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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侠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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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豪气如云观剧惩太岁柔情若水劫牢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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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彪踏进内室,却见他的老母正陪伴着一个穿紫衣的道姑闲话。一见袁彪回家,便道:“彪儿你回来得恰好,这位道姑因为仰慕你的大名,特地从关内赶来访你的,等候长久,你去陪她说话罢。”此时那道姑早已立起身来,向袁彪行礼。袁彪一瞧那道姑生得面貌白皙,意态妖娆,眼角眉梢含有**意,不象个虔诚修道之人,况和自己素不认识,特地前来访他做甚?遂一摆手请道姑坐了,开口问道:“这位道姑打从那里来的?远道下访,有何见教?”

那道姑见袁彪向她盘问,便笑盈盈地答道:“此番是从陕西赶来,因闻袁先生的大名,不惮间关跋涉,到此恳求指教。愿从袁先生学习武术,还望袁先生不吝指示,万勿见拒!”

说罢,又从她身边放着的一个包裹之内,取出四只五十两头的金锭,黄澄澄耀人眼帘,一齐放在桌上,向袁彪带笑说道:“这是我奉上的一些贽仪,千乞袁先生不嫌菲薄,即予哂纳,聊表我一点微意的。”

袁彪见了,不由面上勃然变色,嗤的一声冷笑起来,忙向道姑摇手道:“这是什么名目啊?我袁彪虽不能一介不取,然而非礼之财,也不敢无端收受的,请你还是留着自己用罢!我并非设帐授徒之辈,也不是有多大本领之人。

古语云:人之患生好为人师。自己功夫还未造绝顶,岂敢做人家的师父呢?至于我的名声真如萤火末光,那里敢说到名闻四方?大概你听错了人家的说话,问道於盲,使我非常惭愧了!”

说毕狂笑不已。那道姑听袁彪侃侃而谈,语气严正,大有衁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觉面上陡然起了两朵红云。正想重行启齿,却不料袁彪早已立起身来,拂袖向外面去,倒弄得那道姑难以下场。袁彪的母亲见此情形,很觉抱歉,便对道姑说道:“请你不要见怪,我这儿子脾气十分怪僻,只要不合他的胸怀,便不顾得罪人家的,有累你空走一趟了,非常过意不去。”

那道姑也冷笑一声道:“袁先生的性子真令人家难受的,倒有烦老太太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今去也!”说罢将桌上的金锭徐徐纳入包裹之中,又将一支金锭双手奉给袁彪的母亲道:“这一些是我孝敬老太太的。”

袁彪的母亲双手连摇说道:“啊呀呀,这是不敢当的,我那里好受你的金子呢?并且若被我儿知道,也要说我贪财了。”

道姑见袁母也不肯受,暗想我的金锭都是好好的赤金,又不是铅的,何必硬衂送人家呢?遂一声不响的一起放入包裹,便向袁母告辞。袁母又道歉数语,送到门口。看那道姑怏怏地望东而去,背上黄皮鞘中隐隐却插着一对双股剑呢!

原来那道姑便是前面介绍的风姑娘了。她先到关外想结识一般豪杰,闻得锦州摩云锦翅袁彪的名气,又闻袁彪是个少年英豪,所以特地前来,有心勾合,想先把黄金为饵,假意拜师学艺,然后再牺牲色相,和他周旋,不怕袁彪不入彀。不但自己可得一如意的美郎君,且为教中添一人材,打算未尝不佳。

无奈袁彪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不贪色,二不拜金,见风姑娘来得突兀,想来别有作用,所以毅然拒绝,不假词色。真所谓鱼儿不上钩,凭你安排香饵,也是枉费心计。风姑娘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便到螺蛳谷降服了闹山虎吴驹,别取途径。但是她的一颗野心,对袁彪依旧有些恋恋呢。

袁彪等得风姑娘走后,便仍走到室内去,对他母亲说道:“三姑六婆**盗之媒,母亲以后再不要招待这种人到屋子里来。”袁母道:“我见她还很柔和,况且她说闻名而来,一定要见见你,所以我只好待你来了再说。”

袁彪道:“我看那道姑稳稳不是好人,她想把黄金来麻醉我,但我岂易入她的彀?除了得罪她走,没有再妙的方法了!现在各处邪教的余孽,听说在四处很是活动,教中很多女流。那道姑大约也是一个党羽,不然她来拜我为师做甚?并且一见她便把黄金来诱动人心,细细一想,便可觇知她的隐秘了。丈夫要建功业,也须堂堂正正走上光明的途径,岂可自趋歧路,埋没了一身钢筋铁肋呢?”

袁母点头道:“我儿说得不错,我也希望你将来有光荣的日子,那么你父亲死在九泉也应含笑了。”

自此袁彪受了这人刺激,胸中的壮志更加跃跃欲动,只苦没有机会。

有一天,他同欧阳兄弟到城西卧牛山巅上去游眺。山风怒吼,平沙无垠,东北面乃是一个古代的战场,只有二三苍鹰在那里回翔上下,远望辽河如一细线。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之慨,不觉仰天叹了一声。

欧阳义便问道:“袁大哥,今天我们蜡屐游山,玩赏风景,你今仰天长叹,为了何事?”

袁彪拣一块平滑的山石,和欧阳兄弟一同坐了,对他们弟兄二人说道:“我们往常读古时史乘,见有许多志士豪杰,投袂而起,轰轰烈烈地建一番伟业,留芳百世,名闻九洲,彼丈夫也!我丈夫也!我们年纪也不小了,正在奋发有为之时,况目睹当今时局,真是多难之秋,也应抱着澄清天下之志,出去活动活动。

若老是这样守在家乡,局促如辕下驹,老死于蓬蒿之中,岂不有负此七尺之躯?”欧阳仁听了袁彪的话,便接口说道:“大哥之言,正合我们弟兄俩的怀抱。我们有时也想到这一层,不甘雌伏,愿做雄飞。

现在京中亲王弈衃和我父亲昔日情谊很笃,我父亲临终时,曾写一封信,嘱我弟兄俩到他那里去拜谒,愿充黑衣之数。弈衃也曾特派差官来前吊唁,并致殷勤。只因我们俩不奔走权势之门,而家中也还有饭吃,所以懒懒地不曾前往。若到了他那里,他终能提拔的!不知大哥可有这意找个出路?”

袁彪微笑答道:“丈夫的出处也是很要紧的,满清僭据中华,已有二百余年,没有把中国统治得富强和发达,反而丧师失地,败在碧眼儿手里。

国势日弱,民生日艰,而东洋的木屐儿又是步步逼人,咄咄可畏,眼见得神洲有陆沉之祸。有志之士,私心慨叹。但是那些满奴却都是颟顸无能之辈,妄作威福,不知大礼,只把我汉人欺侮,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对于满奴很是怀恨,况我先世崇焕公,也是间接死于满人之手,亦有宿仇,我很想联合有志的义士,把胡虏逐掉,光复汉室。

否则大好中国将要断送在满奴的手里了!至于弈衃虽有权势赫弈,而其人昏庸不能作为,若去投奔他门下,岂非将千里马售于奴隶人的手么?

即如这里的府尹尚耀庭,本来也是个满人,胸中一些没有什么才学,却被他夤缘权奸之门,得了一官,便不顾民怨沸腾,只是狠命地刮地皮,刮入他的私囊去。这样贪官污吏,锦州人无不恻目而视,然而也奈何他不得啊!”

欧阳义道:“讲起尚耀庭贪污无比。他到锦州来,做了两年多的府尹,小百姓受他的荼毒真是苦不胜言。还有他的儿子小庭,依仗着他父亲的势头,作威作福,时常在外鱼肉良民,强奸人家的姑娘。在他手下养着四个家将,都是精拳棒的关东大汉。

一个名唤“一声雷”,因他声音洪亮;一个唤“两头蛇”,因他生性狠毒;一个名唤“三太保”,因他最摆威风;一个名唤“四眼狗”,因他的双目之下有一对黑痣。

这四个人是他的心腹羽翼,出入护从,好不耀武扬威。袁彪听了便道:“你说的便是花花太岁尚小庭么?那厮真是可恶!

2

我也久闻他的恶名,有朝碰在我的手里,哼哼,管教他再也发不出威风了!”欧阳仁打个呵欠,立起身道:“别谈了,这些事令人听了怪闷气的,我们再向山中探胜去!”于是袁彪和欧阳义也跟着一齐立起,走向后山去游青龙洞和藏军洞,都是山上的名胜。

游罢两洞,时已不早,便相将下山,告辞回京。临别时,欧阳义又向袁彪说道:“明天城内二郎庙演剧助赈,请的都是京津名伶,我们恰被友人强卖给三票,明天午后要请大哥一同前去观剧,好不好,?”

袁彪答道:“左右没事,不妨随你们去。”欧阳义道:“那么还请大哥明日早临,便在舍间用午餐罢!”

袁彪道:“也好。”洒开大步,跑回家中去了。

到得次日午牌时分,袁彪身上换了一件新制的蓝缎夹袍,走到欧阳兄弟家中来。欧阳兄弟早已端整酒馔相待。三人一同坐下,喝了几杯酒。用过午饭,便摇摇摆摆,走到二郎庙来。

早见庙前人头拥挤,许多小贩摆着冷热食物摊,高声叫卖。还有许多人要想拥入庙中去,但是,庙门前站着几个又长又大的收票员,又有一排军警在那里维持保护,看白戏的人如何容易走得进去?

袁彪上前将两手轻轻一分,众人早已东跌西倒的向两旁闪开,欧阳兄弟随着上前。众人暗想那里来的大刀将军?回头一看,见是袁彪,便道:“摩云锦翅来了,快让开些吧!”

袁彪等走到门前,欧阳仁将三张票子送给收票员,遂和袁彪欧阳义昂然步入,早有案目引到楼上西面一间包厢里,尚有四位空座,他们三人便占了三个座位坐下,水果盆子来。

袁彪先向台上一看,正演着《乌龙院》,扮宋江的恰向阎惜娇讨还那招文袋。又望四下一打量,见正厅上早已坐得水泄不通,正中花楼里也坐得满了。欧阳义便把手向花楼里一指道:“袁大哥,你瞧那花花太岁尚小庭也在那里看戏。”

袁彪跟手一看,见花楼正中的一间里,高坐着一个鲜衣华服的少年,身材矮小,面上生得一团邪气,眯着双目,只向下面正厅上打转。旁边站着四个大汉,挺胸叠肚,威风凛凛。

正是一声雷、两头蛇、三太保、四眼狗,那四员家将了。

袁彪微微笑了一笑,对欧阳义兄弟说道:“我看他三分似人,七分象鬼,却要摆什么威风?只好去欺侮一般懦弱的小民罢了!”此时台上杀媳做完,锣鼓闹得震天价响。袁彪取过戏单一看,见是刘月山的《艳阳楼》、《拿高登》上场了。那刘月山乃是名闻北方的短打武生,能戏很多。但有三出是他的拿手好戏,曾在皇太后面前做过的,乃是《大闹蜈蚣岭》、《花蝴蝶》和这出《拿高登》。所以他一上场,看戏的人精神也不觉提起来了。

袁彪和欧阳兄弟正看到高登强抢良家妇女时,忽听下面正厅上喧哗起来。忙俯身向下仔细一瞧,却见尚小庭身边的两个家将三太保、四眼狗,不知在什么时候已从花楼里走到正厅上,正向第七排上的一对少年夫妇讲话,其势汹汹,若将动武。那少妇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穿着月白色的黑滚边袄子,生得楚楚可怜,匿在少年身后,很见觳觫。

那少年身躯瘦弱,象个书生模样,一面伸着双手,护住少妇,一面向三太保等答话。看他的脸上涨得通红,额际青筋愤起,似乎十分愤怒。大众也都回过脸来瞧看,只是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早听四眼狗一声吆喝道:“不要和他多讲!且带这花姑娘上去再说。”

那少年又向他们分辩时,语音稍低,上面听不清楚了。只见那四眼狗狰狞如恶魔一般,施展巨灵手掌,早把那少年拎小鸡般一把提开座位。那少年踉踉跄跄跌在一边。三太保便抢过来拖那少妇,好似一头饿虎扑到可怜的小羊身上,只吓得那少妇云鬓散乱,伏地求饶。

戏台上正在大战高登,依旧做得热闹,台下的观客也都敢怒而不敢言。正在这个当儿,刷的一声,袁彪早从西边包厢里飞也似的跳将下来,把三太保一掌,打出一丈余路。

四眼狗见平白地有人出来干涉,便走上前喝问道:“你可知我等奉了花花太岁尚公子的命令,来此招这花花姑娘上去玩笑?谁教她把好意当做歹意,不肯听从呢!你这人可是吃了豹子胆的?敢来管闲事,向太岁头上动土吗?你姓什么?唤什么?快快道来!”

袁彪一声冷笑道:“小子听着,我姓袁名彪,一生喜管闲事,说什么太岁头上动土,不但动土,且要拔毛呢!待我来问个明白。”这时那少年立起身,气得面色发白,立在一旁。

袁彪便向他问道:“你们是谁?这女子是不是你的妻子?快快实说。”

那少年颤声答道:“在下姓严名文起,住在本城三宁街青得一衿,现在人家教读。她是我的妻子郑氏。今天一时高兴,我们夫妇二人来此观戏,不料他们两人突然前来,硬说我的妻子是花姑娘,必要拉她上去,奉侍府尹的公子尚小庭。

我想我们乃是好好的人家,岂肯受此侮辱?尚小庭虽是官家子弟,也不能倚仗威势,强占人妇!所以向他们毅然拒绝。谁知他们竟动手起来了,好不令人可恨!”说罢已气得索索地抖个不住。

原来花花太岁尚小庭本是个好色之徒,平日的行为在欧阳义口中已述过大略,不必多赘。此次二郎庙演戏助赈,本是慈善性质的公家戏,主持的人知道尚小庭的脾气,所以非但不向他售票募捐,反特地折柬邀请他来观戏。尚小庭因此高高兴兴地带了四员家将前来。

不料他看戏其名,而看妇女其实,一双眼睛尽向四下视探,早已看见正厅上坐的严家夫妇了。见那少妇云鬓花颜十分美丽,和那少年谈笑之间,颊上露出两个小小酒窝,更是妩媚,看得魂灵儿飞去半天,全身骨头都酥软了。遂悍然不顾一切,吩咐三太保、四眼狗下去招呼那少妇上来,只认她是花花姑娘一流人,窑子里东西,便可自由呼唤了!

三太保等奉着命令,便来用强,以为无人出来干涉的。

谁知遇见了袁彪,好似半腰里杀出个程咬金,来打抱不平。

一掌先把三太保掼了一交,问明真相,便勃然变色。向四眼狗唤道:“好大胆的狗贼,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众目昭彰之地,欺侮良家妇女,难道不知国法的么?还有堂堂府尹之子,不知自爱,指使你们这辈爪牙,不问皂白,强抢人妇,真是其罪不赦!唤他快快滚下来,我袁彪要教训他一番呢!”

3

此时台上也停了锣鼓,高登等诸戏员呆立在上面旁观。后台的人知道双方都是强硬的人物,此事恐要弄僵了,赶来相劝。花花太岁尚小庭在花楼里望下瞧得清楚,认得是摩云锦翅袁彪,虽知这也是一位不好惹的好汉,但自己的颜面要紧,不可跌翻在人家手里,仗着人多,又命一声雷和两头蛇快下去相助,一齐把袁彪驱逐出庙,方显得自己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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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雷、两头蛇也是十分怀怒,急忙下楼来。三太保在这当儿,也已爬起,见同伴全到,不由声势顿壮,提起两个拳头,一同奔到袁彪面前。欧阳弟兄这时也已走到正厅来看风势,万一袁彪敌不过他们,也好相助。袁彪见四人拥上,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鼠辈,要想倚仗着人多,向我动手么?

可知我这里一对拳头不是好欺的啊!”两头蛇首先跳过来,使个独劈华山式,一掌向袁彪头上打下。这是两头蛇的一记杀手拳,非常难当的。好袁彪屹然立着不动,并不退让,待到一掌下来时,源起右手,将两头蛇的手掌托住,顺势一翻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外一送,说声“去罢”,咕咚一声,两头蛇早已跌翻在地。

这时一声雷疾飞一足,从袁彪后面飞来。袁彪侧身向旁边一让,避过这一脚,急忙抡起二指,使个蜻蜓点水式,去点一声雷的咽喉。一声雷向下一低头,直钻到袁彪胁下,一头撞来。

袁彪险些被他撞个着。幸亏他眼明手快,趁势一拳打在一声雷的背上。一声雷哇呀呀一声大吼,跌倒在地,背脊已被袁彪击断,只是在地上挣扎不起。

四眼狗和三太保又惊又怒,两人向袁彪左右夹攻。怎禁得袁彪勇如虎豹,捷若猿猴,观个间隙,飞起一腿,正踢中三太保的后臀,好似踢球一般,滴滴溜溜地抛向台上而去。饰高登的刘月山正立在台边看得出神,暗暗发奇袁彪的武术不错,不防三太保正跌在他的身上,两人一齐跌倒。

刘月山平白地吃了一跤,心中大怒,倏的翻身立起,将三太保抓在手里,喝道:“滚你妈的蛋!”向外一送,又把三太保掷下台来,跌得三太保尿屁直流。四眼狗见情势不妙,刚才回身溜走时,袁彪早踏进一步,抓住四眼狗的脑后一条大辫,拴将起来。

这时尚小庭还倚身在花楼上看着下面打架,见袁彪把他手下四员家将打得落花流水,心中又气又急,两手频频搓着,额上流汗,只说:“怎的?怎的?”

袁彪看个准,便把四眼狗直丢上花楼来,喝道:“照家伙!”尚小庭急忙闪避,四眼狗一个筋斗,撞在柱角上,把右眼都撞碎了,鲜血直流,变做了三眼狗,只躺在地上,哼个不住。尚小庭连忙一溜烟的向人丛中逃去了。

袁彪还向着花楼上大骂不止。此时一般观众本要看全武行的拿高登,不料来了个摩云锦翅,竟和花花太岁闹起真的全武行,大众都怀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戒,各自纷纷逃走,乱得乌烟瘴气。

庙门口虽有军警在那里弹压,怎生禁止得住?欧阳兄弟见袁彪演出这个武剧,又知尚小庭也不是好欺的,遂劝袁彪归去,说道:“花花太岁已走掉了,大哥这一场打得很是痛快,足以寒贼子之胆,快众人之心!现在我们也好走了。”袁彪点点头道:“我还嫌打得不畅呢!没有把尚小庭揪住,赏他两下巴掌,还是便宜了那厮。”于是大踏步和欧阳兄弟走出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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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警见了袁彪也不敢上前去拘捕他,只是白瞪着眼,瞧他们走远去了,闲人挨拢来看时,却把皮鞭狠命的乱抽。戏场里堕簪失履,秩序骚乱得不可名状。四眼狗和一声雷、三太保等被袁彪摔得伤势很重,经人扶起,舁回尚家去。惟有两头蛇受伤最轻,临走时恨恨地对众人说道:“可恶的袁彪!

蛮横到如此地步,回去禀告老太爷,决不和他干休!”又对军警们说道:“你们为何不将袁彪拘住?擅自放走,也脱不了干系的啊!”气愤愤地去了。那一对少年夫妇见袁彪为了他们闹出这个岔子来,吓得什么似的,也偷偷归去。

此时街坊上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知道二郎庙里闹的这样全武行,人人觉得很痛快。尚小庭平日太作威作福,今天也遇到硬的对头了。

袁彪归去,明知这场祸闯得很大,但自己心里估量这也是尚小庭自取之咎,谁教他硬行侮辱人家妇女呢!他若要求找我,我也有话对付,不怕他的。只因他的母亲素来胆小,不敢在她的面前露一句风声。

欧阳兄弟归家后,料想尚小庭吃了这个大大的亏,回去必要向他老子哭诉,恐怕袁彪早晚要吃累的。然而事已如此,且看以后情形如何再说了。

次日上午,欧阳兄弟本要来看袁彪,恰巧来了一个朋友,谈了好久的话。等到朋友走时,已近午刻,二人索性吃了午餐。刚要走到袁彪家来,却在半途遇见袁福满面惊惶,急匆匆的跑来,见了他们便把足一顿道:“哎哟,二位官人不好了!我家小主人被府里差役拘捕去了。老太太在家中急得没路走,特地命我来请二位官人前往,一同商量办法。”

二人听说,明知昨日二郎庙的事发了,便三脚两步的和袁福一齐赶至袁家。袁母告诉二人说“今天上午有府衙里大批差役前来拘捕我儿,我儿挺身而去。只把老身急得发昏,不知我儿所犯何罪?故呼袁福请二位前来,可有营救的方法?”

欧阳兄弟遂把昨天二郎庙打伤尚小庭手下家将的情形大略告诉一遍。且说大约也没有不了的事,尚小庭自己也有不是,国家自有法律,决不能袒私灭公的;且待我们兄弟前去打探得情形后,再来告知老太太;现在不必发急,快请宽怀。袁母听说是打架的事,那么并无大罪,儿子不日可以释放的,用去一些金钱也是小事,但是那些差役们为何气势汹汹,全班到临,好似捉拿强盗一般呢?

欧阳兄弟便在这天下午,别了袁母,踅到府衙左右来探听底细。恰巧遇见一个府衙里姓姚的幕僚,平日和欧阳兄弟有些相识的,二人便向他打听袁彪捕去的情形。那姓姚的皱皱眉头答道:“这件事却闹得很大,恐怕袁彪还有性命之忧哩!”

二人闻言齐吃一惊,忙问:“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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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姚的悄悄地说道:“这里不便讲话,二位随我来。”于是二人跟着他,走到旁边一条小街里,四下无人,姓姚的遂告诉二人说道:“二郎庙闹的把戏还是小事,现在我们府太爷定他的罪不仅为此,却因袁彪以前曾做过胡匪贺虬的义子,在匪窟中住了好多年,他的武艺也是胡匪教授给他的,昨夜便有人告密。

尚小庭曾向他的老子哭诉,定要借此以治袁彪的罪,方可害袁彪的性命,所以今天府太爷将袁彪拘到,严刑讯问口供。

袁彪并不抵赖,但言虽为盗子,未犯盗案。然而这句话那里能够撇得清呢?于是袁彪便铁索郎当,下在牢里,不盗也是盗。

现在府太爷已照盗案办理,先上公文,到巡抚那边。大约不日等京详文书回来,袁彪必要处决,因为他们父子把他恨如切齿呢!可惜了这条英雄好汉!”

欧阳兄弟听到这里,大吃一惊,知道事情弄大了,难以营救。姓姚的又道:“我再给一个信息给二位听罢,尚小庭害了一个袁彪还不算数呢!他们以为袁彪朋友很多,难免不也是匪类,要想趁此时一网打清,罗织大狱。我知道二位和袁彪是至好,所以劝你们早早避开去。明哲保身,古有明训,不可不防!”

二人听了姓姚的一番说话,又惊又怒,向姓姚的道谢而别。

回到家中,弟兄二人坐定商量。欧阳义道:“如此情形,我们也只好走了。但是袁大哥受此不明之冤,性命便在眼前,我们为义气起见,断不能丢了他袖手不救!”

欧阳仁道:“尚耀庭是个满奴,炙手可热。地方上谁出来主张,代表大哥洗清一切?料想我们弟兄俩不如就此星夜赶上京师,去拜谒亲王弈衃,恳求他想法,把袁大哥减轻罪名。想他顾念旧谊,必不至于拒绝吧!”

欧阳义也想不出别法,说道:“哥哥之言甚是,事不宜迟,我们今天便可动身。”

4

于是二人又到袁家来,不敢将这事真相奉告,只说袁彪要拘禁数月,不能立即释放,我等即至京中,托亲王出来作主,好把他放出囹圄。现在狱中事有我等照料,请老太太不要忧虑。袁母听说,向二人千谢万谢。

二人又叮嘱袁福等下人,千万不要将外边得来的信息传给老太太知道,我们到京中营救你家公子了。袁福诺诺答应。二人又回去写了一封密函以及一百两银子和被褥用品等类,前去拜托姓姚的送往狱中,以安袁彪之心。然后带了他们父亲的遗札,别了家人,跨着两匹快马,星夜上道,投奔京都,想去亲王弈衃那里设法。不料道出螺蛳谷,半途遇见吴驶和风姑娘,被擒上山。

当下风姑娘等听了欧阳兄弟详详细细一番告诉的说话,都代袁彪不平,尤其是风姑娘扼腕不置,静默了一歇,风姑娘忽然很慷慨地说道:“袁彪乃是当今一位英雄,不幸被尚贼陷害,非常可惜。你们昆仲二位前去京师想法营救,故然是很好的事,足见你们的义气深重,我们江湖上人最为多钦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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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远水救不到近火,况且弈衃那厮也是满奴,他们总袒护自己人的。即使你们前去恳求,有效与否?尚未可知。我想不如直捷痛快,用别的方法,赶紧去把袁彪救了出来才是。”

欧阳仁道:“此语不错,但是有什么直捷的痛快方法呢?”

风姑娘微笑道:“劫牢。”

欧阳仁道:“我们起初也想到这个办法,不过想此事很为冒险,况袁老太太也在城里,万一不成,岂非连累了他们母子两个?所以我们不敢。”

风姑娘笑道:“你们也太胆小了,区区锦州城里的官军,也不在我们心上。况袁彪也非无能之辈,又何足畏?现在要救袁彪,不如由我们这边螺蛳谷中人马前去,倒是易如反掌 ,比较求教弈衃来得简便而迅速了。”

欧阳兄弟听着,踌躇片刻,欧阳义说道:“恐怕袁大哥心上不欲如此,否则凭他这付本领,也可越狱脱逃的。只是从此以后,难以出面了!”

风姑娘冷笑道:“目今豺狼当道,英雄埋没,天下将乱,我们啸聚山林,待时而起,将来自可立图富贵。自古英雄豪杰都出在草莽中,拘守小节,老死牖下,有何益处呢?我们不如把袁彪救了前来,共图大事,强如受那些贪官污吏的凌辱。”

欧阳仁见风姑娘等肯出来相助,便道:“也好,我们反了罢,满奴的气运也不久了,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我们不妨暂时隐身草泽,一朝龙蛇起蛰,便可兴汉灭满。”风姑娘道:“你们二位既然赞成这个办法,我等便可照此行事。”又回头问吴驹道:“好不好?”

吴驹点头答道:“如此也好!”风姑娘道:“那么我等明天即能前往锦州劫牢,救出袁彪来了!”

欧阳兄弟已领教过风姑娘和吴驹的武艺,且见螺蛳谷中地势险峻,人马雄壮,有他们相助包可救得袁彪性命。只不知道袁彪心里愿意不愿意罢了?然而为丛驱鹊者衆也,地方上有了那种贪官污吏,自然容留不得一辈俊杰之士,官逼民反,便是此意。以前梁山泊上的好汉,如林冲、武松之辈,也是逼迫不已而落草的。英雄不怕出身低,还管什么呢?于是二人遂向风姑娘、吴驹等致谢,当夜二人留在山中,自有宿处,安睡一宵。

到得天明,大家起身。风姑娘遂请叶霜留守螺蛳谷,欧阳仁和十数部下,改扮商人模样,一同到锦州。先接袁彪母亲和欧阳兄弟眷属前来,自和吴驹一个头目装做卖解的人,混入锦州城,至半夜便到狱中去救袁彪。一面且和欧阳义同时入城,至黄昏时,在府衙后会合,以便探得监狱所在。

又请吴驹率领 五百喽罗,在半途接应,倘锦州城里发觉此事,有官兵来追时,便可袭击。欧阳兄弟见风姑娘调度有方,知道她虽是女子,很有计谋,吴驹不过一勇之夫罢了。于是众人陆续下山,向锦州去营救袁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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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彪自从在那天被尚耀庭拘去后,他以为二郎庙的事情并无大罪,十分放心,坦然到公堂对质。不料尚耀庭对于二郎庙的事只略问一过,却把盗匪的罪加到他身上,禁闭犴牢,一心要害他性命。

他为了老母之故,不敢卤莽行事,只得在缧绁之中看尚耀庭如何发落?想来终不致于有重罪的。

又得到欧阳兄弟给他的秘函,知道二人正在往京师想法营救,所以更觉放心。狱卒敬重他是一位英雄,所以刑具虽上,而不敢苛待他。

这一夜已近三更,袁彪正横卧着朦胧睡去,忽然自己突然惊醒,张目一看,见有两条黑影立在身前,便瞧得分明,右边的很象欧阳义模样。这时那黑影凑在他的耳朵畔说道:“袁大哥,小弟欧阳义特来救你,快快走罢!”

说话时,两条黑影自拔出刀来,将袁彪身上的铁练砍断,欧阳义又递过一把腰刀,袁彪接在手中,三个人扑扑扑的从铁窗中跃出,早到屋面上立定。借着星光,袁彪才瞧得出和欧阳义同来的乃是一个女子,便问欧阳义此位何人?

欧阳义低低的说道:“这是螺蛳谷的女寨主,因慕大哥英名,一同前来相救。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时代,我们不如隐身草莽,别谋发展罢!所以我们来此劫牢,不管犯法不犯法了。”

袁彪听说便道:“别讲法律罢!你说的很是爽快,我们从此反了!”又向风姑娘拱手谢道:“有劳盛情。”

风姑娘含笑还礼道:“我们也因贪官诬陷英雄,所以来此援救,即请英雄暂时到我们螺蛳谷安身,共图大事为幸。”

袁彪答道:“很好。”原来以前袁彪和风姑娘仅晤一面,话不投机,袁彪立刻返身一走。此时风姑娘已改扮作卖解女模样,非复道姑装束,又在黑夜,袁彪万万料不到她会来相救的,所以不认识了。

袁彪又问欧阳义道:“令兄在那里?只是我老母如何?”

欧阳义道:“大哥不用耽忧,我哥哥早把令堂迎接到山中去了。我们不要在此多谈,恐防内里发觉,快快走罢!”袁彪把手一拦道:“且慢!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曾做哩,请你们二位稍待一下。”

欧阳义欲问何事?不防下面早有一个更夫走来,他因急于拉矢,所以没有敲着更锣,匆匆走过时,闻得上面人声,抬头瞧见了三人,便喊有贼。三人不觉吓了一跳,没处躲避。

第二十五回大闹风虎堂波兴醋海双探螺蛳谷身陷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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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袁彪早如飞鸟落地一般,从屋面上跳到那个更夫背后,一抬腿便把他踢倒在地,跟手将腰刀在他的颊上磨了一下,说道:“不许声张!”

风姑娘和欧阳义也已一跃而下。那个更夫见了他们三个人手内各执着明晃晃的兵刃,知是飞行大盗,那里还敢透一透气。幸喜内外等都已睡熟,没有听到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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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彪遂向那更夫道:“你快快实说!那尚老头子和尚小庭睡在什么地方?若有半句虚言,一刀两段,送你到鬼门关去!”更夫战兢兢的答道:“我就实说。请好汉千万不要伤害我的一条狗命,因为小的去年方才娶得一个娘子,怀孕六月,没有生产,若是小的死了,如何是好?我那娘子年纪还轻,不懂什么的,她只懂——”

风姑娘在旁听那更夫絮絮滔滔说那些不相干的话,忍不住掩着樱桃小口,几乎要笑将出来。袁彪把脚一蹬道:“不管,不管,快说尚老头子现在究竟睡在何处?”说罢又把手中腰刀一扬,似乎要砍下来的样子。

那更夫才双手捧着头说道:“府太爷住在内屋第三进东边一个大套房内,今晚是三姨太太侍寝。公子爷却住在第四进楼上,靠右首的房间里。袁彪听他说出了地方,便从他身上解下一根带来,把他四马倒攒蹄的缚住,口中塞着一块割下来的布襟,抛在暗隅。

便对风姑娘和欧阳义说道:“我方才说要请你们二位稍待,便为要除掉那两个贼子。凑巧那更夫前来,给我探问明白了地方,我却要去走一遭呢!”

风姑娘抢着答道:“袁先生你去诛却尚小庭,我们去寻老贼,分头下手,比较省时光,仍在此地会合,一同出去,好不好?”

袁彪道:“很好,那老贼的头颅交给你们二位身上了。”一纵身便上了屋,如飞的望后面行去。

照着更夫说的话,已到了尚小庭楼房上面,在屋檐边使个蜘蛛下坠式,将手指戳开纸窗,向房里一看,见罗帐下垂,灯光半明,又听得帐中吃吃的笑声,有妇女的媚语声。

袁彪一想尚小庭死在头上,还不知道,方在作乐呢!好,我就了结了他们罢!遂用腰刀撬开窗户,飞身而入,掀起罗帐,见那尚小庭赤身**,和一个年轻妇女睡在**,便大喝一声,此时尚小庭也已瞧见袁彪,不觉喊声“啊哟!”袁彪一刀已向他的头顶斫下,尚小庭躲得快,将头一偏,但是一支肩膀已砍将下来,痛得倒在**,袁彪又是一刀,把他头颅割下。

那妇人吓得只望里床爬去,没处躲避。袁彪道:“也送你一起去吧!”瞧准她胸前戮去,红雨四溅也结果了性命。袁彪遂提着尚小庭的头,仍从窗中跃到屋面,回转原处。却见风姑娘和欧阳义已在那边等候了,风姑娘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尚耀庭的那颗秃头。

袁彪不胜欢喜,即问道:“你们已得手了吗?好快啊!”

风姑娘答道:“我们前去时,那老贼正自睡熟,被我一剑割下了他的秃头,可笑那个姨太太还没惊醒,明朝醒来时,终要吓得她三魂出窍了。”

欧阳义道:“我们已取得仇人性命,快快走罢!”

三人于是飞也似地翻房越屋,早到了府衙门前,飘身跃下。袁彪道:“我们将这两颗头颅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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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姑娘微笑道:“交给我便了。”袁彪便把尚小庭的头交与风姑娘手中。

只见风姑娘跑到左边旗竿下,猱升而上,竟把那两颗人头高高系在旗竿顶上,一跃而下,杳无声息。袁彪见了,暗想莫小观这螺蛳谷的女寨主,竟有这般本领,也是不可多得!

那时右侧忽地窜来一条黑影,袁彪疑心有敌人来了,挺起腰刀,正想迎敌。风姑娘早击掌两下,那黑影也击了两下的掌,低低问道:“得手么?”

风姑娘道:“办妥啦。我们一起出城要紧!”原来那人便是和风姑娘一同来的头目。四个人急忙向前飞奔,越出锦州城。

向螺蛳谷回转走了一大段路,天色已明。袁彪方才瞧见风姑娘的庐山真面,似乎在那里见过的?一头走路,一头寻思,良久遂想起以前那回事来。这女寨主便是以前的道姑,只是她既有高深的本领,为什么要来从我学艺呢?这事真有些蹊跷,现在不便盘问,况且自己的母亲已到了山上,且待我到了那里后,相机行事。风姑娘只对着他微笑,心中十分怡悦。欧阳义只顾赶路,那里知道他们心里的事呢!

锦州城里出了那个乱子,到天明时一齐发觉,这消息传遍全城。因为狱中不见了袁彪,定知是袁彪下的毒手,等到捕役再至袁家时,一个人影也不见了。至于尚家父子的头颅,自有人设法取下,缝在项上安殓。

一面禀告巡抚,画形图影捉拿袁彪凶手。兵马满街走,闹得人心慌乱,却不知袁彪早已高飞远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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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彪等星夜赶路,行至半途,遂见吴驹率领山中健儿前来接应。欧阳义便介绍袁彪和吴驹相见,袁彪见吴驹魁梧奇伟,吴驹见袁彪英风侠骨,大家都十分敬重。问讯之下,始知欧阳仁已接了袁母,和他家中的眷属过去了,袁彪更觉放心。一行人遂回到螺蛳谷。袁彪相视山势,果然又曲折又幽险,便是有千军万马也不易攻进来的。

到得山寨里和欧阳仁见面,又介绍与叶霜认识。欧阳仁遂请出袁母使他们母子相见,又悲又喜。风姑娘也上前和袁母行礼,袁母瞧了她的面庞,也有些记得,只不知其中情由,后来私下问了袁彪方才明白。

山寨中房屋很多,袁母和欧阳兄弟的眷属住在一起,不患寂寞。袁彪既到了谷中,虽知风姑娘是入教的人,自己不甚赞同,然而外面已犯下案子,无处栖身,风姑娘等又是一番好意相救,一时也不便他去,只得安心住下。

风姑娘因为袁彪英才盖世,胸有经济,不比吴驹是个粗莽武夫,所以请他协助寨中事务。袁彪也恐官军闻风要来征剿,遂一同帮着他们筹划,把螺蛳谷布置得十分严密,无隙可乘。暇时和欧阳兄弟闲谈衷曲,每日晨昏,常到袁母那里问省,虽然做了草莽英雄,却也平安得很,没有官军来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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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蛳谷的一切事业遂渐兴盛,风姑娘都归功于他。袁彪却很谦煦,对他们非常客气,尤其对于风姑娘步步留心,不要受她的**,失去自己的本性。

有一次出劫某村,在一乡人家中得了一口宝剑,镌着“飞龙”两字,确是希世难得的利器!他得了十分欢喜,却不知那宝剑是何人使用的?如何埋没在乡人家里?这个闷葫芦却无从知晓呢!

有一天他正和风姑娘闲坐寨中,吴驹等出去巡山了。风姑娘的一颗心仍不能忘情于他。虽然前次在袁家讨了一场没趣,然而后来亲往劫牢,将袁彪救出,自以为袁彪理当领受她的好意,应表同情。何以到了山上多时,袁彪却终是和她若即若离,不肯十分亲近呢?

自己又被吴驹常常监视着,反而无机和他接近,心里痒痒地,兀自放不下。所以此时便把言语又去试诱袁彪,无奈袁彪早已存心防范,正襟危坐,避问她的话锋,只和她谈山中防务,并不谈风花雪月,风姑娘奈何他不得。不多时吴驹和欧阳兄弟都已走入,再没有机会了。

到得这天晚上,袁彪独自一个人正坐在他卧室里,灯下观书。忽听房门外有莲步细碎之声,走近门前。他的房门尚虚掩着,没有下闩,回过头来看时,见两扇房门轻轻向两旁分开,一个倩影翩然而入,正是风姑娘。里面穿着淡红色的短衣,外头拥着狐裘,含情凝睇,妖冶动人。

对他微微一笑,说道:“袁先生没有睡么?可觉得孤寂?”

袁彪立起身来,正色答道:“方在观书,女寨主来此何事?”

风姑娘却向桌前一只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到此谈谈。你讨厌我么?”

袁彪又淡淡的说道:“有什么讨厌?

但是在这个时候,你突然而来,瓜李之嫌,不可不避,有话明天再谈也好。”

风姑娘又对袁彪紧瞅一眼,带笑说道:“袁先生,你倒是个守礼君子。我老实和你说了罢,好在此刻你也知道我是个教中人了。前回我钦慕你的英名,特地到你府上来,伪言从师学术,其实我欲假此为教中网罗人才罢了。

不料你一味峻拒,没有达到我的期望。以后遂到此间结识了闹山虎吴驹,只是他虽然骁勇,究属是个莽汉,那里及得上你这样人才呢!所以我听得你被尚家父子陷害的消息,遂亲来劫牢,救助你们母子上山。你该知道我的一番情意啊!吴驹为人不足与共大事,你若然和我相好,谷中由你为主。他日起事,尽可禀白教主,富贵与你同享,我一辈子跟着你。

千万不要辜负我的美意!还请三思。”说罢秋波送媚,万分有情。袁彪觉得她吹气如兰,有一种香气,中人欲醉。换了别人,早已心惑,不能自持了。但是袁彪意志坚定,他明知风姑娘**心不死,仍要来和自己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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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本想变脸,和她决裂了,到别处去。后来想到老母的关系,只得按捺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也带笑对风姑娘说道:“女寨主的好意,我也理会得,多蒙雅爱,岂敢辜负美意?不过我因以前学习功夫的时候,曾当天立誓,须下十年苦功,在十年之内,不亲女色,所以我不能听从女寨主了。

区区苦衷,还望你原谅才好。”风姑娘听了袁彪的话,摇着头笑道:“袁先生,你这话是真是假?”

袁彪道:“那里敢在你面前说谎话?承你这样爱我,我非鲁男子,岂有不知情的呢?”

风姑娘点点头道:“本来我也疑心你是鲁男子第二了,我如此爱你怎么不动心的呢?”

袁彪笑道:“岂有不动心之理?只因我有这个原由,未免有负了。”

风姑娘又问道:“你所说的十年之期,何时始满呢?”

袁彪佯做屈指计算正色答道:“还有一年。”

风姑娘叹一口气道:“这一年光阴,计有三百六十天,日长如年,教我如何等得及呢?”

袁彪方欲回,只听窗外一声大喝道:“好,你们真不要脸!黄昏人静,作何勾当?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么?”

袁彪听得是吴驹的声音,连忙和风姑娘走出房去瞧时,却见星斗满天,寒风凄厉,那有吴驹的影踪?袁彪道:“咦,好奇怪啊!明明是吴——”

风姑娘冷笑道:“真是他亲自来也不打紧,你不要虚怯,我准等你一年便了。好人,但是你不要欺骗我啊!我就去了。”说罢回身望里面走去。袁彪仰天微噫,也走回房中,闭了房门,无心观书,闷闷地脱了外衣,到炕上去睡了。

明天袁彪起身走出,来到风虎堂上。那风虎堂本名忠义堂,是他们聚集商量大事之处。自多吴驹来后,便换了风彪之名,不过取合风姑娘和吴驹二人的名称罢了。欧阳兄弟正坐在那里,遂也坐着闲谈,袁彪很想把昨夜一幕的事情告诉欧阳兄弟二人知道,但觉得难于启齿。忽见吴驹气昂昂的跑来,手中握着一对铜锤,面上充满怒容。袁彪一看情形,知道不妙,便向腰边拔出飞龙剑,从座上跳起。

吴驹见了袁彪,便大声骂道:“好大胆的袁彪!我们救你到了山上,你不思知恩图报,反要想夺人之爱。罢罢罢,我今天和你拼一个你死我活了!”跳过来便向袁彪当头一锤。

袁彪将飞龙剑拦过铜锤,跳在一旁,并不还手,只说道:“吴驹,此事你应问个明白,是不是我的有意?”

吴驹道:“不管!忘八羔子,须吃我一锤!”又是一锤打来,袁彪仍将剑架住。欧阳兄弟忙上前解劝道:“你们为了何事?这般同室操戈呢?有话总好说的。”

吴驹不答,又高高举起铜锤,照准袁彪胸前打来。袁彪又把剑拦开锤头,对吴驹说道:“姓吴的,你不要这样欺负人家,我已让你三锤,你若再动手,我袁彪也不是个懦弱之辈,谁来怕你?便和你决一雌雄,也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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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要交绥,屏风后面忽地闪出风姑娘来,将手指着吴驹道:“我昨夜怎样和你说明白的?教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3

我自有主张,这并不关袁先生的!你却倒翻了醋瓶,只是不肯罢休,做什么呢?又要恼怒了我,教大家立刻拆散场子,看你也有什么颜面?快快住手罢!”又对袁彪说道:“袁先生不要动怒,为了这些小事,难道自家人要火并起来么?”

说也奇怪,那吴驹见风姑娘前来,顿时软了一半,收住双锤,对袁彪喝道:“照她的面上,暂且饶你这一遭。”

说罢走开去了。袁彪却自怒气勃勃的立着。风姑娘走到他身边,把他轻轻一推道:“他是个粗人,你值得和他较量么?快不要生气,万事有我在此,决不使你受一点儿委屈!你看在我的脸上,不必和他动气。”

袁彪听了,也只得将剑插入鞘中,重复坐定。风姑娘眉花眼笑的伴着他谈了一刻话,也回到里面去了。只弄得欧阳兄弟好如坠入五里雾中,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袁彪遂把二人引至僻静处,将昨夜的事前后因果,告诉他二人知道,且说我等久居于此,受人之气,也非久计。风姑娘性情漂**,又是教中之人,虽有几分姿色,断乎不在我的心上,将来终觉缠绕不清,最好有机会时,我们三人把他们二人除掉,自己管领这螺蛳谷倒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二人赞成袁彪说话,也嘱袁彪暂时忍耐,徐图善策。那闹山虎吴驹也对于袁彪十分妒忌,和他的心腹叶霜商量,亦欲俟有机会,把袁彪撵走。只因他慑于风姑娘的狮威,还不敢造次行事,也忍住怒火,勉强过去,然而从此两方各有仇视之心了。

后来螺蛳谷又来了一个人新加入伙。此人便是在山东道上开佟家店的瞎眼老翁佟元禄了。他自被琴剑二人识破秘密,把他的爱女杀死,自己又被闻天声赶得无处可躲,到底堕在厕中得免。

他受了这个创痕以后,不敢回原地,便投北方来。在德州城外玄都观中,逢着一位老道劝他修道,遂做了道人。后因和老道有些意见不合,他又北上,凑巧遇见叶霜,叶霜已故的父亲叶老七,曾和佟元禄相识,所以叶霜介绍他到螺蛳合中来。

风姑娘听说他本领高强,自然欢迎。宛如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有一天风姑娘发现螺蛳谷外有一座荒废的玄坛庙,她忽然转着了一个念头,便把那庙宇修理一新,要请佟元禄在庙中主持香火,借此为山中耳目。好比梁山泊设立酒店一般。

佟元禄已为道人,当然听诺风姑娘。又在山中挑选两个年纪很轻的童子,一名张华,一名钱德,跟随佟元禄去做他手下的道童。两人武艺都很好的,佟元禄又把剑法教授给他们,所以变了他的左右手,很是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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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螺蛳谷十分巩固,好在他们并不行劫附近乡民,所以乡民反多袒护谷中盗党了。这次玉琴和剑秋闻得螺蛳谷盗匪猖獗,特地前去探问,凑巧投宿在那庙里。被佟元禄窥见,暗想难得仇人自来送死,前仇不可不报,遂守到半夜,进客房来行刺,却不料琴剑二人经胡小三的报告早有防备了。

那胡小三自在晏家堡为玉琴救助之后,便到京中去做买卖。不料时运不济,连本蚀光。于是他想投奔关外一个友人处,行至螺蛳谷遇劫。他是一个穷汉,那里有钱?所以便留在玄坛庙中做工,他本来没饭吃,也就住下。

现在听得老道要行刺琴剑二人,他认得玉琴是他的恩人,也知她便是大名鼎鼎的荒江女侠,知恩图报,遂偷偷地来报了一个信便走。

琴剑二人因此也没有遭着暗算,两边遂在庭中恶战一场。

忽然头顶上泼剌剌地一声,那头金眼雕也飞来助战了。

玉琴和剑秋精神陡增,剑光愈舞愈紧,钱德手里一松,早被玉琴一剑刺倒。那金眼雕只管在佟元禄头上盘旋,伺隙下攻,锐不可挡。佟元禄心中益发慌张,知道久战必败,自己够不到了,还是走罢!所剩一只独眼,不要被那金眼雕啄去了,那就变成废人哩!

遂虚晃一剑把剑光逼住玉琴的剑,趁个间隙,飞身跃上墙垣。玉琴那里肯放他,赶紧追去,一个人飞也似的出庙去了。那小道童张华见势不佳,也想逃走,早被剑秋猛喝一声,一剑扫去,半个头颅已飞去了,跌倒在血泊中。金眼雕见敌人已死,大功告成,依旧飞到树上去栖宿。

剑秋见玉琴去追老道,不见回来,放心不下,也就从墙上越到庙外。一片旷野,四周黑暗,那里知道玉琴走向何处去呢?正在踌躇之际,忽见那边有条黑影疾驰而至,忙问道:“来者莫非玉琴师妹么?”

便听娇声答道:“剑秋兄,是的。我追那个瞎贼,不到一里路,却被他东绕西转的不见了。此处都是山坳,很难辨别的,所以只得回来。庙中可有人么?”

剑秋答道:“那个小童已被我结果了性命,大概没有敌人哩。”两人说着话,一齐返身走入庙中。

却见胡小三提着灯笼正在廊下探出了头张望,一见二人到来,连忙出见,带笑说道:“两位本领真好!那一对道童已送命,还有那个独眼龙呢?”

玉琴道:“被他逃走了。”

胡小三道:“他这么一去,必然向谷中报信去的!”

玉琴不由一楞道:“你说什么谷?可是那独眼龙和螺蛳谷中的盗匪相通的么?”胡小三点点头,便把螺蛳谷中的情形大略告诉一遍。

玉琴便对剑秋说道:“这是再巧也没有的事了,此时正在三鼓时分,我们索性到谷中走一遭,省得他们前来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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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道:“我们又不认得途径,何不以逸待劳?等他们来送死!”玉琴将头一偏道:“他们倘然不来,我们待到几时呢?

我以为还是去的好。”便问胡小三,此去谷中有多少路?你可能引导?胡小三答道:“路程不到二三里,但是谷中形势曲折,我到了这里不久,谷中只去得一趟,现在正在黑夜,那里还能够认得?好在庙里还有一个火工,名唤躐蹋谢八。

他是熟识山中途径的。二位若要前去,只消唤他领导便了。不过谷中的头领如闹山虎、摩云锦翅和风姑娘等都非常有本领,二位也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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