒展了舒展,回头来看了看刑堂值役的弟子尚有三人,不过这种人形同工役一样,他们在帮中没有力量。女屠户陆七娘却往神坛前多走了几步,贴近神案旁,向海鸟吴青点点头道:“吴师哥,你把心放宽些,我救不了自己,犯不上再害你。”海鸟吴青此时十分注意着外面情形,此时听到女屠户陆七娘招呼,眼角看了自己手下那三名弟兄一下,立刻走向女屠户陆七娘身旁说道:“你要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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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屠户陆七娘道:“吴青,你枉在江湖道上闯了!你是有心胸志气的人,有心在江湖道上成名立万儿,可是你临到重大关头,竟不能当机立断,可惜你学就一身本领,又有心胸,又有志气,但是你要这么冤冤枉枉把自己的性命送在十二连环坞,太可惜了。现在时机是稍纵即逝,吴青你睁眼看看,十二连环坞到了什么情形!
观在你手下这几位弟兄全没在近前,大约他们不会回来了,现在也没有多大时间的耽搁。实告诉你吧,三阴绝户掌罗义的女儿,双手金镖罗信的侄女,这种江湖成名的英雄后代女儿,不会那么下流,怕死贪生畏刀避剑,为得顾惜自己一条蚁命,把老人家的一生威望置于不顾。
我刚才那种恬不知耻情形,实在是故意的延迟时刻,吴师哥,到现在我们得说真的了,连我这不争气的女人,全不肯随便把这条命送在这里。我觉得在这种时候陪着他们同归于尽,就好象送葬的人,也陪同死人埋在坟里一样。大祸临头之时,当机立断,不能顾全那种没有一点价值的江湖道义。
我被铁蓑道人擒获之后,这个牛鼻老道,他虽把我打伤,并没有用重手。这铁蓑道人看我昏沉过去,不知还有什么人随在他身旁,用布袋很快的把我装起,可是我跟着就醒转。我落在这种厉害人物手中,我知道徒自挣扎,绝不会逃出他手去,还不如忍受一时之辱,等待机会。
他那么难惹的人物,也有露空的时候,竟在那时向他身旁相助的人,以极严厉的口吻吩咐他,叫他赶奔东坪坝,入山口往北的乱林中,一直的走下去。找到福寿堂西南的那座苦行庵,要通知西岳侠尼多指大师,叫这老尼要赶紧入十二连环坞接应他门下。
那牛鼻子老道虽没说详细原因,但是却草草令传话的人,告诉多指大师,他西岳派门下不容易培植起来的泗水船帮,可要同归于尽,飞鹫船队危险太多。
十二连环坞,已经入于危险状态下,天南逸叟武维扬已经到了物极必反之时,恐怕已经有人卖了他,并且对手十分厉害。不容你迟疑缓息,恐怕有极大的力量立时发动,大祸就在目前,叫多指大师要为她本门尽力,挽回泗水船帮这步劫难才好。
因为铁蓑道人一身不能兼顾两事,他也要保全他淮阳派三代的惨淡培植,始有今日的一点成就。只说了几句话,我听出十二连环坞恐怕不易保了。这种情形很显然的,绝不是凤尾帮力量雄厚,或是在两下翻脸之后,要把淮阳、西岳两派一网打尽;极厉害的对手,恐怕另有其人。
我彼时自知真是命该如此,我终于没逃出他们手,偏偏这时落在他们手中,弄得一身无边的冤枉,不白的污名,不能再洗刷惨死在十二连环坞,真是含冤而死。吴师哥,你是知道我罗锦云,尚还不是那种江湖女流,净业山庄中我稍微的再负一些气,我立时就能把命送掉。我不作那种愚蠢事,上天见怜我,竟自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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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吴师哥,你是个慷慨不屈的英雄,有作有为的汉子,在江湖道上,没作过什么亏心事。我尽自和你纠缠,任凭他人暗中笑骂,我全不顾,正为得救吴师哥你这条命。我父亲当年看定你是个能树立事业,闯**江湖的好汉;他的为人,吴师哥你尽知,他绝不指望着你将来报恩,他一生绝不依赖他人,你看看就是我这亲生女儿,他何尝把我放在心中?
可是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正是鼓励我不要仗着有本领爹爹的威望,来为自己装门面。所以吴师哥,你也应该知道他把你看得那么重,舍身相救,收容你这无家无业的人,传授你武林正宗的本领。这是他个人的心性,就为得三阴绝户掌罗义眼中看到可以成全的人,一定能在江湖上吐气扬眉。
吴师哥,你虽然入十二连环坞后,造就到跟前这种地步,总算是对得起他老人家,对得起自己,可是如今变生不测,大祸摆在面前,你能不当机立断,把性命送在十二连环坞。你枉有过去那种志气,空被我爹成全,到头来终于是辜负了姓罗的一片苦心。吴师哥,你现在还不早作打算等待什么?”
海鸟吴青双眉紧皱,怒容满面,刚要喝叱:“罗锦云,你敢用甜言蜜语来**我。”在这种话将说未说之间,突然正东一带轰轰的两声,并且东南一带杀声大起。靠着天凤堂左侧一带,如同潮水涌来一般;似乎有很多的人,虽然不是大声喊嚷,那种以沉着很低的声音,互相呼应,眼中不用看到,已经能辨别出这内三堂、外三堂一带,现在已发生极大变化。
尤其令人可惧的是那种火枪的声音,海鸟吴青曾在水面航船上待过多时,他曾见过水师营操练这种可怕的武器。这种东西比什么厉害的弓箭威力全大,武功本领遇上这种东西,全置于无用。十二连环坞腹地中,竟会发现这种声音,这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十二连环坞真个的算完了。
在这种证实下,吴青对女屠户陆七娘减去了轻视之心,完全认为她所说的是实情,绝无一字虚言,她固然是为逃她的性命,对我海鸟吴青终有过去的渊源,在这种危难的关头,她倒是真应该有救我之意。我不要过信江湖上的传言,冤屈了她的好意,我别自误。
真要缉私营、水师营大队官兵已入腹地,从来邪不侵正,这还是真个得依她的话,自己先保全自己性命。对于凤尾帮没存着叛帮背教之心,这条命保全着,依然为帮中效力,岂不是上策?
遂向女屠户陆七娘道:“师妹,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可知道我吴青是铁铮铮的汉子,作事有始有终,你可不要引诱我作恶。武帮主和内三堂香主待我不薄,临到危难之时,我不能只顾自己逃命,作那种昧良心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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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你如果所说全是实情,现在所攻进来的,真个是官兵,那么总算罗门中尚有余德,我放你逃走;至于你出得了连环坞出不了连环坞,我可不能管了。在这种时候我有法交代他,何况我也不准活过今夜去,我要谨守祖师前的誓言,以性命报效凤尾帮。
现在你不要自误,你还有什么赶紧说一声,我好放你逃去。”女屠户陆七娘,把面色一整,一跺脚道:“吴师哥,你好糊涂了。现在我任什么话不和你讲,你是始终没出刑堂。你既有放我之心,我用不着再想别的念头拼命逃走,请你到外面看看形势吧!”
第一百四十三回净业山庄困群雄铁蓑显身手
陆七娘说到这,却带着十分愤怒,双道蛾眉往一处一蹙,那两只杀人不见血的媚眼,似乎在她有了生机之下,更加比平时晶莹放光。往海鸟吴青面前凑了半步,两下里相隔仅只半尺,陆七娘这眼前面色上的情形,带着十分着急、十分关心,和吴青真有生死相关之意,这种恳切情形是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她竟伸手把海鸟吴青双臂抓住,论吴青的性情,就是对她没有仇视之心,可也绝不准她这么放肆,无奈女屠户陆七娘此时是一团正气,一派亲切关心,毫无邪念之容,何况吴青在她家中又居住年余,这不比一个陌生人了。任凭吴青怎样倔强,自己也不会不被她这种至情所感动,这正是女屠户陆七娘厉害的地方,手段高的地方。
因为在十二连环坞发生重大变故,虽则全没身临其境,以所听到的这种不祥的声音,瓦解冰消就在面前,任凭多么不正大的人,多么**邪好色之徒,在这种生死关头,绝不会再起邪心,再动**念。
陆七娘倘若用**邪**的手段,来对付吴青非失败不可了,海鸟吴青就许立时翻脸,她竟能够体会眼前的形势,深知人的心情性格,她竟拿出这种至大至高的恳切、关心,真情美意来对付,吴青竟自丝毫不再拒绝。
女屠户陆七娘在这时眼角更有一对泪珠,欲落来落,向海鸟吴青道:“吴师哥,我盼你赶紧的到天凤堂一带能够隐身掩迹的地方,把真情实况看过明白,你可要赶紧回来,我还有关系你一生命运的话告诉你,现在你若真想报效武帮主,赶紧横刀自刎,那算你真个的为凤尾帮舍身全义;你若想着还能为凤尾帮尽力,请问你有多大本领?多大能为?
恐怕你这净业山庄全闯不进去了。我不愿意这么冤枉而死,也不愿意你这么断送在十二连环坞。快去快来,请你念在罗义救你之情,在眼前你要相信我的话,师哥你就快去吧!”她竟用力把吴青的双臂一带往外一推,陆七娘自己却往神案前那个焚香所用接脚的木台阶上一坐,把自己衣衫的下角撩起掩着脸吞声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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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吴青竟自身不由己的被女屠户陆七娘这一推往外走去。最可怜的是那值役的三个弟兄,全怔在那里,对于他们的话,也有听见的,也有没听见的,这就是身分太小,这种作小卒的,到了重大关头,性命轻于鸿毛,命虽是自己的,却得随着别人生、别人死。
海鸟吴青匆匆走出刑堂,刚一出刑堂门,自己赶紧把身形掩蔽,转到刑堂的转角处,一纵身,竟自蹿上了刑堂的屋顶。自己把身形伏下去,往四下里一看,在黑沉沉的暗影中,虽是望不出多远去,可是上天好似故意来完成这步劫运,隔不多大时候,闪电在天空,倏明倏暗之下,能够把天凤堂一带所有的道路一览无遗。
只见这一带,每一条道路上,全是贴着道旁的边侧,有许多人在疾驰飞纵,掩藏躲避,并且情形十分乱,有往东就有往西的,那种杀声越发的近了。刑堂离着内港口,也就是不到一里远,在这里站在最高处,在电光闪动之下,依然能看到港口大船的帆樯。
海鸟吴青不用往远处去再查看了,就在他伏下身去的片刻间,在刑堂和天凤堂的正东,那里是一片高岭,通着十二连环坞内,所有的陆地好象城墙一般。那一带没有道路,不能往十二连环坞外走,除了盘山磴道乌鸦嘴,这条道路是半明半暗。在总舵效力,没够上舵主的身分和内三堂、外三堂的亲信弟兄不准走这条路,这也是从分水关到内坛的捷径。
可是此时这东岭头一带竟自连续两片红光涌起,如同两个迅雷一般,“轰轰”的这种爆炸之声。尤其是有树木近山头的一带,空中有雨气蒸腾,烟硝的火光一发出来,火光不过是三四丈一片,可是被这种雨气蒸起的地方,枪声一响之下,足有好几亩地的地方天空中,全是红黄之光,尤其是这种先声夺人,心有成见的情形,最厉害不过。这种抬枪,在当时清兵各处驻防的大营中,并不普遍的全有。
江南水师大营跟缉私营两淮统领,他们职权太大,镇压着地近长江一带,不只于得监视着水面上贩运私盐,官家所谓枭匪,尤其是浙江省沿海一带,海盐太多,官兵的力量只要小了,不只于不能弹压镇抚,有时官兵反为所制,常常的闹出百八十名弟兄被人掳掠。
所以江南水师大营、两淮缉私统领,全请求兵部,把别处不重要的地方的火枪营调集了两营来,由缉私营、水师营分着统领。物以稀为贵,那时候凡是如这种机械的东西,多半出自海外,到后来,民间也能够普遍的打造这种抬枪,那已经在二三十年之后了。
人人心目中存着这种火器,是不能抵卸的杀人利器,所以十二连环坞,就这么容易的毁于一旦,竟全就毁在二十余杆抬枪上。
攻打十二连环坞,一来是有得知连环坞水势地利山形秘道的本帮人把维武扬卖了到底,就连攻进十二连环坞的一切步骤,也全是告密人的计划。总算浙南缉私统领和水师提督官运享通,真要是十二连环坞形势不稳,没有西岳派淮阳派净业山庄群雄会,把凤尾帮重要人物全绊住,就象官兵的计划也未必得逞。以武维扬、欧阳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闵智这四个人的聪明机智,跟应付非常的能力,稍微容开他们缓手,十二连环坞的情形可就未必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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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秘密道路已然泄露在外人手中,浙南缉私营和水师营联合阵线,非把连环坞挑了不可。天南逸叟固然是不能长期抗拒,可绝没有当时这种惨败的情形。这二三十杆抬枪威力虽大,龙头帮主武维扬跟内三堂香主,没有净业山庄群雄会斗的事,各自统率着所有的得力手下弟兄来应付,恐怕官兵方面抬枪手也得损失大半。
一来十二连环坞声势太大,武维扬依靠它固若长城一般,认为有千八百名官兵也不易打进来。这些年来,排斥一般老人,树敌太多,再加上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倒反凤尾帮,也是武维扬的致命伤。就这么四下里机会往前一凑,十二连环坞在两三个时辰内,官兵和帮匪正式对面之下,弄个不战自乱,冰消瓦解。那一方面火枪只要一亮,烟火气在阴云中一闪,这一带的帮匪立时四散逃命。
主要的人,全在净业山庄;山头舵主们哪里统率得了?自己跟自己就弄成不能再守下去,哪会不完?海鸟吴青眼中所看到,以及耳中所听到,自己认为就是有回天之力,也难挽回眼前这步劫难了。
从分水关到内港口,这条水路的捷径,官兵也能利用上。水师缉私营竟能象从天而降一般,船队竟能在里港发现,这还不毁等什么!回头再往里一望,净业山庄更涌起两片火光,抬枪的声音更比这边厉害。吴青知道此时自己纵然以性命报效帮主,但是净业山庄也成了这种局面,死亡逃散之下,自己还未必能闯过去;就是能闯过去,又哪里去找帮主们?
倘若遭到抬枪轰击,自己虽有一身本领,轻身本领也没有火药的力量快,就这么随着,一般小卒们同归于尽,可真有些冤枉。眼前的险象已成,海鸟吴青又完全信了女屠户的话,他遂不迟疑翻身跳下刑堂房顶。这时可倒好,刑堂这里真个清静异常,本坛下的弟兄们,大约早已各自逃命。
在大难临头之下,各本相顾。吴青也倒正合心意,匆匆进了刑堂,见那三个弟兄还在那里站着,吴青恨声说道:“你们倒是真忠心,还不赶紧逃命去吧,站在这里等死么!”这三个弟兄是真个冤枉,吴青平时那么严厉,谁又知眼前变成这样,被他喝叱着,三人这才赶紧走出刑堂各自逃命。
吴青匆匆来到女屠户陆七娘面前,陆七娘粉面垂下,坐在神案下,手弄着衣角,似乎寻思着什么。海鸟吴青立刻改了平时那种口吻,招呼道:“锦云师妹,外面的情形真叫人痛心死了,万想不到凤尾帮会落到这样结果,冰消瓦解就在眼前了。”
陆七娘这才霍然站起,抬起头来,眼望着海鸟吴青,她却上边牙齿咬着下嘴唇,从鼻孔中缓了一声向吴青道:“吴师哥,这个被屈含冤的师妹没骗你吧,你要想象节妇殉夫,孝子殉父母,思忠心做凤尾帮的弟子以身殉帮,以命报帮主,你赶紧横刀自刎,死在刑堂,等到官兵进来,把你往后山一掷,你就算成了名,尽了节。”吴青不容她絮叨着说完,含怒说道:“锦云师妹,你不要用话激我,难道我那位恩人作事就全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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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七娘立刻把面色一整,正色说道:“吴师哥,我父亲倒反凤尾帮,在别人或许讥诮他以福寿堂前辈的身分不该作这种事。你是老人家的近人,他这种情形是否武维扬逼成的?凤尾帮毁于一旦,完全毁在武帮主一人的身上了。我们既然认清了不能作愚蠢的行为,送了性命,你还不作脱身的打算,等什么?
若等官兵把所有的道路把守住了,我们可就不易逃命了!我说句放肆的话,叫你听着也是离间你和帮主的话,幸亏你遇见这个不争气的罗锦云,咱两人打个赌,净业山庄的情形,咱两人可不知道。我实告诉你吧,那个倔强顽固的老头子,早就想对他不起。
你不信看,只要我们在净业山庄,准不被敌人所伤,剿办十二连环坞的官兵任凭多么厉害,武帮主准能不受毫发之伤,安然脱险。只要这个话不应验,我愿意输给你一指,我准用刀把左手剁去一指,以作无知妇女信口开河之戒。武帮主有一条秘密的道路,只有他和内三堂香主知道,尊为福寿堂的退隐前辈,他全不肯把临难脱险的道路说与。吴青,这是共患难的弟兄所应有么?快快走吧!傻小子,死了没人知情。”
海鸟吴青听陆七娘这番话,他可真动了心。这种闯**江湖的汉子,越是讲义气的人,对于无情无义,越是恨深恶绝。他自己不辜负入,也最恨别人负心。他忠诚护主,可是作主人的不能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对他仍然时有猜忌之心,这就叫逼好人走坏道路,这种人你教他一起了仇视之心,即没法挽回。
海鸟吴青心怀大志,得三阴绝户掌一力提拔,献身凤尾帮。他认为天南逸叟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们,全是能成大业的英雄,自己正如同良禽得木,贤臣得主,把自己一身所学和一腔热血,完全献与凤尾帮,也算是偿了自己的志愿。哪知道十二连环坞发生这次事情,对于天南逸叟武维扬在十二连环坞另有秘密道路的事,海鸟吴青过去也略有所闻,但是总归是捕风捉影之谈,不足为据,何况凤尾帮在鼎盛之时,谁也想不到这些事。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一看跟前的情形,净业山庄就没有逃出来的人。官兵虽是具有极大的威力,攻进腹心重地,但是要想真个的捕拿几个为首的凤尾帮主、内三堂香主,他们还没有那么大能力。净业山庄是别无道路可走,外三堂又是咽喉要路,这般人要是往外退,自己身为刑堂香主,他们绝不会不知会一声一同脱身,女屠户陆七娘所说的情形,显见不虚了。
海鸟吴青深为痛恨,自己平时对于凤尾帮用尽心力,报效帮主,把偌大的一个十二连环坞整顿得井井有条,到了死难关头,竟把我海鸟吴青置于不顾,从内三堂闯出分水关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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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七娘更在这时说了这两句刺心的话,海鸟吴青一转身哈哈一声冷笑,向陆七娘道:“罗锦云,你不要小看了海鸟吴青,他们能够从秘密道路脱身事外,我海鸟吴青也照样的有本领有法子安然脱险,和他们十二连环坞外面再会吧!”
女屠户陆七娘暗中庆幸,她最怕海鸟吴青那种百折不回的心情,就是叫他离开十二连环坞,他也是依然要以身报效武维扬,自己不只于想着从他身上脱身逃命,并且因为个人此后孤零无依,一个女江湖道就是有本领,没有一些依靠,也不易在江湖道上立足。
此时听到海鸟吴青这种口吻,知道他对于武维扬实起了仇视之心、怨恨之意,自己只要出了十二连环坞,再以柔情动他,将来不会再逃出自己手去。女屠户陆七娘是适可而止,见海鸟吴青动了真怒,绝不再往下多说。
海鸟吴青已经匆匆走进刑堂后面静室中,把兵刃暗器带好,把自己的积蓄打点了一个包裹背在身上,更找到了一口锋利的扑刀,带出来给女屠户陆七娘作随身的兵刃,到了神坛前,向女屠户陆七娘道:“师妹,你怎么样,还能走些山路么?我们现在就要闯过内港口一带,姓吴的保你安然脱险。师妹,到今日叫你看出这个师哥不是无能之辈,不过你如不能再吃苦,那可就费了事。
陆七娘鼓着勇气向海鸟吴青道:“师哥,你也不要小看我,这个师妹在江湖上也这么多年,刀山剑树、大江大浪全见过。到了这种要命的关头,比你们男人绝不会差了。形势已紧,不要耽搁,赶紧走吧!”
海鸟吴青遂引领着女屠户陆七娘出了刑堂,这时外面已经在乱的如同沸水锅一般,四下里这种声音听着真怕人。水师营、缉私营,已经把各路口切断,帮匪们想往外退,全不容易了。海鸟吴青向女屠户陆七娘招呼了声:“师妹,你这跟定我身后,不要离远了,我们现在还得扑奔港口,找寻船只。把胆量放大些,轻车熟路,十二连环坞内还可以任我脱身。”
海鸟吴青遂捡着那黑暗之处纵跃如飞,道路熟,比较着容易掩蔽形迹。从天凤堂绕过来转出内三堂重要之地,已离港口不远。海鸟吴青见那宾馆一带,和前面松林大路,已经一片灯火之光,官兵大队陆续往里撞。
海鸟吴青对于这一带的地势,尤其是了若指掌,因为他平时是掌管着凤尾帮的风纪秩序,虽说是帮规严厉,但是人多是良莠不齐,所以在平时凡是稍微隐僻的地方,海鸟吴青全十分注意,恐怕各坛下不法的弟兄,仗着十二连环坞地势大,作出违法犯帮规坛戒的事来。所以十二连环坞内,几年无论什么地方他没有没走到的,此时可用着了。
经松林前这片大路,斜奔西北,转奔左边松林后,这种道路不知道可不敢走。宾馆对面,树林后面就是一带山岭,岭根下是一人多高的苇草,这种阴沉黑暗,真叫人不敢着足。可是海鸟吴青,毫不迟疑,分拨着苇草,往前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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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走毫无阻挡,别说官兵到不了这里,就连本帮坛下弟兄,也没有从这里走的。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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