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江女侠-荒江女侠五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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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侠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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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使他陡的大吃一惊,只见**锦被翻空,那里有他兄弟的影子呢?大呼:“奇哉,奇哉!门不开,窗不辟,毓麟到那里去呢?”抬头一看,却瞧了有二三椽子断折,屋瓦欹斜,露出缝儿来。不觉大喊一声:“不好了!”回身跑出去,唤家人齐来观看。

说是昨夜必有飞行大盗光临,把毓麟背去了。那大盗必从屋上折断椽子而下,所以有破绽可见。

只是此盗为什么一钱不劫,单劫了人走呢?这时又从桌子边发见一张纸条儿。下人取过给梦熊瞧看,只见上面写着道:去年弟兄们向汝家借用钱财,岂料反遭毒手。有仇不报非丈夫,遇敌而退岂英雄?

今夜特来将汝家二公子劫去,识时务者,于十日之内,速速筹备十万金,至鸦头镇,口呼:“焦大官”,自有人来接洽。得金之后,即可将人释放。否则当碎尸万段,为弟兄们复仇矣!又前次杀伤弟兄们之女子今在何处?何以不见?或能交出此女。亦可免汝家二公子一条性命也!

梦熊看这纸条儿时,他的父母和妻子也赶来了。曾翁接过一看,不由面如土色,只说:“麟儿已被飞行大盗劫去,怎么好呢?”

曾太太也十分发急,听说盗匪留言,要叫她家出十万金,取赎毓麟的性命。她把次子平日爱如心头之肉的,便要她的丈夫赶紧出钱去赎。梦熊道:“此次来的盗寇,便是昔日到我家行劫的余党。他们前番吃了玉琴姑娘的亏,所以特来报复。纸条儿上不是写着要找女侠么!”

曾翁道:“不错,玉琴姑娘以前救得我家之劫。但是今番却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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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太太道:“玉琴姑娘已到塞外去,不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必要代我们救还麟儿的。可惜我们找不着她啊!”

梦熊道:“现在事已如此,没有用的话少说。好在有十天之期,待我先到鸦头镇去探听一下,再作道理。若知盗党巢穴,也好通报官兵,前去痛剿。”

曾太太连忙摇手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兄弟已落在他们手里,这样一来,岂不要送掉你兄弟一命?”

曾翁也道:“报官也是不稳妥的,只有取赎一法了。”

梦熊气咻咻地说道:“那么待我冒险去救兄弟。凭着我这本领,未必败在那些狗盗手 中的。”

众人正在纷纷讲话的时候,忽然曾福又在外边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官府里有人来要捉拿大爷和二爷咧!”

曾翁夫妇听了,又是一惊。梦熊却嚷起来道:“怎样有人要来捉我弟兄么?放屁!放屁!我们犯何罪!待我前去问个明白。”

曾翁方要拦阻,梦熊已大踏步走出去了。他走到大厅上,只见庭心中黑压压的站着许多兵士和捕役。

早有一个捕役走上前来问道:“你是曾梦熊么?”梦熊答道:“是,我们并没犯法,你们前来做甚?”

捕役冷笑一声:“此间有北京刑部衙门文书前来,要捕送你们弟兄二人入京审问。因为有人告发你们串通盗党呢!”

梦熊把脚一跃道:“那里有这么一回事?不要冤枉好人。”捕役道:“冤枉不冤枉,你们自己前去辩白罢。我们奉公差遣,只得要你走走,休怪得罪。”说罢,把手中铁衘哗啦啦一抖,便望梦熊头上一套。众兵丁把大刀高高举着,吆喝一声。依着梦熊的性子,本待发作。继思这也不关他们的事,我既没有犯罪,便到京师走一遭,也有何妨?遂束手就缚了。

捕役们拘了梦熊,还要找寻毓麟时,梦熊遂把昨夜盗匪光降的事告诉他们,他们还不相信,见了纸条儿,方才罢休。于是一行人押解着梦熊而去。只吓得曾翁一对老夫妻魂飞天外。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盗匪劫去了次子,官中捕去了长子。这是一个当头霹雳,教他们平日享着天伦之乐的人如何忍受呢?可怜曾翁只听得梦熊说:“此去无妨,老父放心,赶紧营救兄弟。”几句话。

夫妇二人抱头大哭,那里还会想得出法儿呢?

梦熊被捕役拘后,雇着一辆大车,把他手足都用镣铐钉住,载着他向前登程,先送他到天津去审讯。在途中梦熊方才想起大柳集的余家主人余清臣,在京里刑部中供职,大概这场官司必然出于他家有心陷害。那么自己此去不免危险!

但他有傻气的,自负好汉,所以情愿挺身前往;想不到在天津遇见了荒江女侠,掌不住大喊起来。玉琴陡见梦熊这种形状,不由一楞。不明白他犯了什么大罪?待他坐定后细细询问,梦熊才把自己如何和大柳集余家小子械斗等情,以及此次突然吃官司的经过,毓麟如何被盗架去的事一齐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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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听说毓麟为盗劫去,芳心不觉暗暗吃惊。梦熊又道:“玉琴姑娘你来得甚好,望你前去设法搭救我的兄弟,安慰我父母的心。我自己情愿吃官司,好在此事实是冤枉,我必要洗刷明白。比较上还是我兄弟危险一些,因他是文弱的人,怎禁得起强徒的毒辣手段呢?”

玉琴闻言,忧形于色,遂对梦熊说道:“我本要到府上拜候尊大人起居的,不料你们遇着怎样的祸事!毓麟兄弱不禁风,怎样受得起这种摧折?尊大人风烛暮年,如何受得起这样的惊吓?我必星夜赶去,想法侦探盗迹,救出令弟。至于大哥之来,我亦当托我师兄代为营救,请你放心。”

梦熊听了,哈哈笑道:“玉琴姑娘,你真不愧贤妹也!我曾梦熊感谢不尽,只要你救得我的兄弟,这场官司我自愿一人担当便了。”

玉琴点点头,又道:“你想必饿了,快些用饭罢。”

梦熊嚷道:“不错,吃饭要紧。”遂过去和捕役一同坐了,大吃大嚼。玉琴便仍和剑秋、李鹏坐在一起,看他们吃饭。剑秋瞧着梦熊这种傻气,忍不住发笑。梦熊一顿饭吃罢,捕役不让他多说话,押着便走。

梦熊又对玉琴说道:“拜托!我去了。”

玉琴道:“请放心,我准办到。”

眼看着他坐上大车而去。玉琴遂回过头来对剑秋说道:“他们的事,师兄想必也已听得明白。他们兄弟二人各有祸难,我既见了,怎能袖手旁观,坐而不救呢?我此去曾家村,必想法要把曾毓麟从盗窟救还。

不过梦熊到京师,既然有仇人在那里主使,这场官司一定脱不了干系。即请师兄前往走一遭,好在有李先生同行,途中也不寂寞。”遂向剑秋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剑秋点头道:“我都理会得,当不致误事的。”

玉琴又道:“那么我在曾家村等候师兄回来了。”

剑秋道:“师妹一人前往,诸事小心,不要逞勇,遭人暗算。”

玉琴点头微笑。三人又谈了一刻话,遂由剑秋还了帐,一齐出门,分手告别。剑秋和李鹏站立着,看玉琴骑上花驴,得得地跑去。自己带了金眼雕,跨上龙驹,李鹏也跨上他的坐骑,赶向京师去了。

玉琴在路上很代曾家忧虑,尤其是为毓麟发急,不知他如何被盗党架去,此去不知可有线索寻得。否则自己虽有心救他,只恐劳而无益呢!玉琴的性情素来不能有事的,一有心事,寝食不安,全神贯注着,必须将事办妥,方才安宁。

所以她催动花驴,向前疾驰,幸亏路程非遥,第三天的傍晚时候,已到曾家村曾家门前。下得驴背,早给曾富瞧见,连忙上前叫一声:“玉琴姑娘来了,我家正有祸事哩!”

玉琴点点头道:“我在路上遇见你家大爷,一切情形都已明白。你家老爷太太在何处?我要紧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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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福道:“都在内室。”于是曾福将花驴牵到里面,引着玉琴走到内室门前。曾翁正和曾太太对坐着,商量救赎儿子的方法。

曾福在门外喊道:“老爷,方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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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翁夫妇陡闻“方姑娘”三字,连忙直立起来。已掀帘而入,见了曾翁夫妇,便跪倒行礼,请寄父寄母的安。曾太太伸手把她扶起,见面之下,悲喜交集。曾翁便把他家这番所遇的祸事,衚缕奉告。玉琴也将自己在天津饭店内,见梦熊的情形告诉他们。

且说道:“此次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本来拜望寄父寄母的,不想出了这样一个岔儿,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哩!”

曾太太道:“可不是吗!我们自从姑娘去后,时常思念,尤其是小儿毓麟,盼望姑娘能够重来此间欢聚。且不知姑娘的大仇可复?难得姑娘今天来了。哪知他们兄弟二人都遭着飞来横祸,命在旦夕,害得我们两个人尽是发急,没有办法了。”说罢眼泪已滴将出来。

曾翁也叹道:“楚囚对泣,奈之何哉?”玉琴道:“二位大人放下愁怀,不要悲伤,寄女到此便是要想法救出毓麟兄来。至于大哥的事,已托我师兄剑秋,暗暗跟随入京,设法营救了。这事虽属危险,我想也不要紧的,请寄父寄母放心。”二人听了玉琴的话,稍觉安慰。

曾太太又道:“全仗姑娘援助了。若能救得他们弟兄二人的性命,我们终身感德不忘。”曾翁又取过纸条儿给玉琴看,且说自己预备出钱,先将毓麟赎取了。

玉琴将纸条儿看过一遍,然后对曾翁夫妇说道:“原来便是以前到此盗劫的余党,他们既要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现在不必将钱去赎,好在还有三、四天日期,明天我就到鸭头镇走一遭,总要把盗窟探明白,好将二哥救出,何必白花金银给他们享用呢?”

曾翁知道玉琴确有本领,说得出,做得到。或者靠她的力量,能使爱子生还。便道:“那么拜托姑娘了。”

玉琴又问道:“鸭头镇在何处,寄父可知道么?”

曾翁答道:“我已探得鸭头镇在白河东岸,陆庄之北,那里人烟稀少,是个冷落的地方,也许盗贼藏匿在那边附近,从这里往东北走去,不过一天功夫可以到的。”

玉琴道:“明天我一早动身,准备到那边相机行事,寄父和寄母千万放开怀抱。”

曾翁连声说是。玉琴也将自己复仇的事,以及回里扫墓等经过情形大略奉告。曾翁夫妇听了很觉快慰。

曾太太又道:“这是姑娘的孝心所致,我们非常庆贺。”

曾翁遂命令厨下预备精美的肴馔,宴请姑娘。梦熊的妻子宋氏也走来问好,一同相陪。听说玉琴拜托她的师兄岳剑秋入京想法救出梦熊,所以私心更是感谢。这夜玉琴便和宋氏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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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玉琴起身用了早餐,暗暗佩上宝剑,吩咐曾福好好喂养花驴,自己辞别了曾翁夫妇和宋氏,独自步行离了曾家村,向东北方走去,一心要探访盗窟,救出毓麟。半途在一个村子里将就用了一顿午餐,在日落西山的时候,才到了鸭头镇。

果然这地方人烟寥落,很是荒凉。远远有数家渔户,沿着山河盖的土屋,门前场上晒的渔网还没有收。玉琴一边走路,一边留心观察。前面正有一条小桥,桥边有株大树。玉琴走上小桥,望那几家人家已有炊烟缕缕,从他们的屋顶上升起,绵绵昏昏,企立如人形。玉琴瞧着炊烟,正在出神地遐想。

忽听桥下有渔歌之声,唱得很响。俯首下视,见河中有一小小渔舟行来。船头上立着一个汉子,穿着黑色短褐,赤着双趺,两手持着一根篱子,向河中轻轻点着。口里却唱着渔歌道:

对邻少哥西家翁,终朝打渔莫嫌穷。

大鱼打得市上卖,小鱼煮就吃肚中。

浊酒三杯且自饮,醉来蜷卧在短篷。

君不见古时霸王楚重睡,暗鸣叱目童逞威风,

天之亡我非战罪,成败安足论英雄。

河上逍遥尽可乐,何必封侯求立功?

玉琴听着歌声,芳心不由一动。暗想,瞧那汉子虽似渔哥儿模样,然而唱不出这种歌词的啊!这时那汉子也瞧见玉琴,把篙一点,般已傍岸,汉子跳到岸上,走上桥来问道:“天色将晚,姑娘一人单身到此,有何贵干?可是找什么人?”

玉琴点头道:“正是,我此来找一个人。”

汉子道:“你找谁?”

玉琴假意低声道:“请问渔哥儿,这里有没有一个姓焦名大官的?”

那汉子听得玉琴提起焦大官三字,面上不由一惊。便又问道:“姑娘找他做甚?可是——”说到这里,又慑懦着不说明。

玉琴便用手招招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请你同我到那边林子里去谈罢。”

说毕回身走下小桥,那汉子半惊半疑地跟着她走来。

一群暮鸦在空中噪着,飞过林子去。似乎报告人们说,一天的光阴已过去了。早些归去安睡吧。

第三十一回孤舟赴奇险怵目惊心病榻诉离愁回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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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鸦声中,夕阳影里。二人早走到桥东的林子内,玉琴立定脚步,开口问道:“你可是焦大官那边的人?请你实说。”

那汉子将玉琴上下身打量了一回儿,方才答道:“我可以说是焦大官手下的人,也可以 说不是他手下的人。姑娘究竟有什么事?”

玉琴微微笑道:“渔哥儿你莫再假装着不知,我是来和焦大官接洽的,他在何处?曾家村的曾毓麟又在那里?快快讲个明白,我预备黄金来取赎。”

玉琴故意哄他一句,要探听出焦大官的下落。一边暗暗按着剑柄,但等那汉子言语支吾时,便要掣出宝剑,用强迫手段了。那汉子听了玉琴的话。便道:“原来姑娘就是取赎曾家的人的。那么待我来告诉你几句话罢。不过你向我商量,却是不中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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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听了,不由一怔。遂道:“不管中用不中用,你快快告诉我知道。焦大官现在在那里?若然不说时,莫怪我要得罪了!”

那汉子说道:“姑娘这样心急,我就爽爽快快说了罢。我姓朱,排行第五,人家都唤我朱小五。又因我常喜赤脚,所以代我题上一个别号,叫做赤脚朱小五。本来我家世居在这个鸭头镇,但是我出世以后,父母双亡。上有三兄,都不幸早丧。

只有四姊远嫁在他处。别人都说我白虎星照命,好好一家人,不多几年,精光大吉,只剩了我赤脚朱小五一个人。我家本以打鸟为生,只是我长大时,喜欢赌博,所以把屋子都输去了。独自掉着一只小舟打鱼,夜间就宿在船中,真合着‘浮家泛宅’四字了。可是因我爱赌之故,常常弄得吃饭都没有钱,几乎无以为活。后来我便跟随了焦大官,混口饭吃吃了。”

玉琴十分心急,便道:“你快说焦大官是个何许人物?现在那里?别的事都无关重要的。”

朱小五又说道:“在这里沿河东去,有个小洪湖,那边芦苇甚多,水道曲折,湖中有一小小陆地,四面是水,名唤小洪。上面有一龙王庙,焦大官便住在那里。

姑娘你该知道:焦大官是一个很有本领的飞行剧盗,手下有二三十个徒党。因他常常到鸦头镇来聚赌,所以我认识他。后来我输得负了一身债,屋子售去还不够时,他很慷慨的代我还清其余的债,教我入他的伙。

我想不做强盗,也是不得活。做了强盗,至多也是一死。所以答应入伙,跟他上小洪洲去。谁知做强盗到底没有多大快乐,头领固然很威风的,但是做小喽罗也是苦得很。头领说怎样就怎样,不许违背一些的。我方才唱的渔歌,也是焦大官教人做了,传到这镇上来,让大家唱的。

我也没领会多大意思,信口歌唱,自得其乐罢了。以后我因做错了一件事,恼了焦大官,把我痛打一顿,逐出小洪洲。说我不配做强盗,还没有资格。于是我遂不得不依靠着打鱼度日了。

可是那边有几个弟兄仍和我感情很好的,我打得鱼后,常常送到那边去换钱。他们手头很松的,并不计较锱铢,所以我也不卖与别人家了。前几天听说焦大官独是到曾家村去劫取他家的二爷前来,幽囚在龙王庙里,要他家出十万黄金取赎。

因为焦大官有一班弟兄,前年曾到曾家去伙劫,大大失风,死了几个弟兄,今天焦大官也是替他们复仇。曾家若没有金钱取赎,即将曾二爷开膛破肚,活祭亡魂。姑娘此来,可是设法取赎曾二爷的性命么?但是姑娘一个女流,怎样去和他们接头呢?不怕他们耍起妄念么?他们天天有人在此等候接洽的,今天是一个姓张的,此时敢怕还在镇上赌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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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听了朱小五的话,方才明白。便道:“多谢你能够告诉我这些话。你已入了盗党,现在却幸脱离,这是很好的事。一个男子汉无论如何穷到极点,宁可沦为乞丐讨饭吃,强盗终是不可做的。

我今也老实说了罢,此来并非赎取曾家二爷,实在要凭着我的本领,去将他救出来。你既然熟悉那边的情形,请你暗中引导我去走一遭。成功以后,决不有负你的功劳。曾家是很有钱的,我当代你作主,将来大大酬谢你一笔钱,你可不愁穷了。”

朱小五听了玉琴的话,更觉惊讶。又对玉琴说道:“姑娘,你要我引导前往,也可以的。只是那焦大官非常骁勇,姑娘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吧?”

玉琴冷笑一声道:“你请放心,区区狗盗不在我的心上,你只引我前去便了。说罢霍地将宝剑抽出来,光芒闪烁,冷气逼人。说道:“试视吾剑利与不利?焦大官可有几颗头颅!”

朱小五只觉得凉飕飕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遂道:“姑娘既有如此本领,我准引导便了。现在且请姑娘到我船舱里去躲避一下,休给旁人瞧见了,泄漏风声,反为不美。我本来也怀恨焦大官,只苦没有力量报复哩!”

玉琴点点头,遂随着朱小五走到河边,跳上小舟,钻进舱中坐定。这时天色已黑,一弯新月在云端里显出来。朱小五悄悄地说道:“到小洪湖的一条路,我是走熟的。不过恐怕姑娘没有用晚饭,船上却无好东西,只有一些麦粥,却很干净的。”

玉琴道:“我倒不要吃喝什么,你饿了肚子摇不动船的,快快吃了粥,赶上那里去罢。”

朱小五答应一声,便到船梢去煮熟了麦粥,吃得腹中饱了,便将篙拨转船头,望东面摇去。玉琴坐在舱中,黑暗里养息精神。有时候睁眼向两岸张望,都是野田,黑魆魆地不见灯火,只有天上的月亮,好似在云屏背后露出娇脸,窥人的模样。行了许多时候,听得船底水声较前大了。

黑暗中见湖面很大,月光照在一簇簇的芦苇上,随风而舞。玉琴正襟危坐。朱小五在船梢用力摇橹,橹声款乃。又转了几个湾,湖面渐狭,遥见前面隐隐有一陆地。忽觉船头好似撞着一样东西,船身向左一侧,险些翻倒,幸亏朱小五急忙将船退后,停住说道:“哎哟,姑娘这事难了!”

玉琴立起身道:“有什么事?”

朱小五道:“姑娘请向前看罢,在水面上滚的是什么东西啊?”

玉琴走到船头上,借着月光,见前面水上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车轮,有铁索牵挽着,在水面上滚来滚去。每个轮上轮齿尖利得如刀一般,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映着月光,飞也似地转动上上下下,倏忽无定。令人看了,真有些触目惊心。

朱小五道:“以前我在那边曾听得焦大官说起,要请一个荷兰人到此装置一种防御工程,名唤滚刀轮。一到夜间,在四面港湾口布设。非但船只不能行驶,倘有精通水性的人,想泅水偷渡,若碰在滚刀轮上,也没有命活了。不想现在已布置好了,幸亏我们的船摇得慢些,不然岂不要出毛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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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道:“呸,别人怕这滚刀轮,我却不怕,你快快把船摇上前去!”遂拔出真钢宝剑,定在船头,精神抖擞。朱小五只得摇上前去,一触机捩,滚刀轮一个个滚上来了。

玉琴将宝剑使开,左劈右剁,呼呼刷刷地把这些滚刀轮一齐削断,沉在水底,没有用了。小舟便安然前进,朱小五在船后见了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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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船已停岸泊住。朱小五遂从后梢钻进舱来,悄悄地对玉琴说道:“姑娘,险地已过,这里是小洪洲的后面。我因前面有人把守,容易被他们撞见,所以绕到后边来,幸喜没人知觉,我可以引导姑娘到龙王庙的后门进去。因为看后门的小白条李进和我是结拜弟兄,常常往来的。

我带姑娘去见他,只说姑娘被我拐骗来的,要寄在他处。他是一个色中饿鬼,必定入彀,决不会喊破。船中有两瓶陈酒,是一个友人送我的,我也携去。把他灌醉了,便好动手,姑娘以为何如?”玉琴听了大喜道:“朱小五,你这计策很好,照此行事便了!”朱小五遂在舱里摸索两瓶酒来,夹在胁下,同玉琴走上船头,先后跳到岸上。

朱小五在前,玉琴在后,悄悄地一高一低望龙王庙走去。两旁都是树林,十分沉寂。娟娟明月却在顶上频频把媚眼盼人。

玉琴借着月光,见前面已近一座庙宇,后面的墙头很低。朱小五悄悄说道:“到了。”又走了数十步,来到一个小门前。隔着花墙望进来,隐隐有些灯光透露。朱小五伸手向门上弹指数下,只听里面有人问道:“外面是谁?二更已过,老子将要睡眠了,谁来后面戏弄,被头领知道了,不是顽的啊!”

朱小五轻轻说道:“李进哥,小弟朱小五来了。”

又听里面接着说道:“嘿,老弟怎样在这个时候偷偷来此,干什么?若有鱼时,明天将来换钱,现在老弟已脱离了我党,休要鲁莽,自取其咎!”

朱小五又道:“不是的,我另有一件事情拜托你。李进哥,快快开门啊!”跟着便听拖鞋皮的声音,这扇小门呀的开了,朱小五一脚踏进去,玉琴身子一闪,也已走入。朱小五等李进关上了门,便和玉琴一齐走到右边一间小屋里去,这屋子便是李进的的卧室了。桌子上点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室中凌乱得很。炕上斜堆着一条棉被,壁上挂着一把扑刀,还有一张胡琴和一管笛。

玉琴正四面瞧着,李进已昂然走入。一见玉琴便道:“咦,这位姑娘是谁?老弟带来干吗?”

玉琴见李进穿着短黑衣黑裤,胸前一排密扣,面貌却也生得白皙,约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边说话,一边眯着一双色眼,将玉琴由顶至踵瞧一个详细。玉琴假作娇羞,背转身低首拈弄衣襟。

朱小五把酒瓶放在桌子上,也假装鬼鬼祟祟的神情,低声对李进说道:“李进哥,不要声张!这位姑娘姓许,是鸭头镇赵姓富家的外甥女。她愿意垂爱于我,所以我把她引到这里,想暂在老哥处躲藏一下。因恐赵家见她失踪,要四面出来搜寻呢!这里却是千稳万妥的。李进哥,你看这位姑娘美不美?妙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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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进啧啧称赞道:“美,美!妙,妙!老弟,我倒看不出你有这种艳福,我不如你啊!”

朱小五带笑说道:“李进哥不要说这种话,只要你肯包藏我,将来自当谢你的好意。”

李进怪笑道:“老弟,你把什么来谢我呢?金子银子我都不稀罕。”

朱小五又道:“我们都是自家人,李进哥要如何便如何,小弟无有不从的。”

李进道:“好,你们且请坐坐,我没有什么做东道主啊!”

朱小五便同玉琴在他的对面一齐坐下,指着桌上两瓶酒说道:“良宵无以为乐,带来两瓶陈酒,愿和李进哥饮畅快。”

李进是个色鬼,又是一个酒鬼。不觉颠头拨脑地说道:“很好,我有些腌牛肉和花生米在此,可以作下酒物。”

遂至炕边壁橱里取出一大盘腌牛肉,已切成片子,又有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取来三个酒杯,放在各人面前,然后坐下,说道:“我们喝酒吧,冷酒也好,不知这位姑娘要不要喝?”

朱小五道:“他不过喝个一杯,我们就喝冷酒也好,此时已近半夜,要烫热也不便。”一边说一边拔去瓶塞,便来斟酒。李进和朱小五各喝了一杯,玉琴勉强尝一尝,却把花生米细嚼。

朱小五连连劝酒,李进一连喝了三大杯,眼睛斜乜着玉琴,对朱小五说道:“老弟真好福气,竟有这么美丽的姑娘肯随你同走,真好福气!我小白条枉自比你虚长三岁,自问我这张脸子,也还生得不错,却没有妇女看中我,岂非冤枉么?”说毕狂笑不已。

玉琴低头不语,朱小五嚼了一片牛肉,假意说道:“李进哥,你们头领将要发财了!大概你也可以分到一些,那么可以请假到天津窑子里去大乐一乐,岂不是好呢?”

李进搔着头道:“发财也不是容易之事,我们头领劫来的曾家小子,虽然声明要他们出十万金来取赎,但是至今已有八天了,还没有人来接洽哩。即使得到了钱,还是头领们取得多,我也没有几个大钱到手的,怎么能够到天津去狂乐呢?

况且窑子里人怎及得这位姑娘温文美丽呢!”说罢又喝了一大杯酒。朱小五道:“曾家是有钱的富户,为什么不来取赎?不知现在姓曾的禁闭在什么地方?”

李进道:“便在第四进龙王大殿右边一间里,就是以前幽闭一个湖北人老地方。那里铁窗,铁门,十分坚固。我们头领因他是一文弱书生,这里又是四面是水,决不能插翅飞逃,所以只派两个弟兄轮流看守着罢了。过了十天之期,姓曾的性命恐怕难保哩!”

朱小五听了点点头。玉琴暗想毓麟禁闭的地方已被探知,时候不早,还不下手,更待何时?谁耐烦去伴那厮喝酒呢?蓦地想起一样东西,就是那包白色的药粉。以前迷倒法玄和尚的,还有少许藏在身边,何不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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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得空暗暗取出,乘李进不留心时,将指甲弹在自己的酒杯中,便取过酒壶,斟满了一杯,双手敬给李进道:“李爷请饮一杯。”朱小五也带笑道:“好了,姑娘敬起酒来了,李进哥的脸子不小!”

李进见玉琴敬酒,喜不自胜,浑自都觉酥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这一杯酒十分名贵的,我真快活已极了!”说罢也倒了一杯,还敬玉琴。玉琴接了,迁延着不肯喝下,仍嚼着花生米。不多时李进身子向前一倾,伏在桌子上,昏然睡去,不省人事。

玉琴拔出剑来,对朱小五说道:“事不宜迟,我要去救曾二爷,你快指点我的途径。”朱小五点点头,便和玉琴走出室来。一边将门带上,一边指着左手一条甬道说道:“姑娘往甬道一直走去,顺手转弯,过了一个庭心在东边的一个矮屋就是了,要不要我引着走?”

玉琴道:“这四面是水,退路要紧,你快还去守在船头,待我救得人来,可以上船脱身。”朱小五答应一声,开了门走还船去。

玉琴遂照着朱小五的说话,由甬道上走去,穿过庭心,月光下瞧见那边果然有一矮屋。屋门前石阶上正坐着一个人,在那里打磕睡,背心对着她。玉琴疾忙飞身过去,将剑一挥,那人早已身首异处。可笑他死得不明不白,没有知道谁把他杀死的呢!玉琴过去将铁门推推,不能摇动。

她遂转到铁窗之前。听得里面有咳嗽和叹气的声音,正是毓麟。便将宝剑照准铁窗上下一阵剁削,早把铁窗上的铁条一根根都削落。

纵身跳进屋子,运用夜眼,见墙边上躺着一个人,大概就是毓麟了。走到近身,低唤:“毓麟兄莫要惊慌,我来救你的!”

这时毓麟也已觉得,且听出是玉琴的声音,惊喜参半,遂问道:“来的是不是玉琴贤妹?哎哟,我在此间苦得不甚,快快把我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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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听他口称贤妹,不由面上一红,继思我已拜了他的母亲为寄母,自然兄妹称呼了,我又何必多心呢?遂又道:“你请放心,我必将你救出去的!”

毓麟道:“昨晚我被他们用刑拷打,把我的两足都打坏了,一跛一拐的痛得难以行走,如何是好?”

玉琴道:“你的身上可有丝带么?”

毓麟道:“有,有。”立即解下他的束腰带,授与玉琴。

玉琴接了便道:“毓麟兄,请你蹲起,待我将你背出去罢。”

毓麟犹豫道:“怎敢有屈姑娘,怎——”玉琴把脚一蹬道:“不要怎什么了!此时此地不是拘礼的当儿,我既要救你从虎穴中出来,别的问题也顾不得了,从速为妙!”毓麟听了玉琴的话,方才将身子支撑起来,勉强蹲着。

女侠也蹲在地上,把丝带向毓麟身上一兜,打了个结,再兜到自己的胸前缚住。毓麟两腿向玉琴腰边夹住,双手搭住玉琴香肩,玉琴倏地立起,扬着宝剑,飞身从窗中跃出,仍望原路奔走。不料有一个盗党来替换看守毓麟的,正和玉琴撞着。陡的大吃一惊,连忙喊起来道:“不好了,你们大家快快起来!有人来劫人啦!快来!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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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本想把这人结果性命,只因自己背上有人。此行最大的目是救出毓麟,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如快快一走,免得身陷重围,将来不妨再来收拾那些狗盗便了。想定主意,施展飞行术,只顾奔逃。

刚才出得后门,跑上数十步,只听背后有声呐喊,火把大明,有许多人追来。玉琴要紧奔跑,不暇返顾,觉得背后一阵冷风,急忙闪避,便有一支袖箭从左边飞过。只听毓麟喊道:“不好咧!我腿上已中人家的暗器了。”

玉琴心中又惊又怒,因为背上驮着人,不便和人家交锋,防伤了毓麟,现在听毓麟已受 了人家一箭,明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遂蹿进前面林中,急忙将毓麟放下,教他躲在树后,不要声张,自己将剑一摆,跳出林来。

这时追者已近,为首一个大汉,相貌狞恶,双手举着一柄月牙铜刘,旋风也似的赶到。背后约摸也有二三十人,举着刀枪火炬,一拥而至。那大汉瞧见玉琴横剑而立,虽是一个女子,却饶有英气,便大喝道:“你这女子是谁?竟敢到此夺人,胆也不小!可知道我焦大官的厉害么?”

玉琴听他通名,总知此人便是焦大官了,更不答话,举剑向他进刺。

焦大官也把铜刘舞动,和玉琴交手起来。那铜刘是一种月牙式的兵器,背厚锋利,既可挡御敌人的兵刃,又可疾速而入。但非熟谙武艺的人不会使用。此时焦大官把那月牙铜刘盘肩盖顶,上滚下卷,舞得如一轮明月,和剑光相映着,在月下熔成一片银光。

二人大战百余合,玉琴觉得焦大官的本领果然不错,深恐久战下去,难以取胜。况且丢着毓麟在林子里,危险得很。于是心生一计,故意卖个破绽,让焦大官的铜刘卷来,口喊一声:“啊呀”,往后便倒。焦大官大喜,以为玉琴受伤了,踏进一步,想害玉琴的性命。

不料玉琴一个鲤鱼打挺势,直跃而起,一剑向焦大官头上横扫而来,喝一声:“着!”白光一瞥,焦大官的头颅已不翼而飞,尸首躺在地上了。众盗匪见头领死于女子之手,惊怒交并,一齐上前,把玉琴围住,要代头领复仇。不过内中有几个以前曾和玉琴交过手的,认得她的厉害,早已溜之大吉。其余的不畏死之徒,和玉琴混战一声,却被玉琴将真钢宝剑四下横扫,一个个死于剑光之下。

玉琴见群盗已歼,不敢怠慢,急急回身入林,喊一声:“毓麟兄”,毓麟呻吟着答道:“在这里,盗匪怎样了?”

玉琴道:“都已杀光了,请你不要害怕。”遂又蹲下身子,把毓麟负起,一直照着原路 ,奔到湖滨。玉琴口里一声:“哎哟”,芦苇中便有咿哑之声,摇出一只小舟。朱小五在船上问道:“姑娘救得曾二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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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道:“在此。你快把船摇来!”

朱小五忙把船摇近岸边停住。玉琴早已跃蹬舟上,把毓麟放下,双手托着他进舱。觉得毓麟身上很冷,知道不妙。将他放下,轻轻喊声:“毓麟兄”,不见答应。玉琴吩咐朱小五点一支烛来。朱小五遂点了一支红烛,玉琴取在手里,向毓麟面上照看,只见他面色若死,牙关咬紧,手足冰冷,好似已死了。又摸他胸前,幸尚温暖,但心跳得很迟慢。

朱小五道:“这是曾二爷么?姑娘既已把他救出,怎会如此模样?”

玉琴道:“我把他驮在背上,逃出时他被狗盗放中了一箭。后来我把他放在林中,我去把群盗诛灭,再负他来时,他已不堪痛苦,大概受的毒箭吧?”

朱小五道:“对了,焦大官善射袖箭,百发面中,箭头上涂有他炼就的毒药,听说射在敌人身上,一沾着血,药性发作,不消十二个时辰,毒气攻心而死,十分厉害的!曾二爷中了他的箭了。”

玉琴将烛递给朱小五,命他照着。自己用手将毓麟右腿裤解了足带,卷将起来,才见右大腿的后有一个小孔黑色的,血只是流出来,大约袖箭已被毓麟自己拔去了。毓麟皱着眉头,暗想这事真尴尬了,好容易将他救出,却中了人家毒箭,性命难保,我此来又是白跑。

非但白跑,不是反送了他的性命么!以前自己在韩家庄,也被韩小香打中毒药镖。那时幸有李鹏将药来涂上,救得我命。现在路途遥隔,远水救不得近火,怎么办呢?朱小五在旁说道:“姑娘,那头领焦大官现在那里?”

玉琴道:“已被我杀死了。”朱小五咋舌道:“焦大官怎样厉害的人物,却被姑娘斩掉,姑娘正是天人也!以前我听得焦大官另有一种膏药,贴在患处,可以解毒活命。他时常带在身上的,姑娘何不前去在他的死身上搜一搜?若能获得,可救曾二爷一命。”玉琴点头道:“你何不早说?请你守在此间,待我前去一取。”

说罢一纵身已上岸去了。隔得不多时候,朱小五觉得面前黑影一晃,玉琴已到船上,走入舱内。朱小五已换了一支蜡烛,问道:“姑娘有没有找着?”

玉琴签道:“我赶到焦大官尸身边,在他身上果然寻得三张膏药在此,带了回来。这时洲上群盗大概走的走,死的死,都不见影迹了。”于是玉琴从衣袋里取出一张膏药,红色的布,有杯口大。把来烛火上烘热了,先用清水将毓麟腿上的创口洗拭干净,然后把这张膏药代他贴上,让他稳睡,自己盘膝坐在他的身边。吩咐朱小五连夜摇回去,又问道:“这里 到曾家村水路可通么?”

朱小五道:“从此前去可到曹村,曹村距离曾家不过十余里路了。”那么请你载我们到曾家村去,你也不必回鸭头镇,将来曾家自有钱养活你一个人的。你放心随我们归去罢,决不亏待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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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五答应一声,取了烛,钻到后梢,立刻摇着离开小洪洲。玉琴坐在舱中,把剑拂拭一过,插入鞘中。月光照入舱来,照见毓麟清秀的面庞,已渐红润。又用手摸他的胸口,心跳得也渐渐平匀了,很觉安慰。听着朱小五在船梢很着力地摇橹,水声淙淙,四下里甚是沉寂。

将近天明时,毓麟口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来。睁开双目,见玉琴坐在他的身旁,纤手支着玉颐,星眸微阖,似睡非睡。遂舒展手足,打了一个呵欠,说道:“玉琴贤妹,我们又怎样在这船上啊?”

玉琴见毓麟业已醒来,心中大喜,忙对他摇手道:“毓麟兄请不要动,你的腿上受着了伤。”

毓麟道:“不错,我们逃出的时候,我的后腿被人射中一箭,以后到了林中,我便痛得失了知觉。不知琴妹怎样救我脱身到此的?”玉琴遂把自己独身歼盗的经过,告诉了一遍。毓麟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感激。玉琴又问他腿上可觉得痛苦?

毓麟摇头道:“一些不觉得了,这膏药真是奏效如神。多蒙琴妹救了我的性命!这样恩德,如天之高,如海之深。教我怎样报答呢?”

玉琴恐他多言伤神,便教他少说话,依旧静卧。

一回儿天色大明,朱小五把船泊在小桥边。走进舱来说道:“离曾家村没有多少路了。曾二爷可醒么?”

玉琴道:“醒了!醒了!你摇了一夜的船,想必力乏。肚中更要饥饿,不妨再停一下,吃了早饭,再赶前程。”

朱小五道:“我就煮一锅麦粥罢,好在船上有的腌鱼和萝卜干。姑娘肚子也必饿了,可 以将就用一些。”

玉琴道:“好的。”

于是朱小五便在船后煮起麦粥来。不多时粥已煮熟,朱小五盛了一碗粥和一碟鱼,几根萝卜干,送进舱来,给玉琴点饥。玉琴觉得腹中实已空枵,遂吃了一碗粥。又问毓麟可要进些?毓麟摇摇头。于是朱小五把碗碟收过,自己蹲在船梢一口气吃了四大碗粥。又坐着休息 一回,方才把橹摇船。

日中时候到了曹村,此去水路便不通曾家村了。玉琴吩咐将船靠岸停住。因为毓麟腿上的伤虽然无恙,而他的两足难以行路。昨晚将他救出盗窟之时,一则在夜里,二则危机当前,顾不得避男女嫌疑,事当达权,所以将自己清白珍贵的女儿身负了毓麟,跑出虎穴。现在当然不便再负了。

遂去岸上雇来两个乡人,诡言毓麟中途足上有病,命他们将一扇门铺了被褥,抬着毓麟送到曾家村去。自己和朱小五随在后面保护。把船交托了曹村的乡民。于是一行人赶到曾家村。

4

曾翁夫妇自玉琴去后,盼望她前往克奏成功,所以派着下人在门外望候。一见玉琴等到来,连忙进去通报。曾翁夫妇和宋氏一同出来迎接。此时玉琴已招呼乡人,将毓麟抬到厅上。玉琴上前和曾翁夫妇等相见,毓麟也坐起身,叫应他的父母和嫂子。玉琴便将昨夜的事,讲个大略给他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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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翁夫妇初见爱子回来,不胜之喜。又知毓麟曾被强盗拷打伤了足,腿上又被射中一箭,十分疼惜。曾太太又走过来抚摩着毓麟的腿和足,问长问短。毓麟便要进房去休息,遂有下人们过来,将他负至卧室内,坐在**休息。

玉琴取出四两银子打发曹村的乡人回去。又引朱小五和曾翁相同,要曾翁留他在此做个相帮的人。曾翁知道他是个有功劳的人,若没有他,女侠一时也救不出毓麟,当然一口允承。朱小五见自己有了安身之处,也就别无他心,愿意住在曾家。恐怕若回鸭头镇去,说不定盗党探知了底细,要来害他的。

遂到曹村去取船回来,从此在曾家住下不提。且说曾翁因为玉琴冒死蹈险,救得他儿子归来,说不出欢喜。次日即在毓麟室中排上筵席,款待玉琴。曾太太又特地收拾了一间精舍,为她寄女下榻。一宅子的人都敬奉得玉琴如天人一般。玉琴反觉惭愧了。

席间曾翁又将梦熊被拘的事告知毓麟。毓麟听得这事根原,为的是被余家有心陷害,也觉得非常愤怒。但又知玉琴已托她师兄剑秋前往暗中救援,略觉放心。便道:“琴妹造福于我家,不止一端。义薄云天,无可报答!”玉琴听毓麟说来说去,总是“无可报答”这一句话为最多。

暗想我只行我心之所安,要你什么报答不报答呢?遂道:“我们本来以锄强扶弱为立身行事之鹄。便是陌生的人,若见了他有患难,我们也要舍生忘死去搭救的。何况毓麟兄呢!此来侥幸成功,救出了毓麟兄,我心中非常快活。何报之有?”

曾翁听了,捻髯说道:“玉琴姑娘,虽古之大侠,何以过之!这几句话说得老人十分佩服了。我们都是自己人,从今以后,我们不再要说客气话。”

玉琴点头道:“寄父说得是。”

大家便又问起毓麟被劫去的情形。毓麟道:“那夜我睡了,不知不觉的被人背走。大约受了迷香吧!那贼盗焦大官的本领果然厉害,占住龙王庙,群贼翕服。我被他劫去后,便把我幽闭在一室中。起初待我还好,后来却一天不如一天了。听说焦大官的弟兄焦二林,以前就是来我家行劫,一条性命送在琴妹青锋之下。

那时焦大官正到海洲去,没有得知。后来回到龙王庙,方来代弟复仇。只因打听不见琴妹,所以将我劫去了。在琴妹来救的前一晚上,他们因这里没有回音,焦大官便喝令盗党把我拷打。因此两足都受了重伤,行走不得。”曾太太道:“险极了!幸亏他们没有打别处,不然你怎样当得起呢?

现在这两足至少须养半个月方才会好哩!”毓麟道:“儿只恨自幼不曾学武,没有本领,以致吃这苦头。假若琴妹当此,早将他们诛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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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翁道:“学习武术,谈何容易?即如你哥哥也只平常。岂可与玉琴姑娘相提并论?一须有根柢,二须有名师,三要下苦功夫,四要处处精细——”

玉琴接口道:“不错,武术是没有止极的,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会了武术,反多危险。象我还是浅尝薄涉,不敢自满。我在白牛山上复我父仇的时候,遇见法玄和尚,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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