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江女侠-荒江女侠十一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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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侠十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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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也舞动真刚宝剑,跳至黑衣大汉的船上和他交手。黑衣大汉勇猛非常,一对钢叉上下左右地飞舞,好如两团白雪,叉上的铁环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玉琴的宝剑也成一道白光,秋水四合,把两团白雪裹在白光中,往来刺击。

惟有那美少年却并不动手,只抱着剑立在自己的船上作壁上观。他觉得琴、剑二人的剑术神妙,都是有真实本领的人,不禁暗暗佩服。他在身边摸出一样东西拈在手里,踌躇着还不即发。那黑衣大汉和玉琴战了多时,看看敌人真是劲敌,虽然是个女子,而她的武艺只在自己以上,不在自己之下,久战下去自己恐怕要吃她的亏,遂想用别的方法去对付。

玉琴不知那大汉心里的意思,尽把剑紧紧逼着。因为那大汉的钢叉柄上绕着一种软藤,宝剑削不断它,那大汉又很狡猾,不让钢叉的头和剑碰着。又斗了十数合,玉琴觑个间隙,陡地飞起一足,正踢中那大汉的腰窝。哎哟一声,一个翻身,连人带叉跌到海里去了。

玉琴大喜,挥动宝剑向后面四五个盗党砍去。众盗都纷纷跌落水中,只剩了玉琴一个人在这小舟上。正要回身来战美少年,忽然觉得那小舟大大地摇晃起来。低头一看,船边有几个人头探出来,正在扳动这舟。

她说声“不好!”连忙把宝剑望船边只一掠,早削落了几个手指。方知海盗们都通水性的,要在海里暗算自己。这时候船梢底下又钻上一个人来,正是被自己踢下去的黑面大汉。刚要奔过去用剑刺他,不防那大汉已展双手将船梢握住,用力一扳,那船便倒翻过来,船底朝天。玉琴立脚不住,已跌到海里去了。

剑秋一边和怪头陀厮杀,一边留心瞧玉琴被海盗暗算翻落海中,心里不觉大吃一惊。接着便见那黑面大汉双手挟住了玉琴钻出水面来,大喊道:“我已把这小丫头擒住了。”同时几个落水的海盗已浮出水面,一盗早取得玉琴的真刚宝剑在他手中,又有两盗把那小舟翻过来,大家跳到船上去,都说这小丫头可恶,累我们落了一回水。

那黑面大汉也挟着玉琴爬至船上,掷下他手中的钢叉,取过一根索子将玉琴缚住。回头对那美少年说道:“你们在此对付那男子吧,我先把这小丫头带回岛上去哩。幸亏劫来的金钱都在你船上,没有损失啊。”说罢,吩咐手下盗党划回去。黑面大汉一声令下,众盗把桨划动,那只浪里钻便飞也似地冲着海浪向前边驶去。

剑秋十分发急,自己又被怪头陀一枝禅杖缠绕住,急切不能脱身,喊了一声:“不好!”急把剑使一个银龙搅海,分开禅杖往怪头陀腰里刺去。怪头陀见这解数厉害,连忙退后一步,收转禅杖来驾格时,剑秋乘势一跃,跳回自己的船上,要想吩咐舟子去追前面的浪里钻。恰在这个时候,那美少年把手一抬,便有一件东西很快地飞奔剑秋咽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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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一则没有防备,二则心慌意乱,急闪不迭,正中他的左肩。顿时就觉得一阵麻木从肩膀麻到胸口,心里模糊起来,身子蹲了下去,眼前一黑,不知人事了。美少年哈哈大笑,对怪头陀说道:“法喜师父,那厮已中了我的毒药镖,一定不能活了,我们也可省得动手。高大哥业已回去,我们一齐返舟吧。”怪头陀答应一声,两只浪里钻回转船头,立刻追着那前面的小船一同去了。

这里剑秋船上的那两个舟子瞧了这个情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躲在船梢边,不敢动弹。直等到海盗们去远了,便立起身子走到船头上,见剑秋蹲在那里,口中呻吟着一动也不能动,唤他也不应。肩头上淌出黑色的血水,一只亮晶晶的红缨钢镖,一半儿插在他的肩窝里。

一个舟子忙嚷道:“哎哟!这位客人敢是中着海盗的毒镖了。我们以前在定海县看草台戏,有一出唤作《茂州庙》,就是做的黄天霸捉拿一枝桃。黄天霸是本领非常好的英雄好汉,但是一个不留心中了一枝桃谢虎的毒药飞镖,险些儿送了性命。幸亏讨着救药方才转危为安,保得无恙。我瞧这客人方才和海盗战的时候,一口剑青光霍霍,端的和黄天霸有些不相上下。现在也中了毒镖,没有救药,如何是好?”

那一个舟子笑道:“老三,你真是个戏迷,亏你记得清楚。你可看见过黄天霸吗?”

那舟子笑道:“黄天霸不是现今的人,我如何能够见他?不过我在戏上看见了,便想得出他的为人。还有一出《连环套》捉拿窦二墩,也是他的好戏。”

那一个舟子道:“你不要讲黄天霸了,我们把这客人怎样办法呢?本来我们不高兴出来做这生意的,都是山上法雨寺的和尚再三商量,许了我们的重利,方才把舟驶出的。不料半途果然遇见了海盗,出了这个岔儿,一死一伤,正是晦气。我们没有送了命,还是大大的便宜。我想法雨的寺和尚总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不如把他送回去交代一个明白,死也好,活也好,脱了我们的干系。”那一舟子点头道:“是的。”于是二人下了一道帆,拨转船头,挂上偏帆向原路驶回。

此时那商人的船还在后面徘徊着,直等到剑秋的船过来,舟子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了,他们一齐咋舌惊骇,没奈何,也只得驶开去。当剑秋的船将要驶至普陀山时,忽然对面来了一只大船,桅杆上挂着一面杏黄旗,上有丝绣的“飞海”二字。船头很阔,一只藤椅上坐着一个道人,面目清朗,微有短髭,身穿杏黄色绣花道袍。两边立着四个戎装佩剑的娇婢,情状奇怪。

两船相近时,那道人一眼瞧见了渔船上蹲伏的剑秋,立刻喝令渔船停住。那个舟子估料不出道人是怎么样的人,不敢不依,便把舟靠拢来。道人立起身,指着昏迷的剑秋向舟子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这少年如何受伤?快快直言告诉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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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便将剑秋和他的同伴如何单舟追盗,如何和海盗恶斗,以及一个被擒一个受伤的详细经过,一一奉告。道人听了,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人也是个侠义之辈,他中了人家的毒药镖,命在呼吸之间,我怎样可以袖手旁观不救他活命呢?且喜身边带得救药在此,大约也是这个人命不该死吧!”遂吩咐一个侍婢道:“你与我把这人抱到船上来。”

遂有一个年轻侍婢娇声答应,将双袖卷起,露出雪白的粉臂,跳到渔船上,施展双臂将剑秋轻轻托起,跃回大船,放在道人面前的脚下。一个侍婢过来把剑秋的衣服解开,露出他的肩膀,把那枝红缨钢镖拔下,只见上面一个很深的小孔,四周都已红肿,小孔里慢慢儿地淌出黑色的血来。

道人仔细看了一下,便从他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的金瓶,揭去上面翡翠的瓶盖,倒出一些白色的药粉在他的手掌里,又吩咐侍婢取过热的清水,先用一块软布蘸了水,把剑秋的伤口洗涤干净,然后将他手中的药粉用水化了,蘸在一块清洁的布上,把布卷好塞在剑秋的肩上小孔里,外面又用布把来包扎好。剑秋完全失去了知觉,尽道人摆布,只是昏昏地睡着,一些也不知道。

舟子在渔舟上看得呆了,那道人便对舟子说道:“此人遇见了我,也是他命不该绝,再隔一个小时,他就可以醒过来了,只是还须服药方可无患,待我带回去把他完全医好吧。你们可以放心回去。山上和尚若然查问,你们仍可老实说的,决没有事。此人可有什么东西留在你们舟上?”两个舟子听道人这样说,也不敢不依,便将剑秋的行箧和宝剑送上大船。道人瞧见了那柄惊鲵宝剑,暗暗点头,吩咐一个侍婢把剑秋的东西和那只拔下的钢镖一齐收藏好,又取出三两银子赏给那两个舟子,打发他们回去。然后叫两侍婢把剑秋好好弄至舱中去睡息,下令驶回岛去。自己也回舱内,取酒痛饮。

果然隔得一小时后,剑秋口里呻吟了两声,悠悠醒转,睁开眼来见了这个情景,不由大大惊奇。想起方才自己和玉琴追赶海盗,正和他们大战,玉琴中了暗算被海盗们捉去,自己又受人家一飞镖立刻痛得昏晕过去,大概是一种毒药飞镖,此后便模模糊糊地不晓得了,却是又怎的又在这船上?

2

前面坐着的那个短髭的道人又是谁呢?旁边还立着四个戎装佩剑的娇婢正在侍候那道人饮酒,好不奇怪。想我从前在邓家堡中了毒镖,幸亏找着一个不知姓名的矮老叟将我救活,现在又逢到了何人呢?

他瞧着道人正要开口时,那道人也已回过头来瞧见了他,便把手向剑秋摇摇,说道:“你不要讲话,危险的时期没有过去,等我再给你服了药,方才稳妥。此刻你仍旧睡着不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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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听道人如此吩咐,只得仍自睡着。一会儿,见道人饮酒已毕,那四个侍婢取出乐器,吹的吹,弹的弹,在道人面前奏着很好听的歌曲。道人却闭目坐在椅中,静听雅奏。剑秋更觉奇怪。

到晚上时,这大船泊在一处海岸边,舱中点起五色明灯,有几个健儿走入舱来听道人吩咐,道人却换了一种话说了几句,剑秋觉得非常难听,一句也不懂,象是闽粤之间的土语了。道人又在舱中摆上许多酒菜,四个侍婢陪他畅饮。剑秋不能吃什么东西,有一个侍婢给他喝了一口清水。

黄昏后,道人等熄了灯火,各自安寝。剑秋听得舟外风涛之声,想想自己所处的境地,大有迷离惝恍的样子。又想玉琴陷入盗手,此时不知性命如何。我一则受了重伤,二则正不知被他们载到什么地方去,以后却不知能不能再和女侠见面,恐怕又是很难的了。所以他心中非常凄惶,一时不能安睡,听道人们都已鼾声如雷,深入睡乡了。直到下半夜,他方才朦胧睡了一觉。

次日醒来,见红日射到舱中,道人等都已起身,这船正向南面驶去。这天,剑秋依旧喝口水睡养休息,听道人对他的娇婢说,须再服一次药后,方能进食。说也奇怪的,自己的大小便竟一昼夜不通,当然危险的时期没有过去啊。薄暮时,渐渐驶进一个海岛,岛边有很宽广的港湾。这大船驶入港时,两旁停着许多大小船只,有几艘和自己坐的一样大,桅杆上都挂着一盏黄色的灯笼,各个钻出许多甲士,向着这船欢呼行礼,岸上也早放起三个号炮,好似欢迎他们回来。

这船便在岸边停住。道人吩咐两个健儿把一张绳床弄着剑秋上岸,便见道人已坐在一肩绣花的轩轿里,四个人抬着他走。那四个侍婢各跨上一头黑驴,跟着轩轿而行,自己的绳床也紧随在后。黑暗中,走到一处,黄墙金阙,是很大的建筑物,又象庙宇,又象宫室,门前灯光照耀。有一小队甲士,手里都握着红缨长枪,立在那里警备着,一见道人进来,连忙举枪行礼。

道人出得轿,四个侍婢带着剑秋睡的绳床一齐走入门去。里面门户重重,十分广大。又有一队少女,各提着鹅黄色的纱灯,款步来接,一直到得一座大堂上,点着五色的琉璃灯,四壁绘着许多彩色的龙虎图形,华丽夺目,正中供着一个全身羽士的仙像。剑秋正在很错愕地审视,那道人却吩咐一个侍婢,持着烛台,引导着,把剑秋抬到堂的东面去,道人自己却举步走入堂后去了。

他们把剑秋曲曲弯弯地抬到一个小小的庭院里。向南有三间平房,那娇婢开了左边的室门,把剑秋抬进去,烛台放在桌上。借着亮光,见这屋里陈列着床榻几椅,象是一个客室。两健儿放下绳床,把剑秋扶到榻上去睡。那娇婢遂对剑秋说道:“你在这里静睡着,不要动弹,待我去请示了再说。”她说毕,便同两健儿带着空绳床回身出去,剑秋当然只得安心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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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得一刻,那娇婢托着一碗热腾腾的水走来,取出两粒黑色的药丸放在桌上,把剑秋扶起说道:“这两粒丸药是郑王给你吃的。你吃了必要大泻,然后再吃一粒,肩上换一次药,便可以进食,三天之后,可恢复健康了。”剑秋谢了一声,娇婢遂将药丸取过,叫剑秋和水吞下。

服过了药丸,仍叫剑秋睡下。不多时,有一个女仆提着一个便桶进来放在榻后,侍婢便和女仆一同走去。一会儿,她又来了,和那女仆扛着一张藤榻前来,对剑秋带笑说道:“我奉郑王之命,来此侍候你的。你如需要什么,请你对我说,不要客气。”

剑秋点头说道:“有劳你了。”那侍婢又忙着将榻子放在一边,铺好枕褥,那女仆又搬了不少应用的东西前来,放在室里而去。

时候已是不早,那娇婢把房门关上,换过一枝红烛,将身边佩剑取下,悬在壁间,坐在榻上,对剑秋睇视着。剑秋瞧她身穿青罗衫子,鬓边插着一朵淡红色的鲜花,脸上薄施脂粉,倒也生得秀丽。暗想救我的道人很是奇怪,大约是这岛上的主人了,但是他为什么叫一个在他身边服侍的娇婢来伴我呢?只听那娇婢对他说道:“你服了药,闭上眼睛,安心睡眠一番,把恶血泻出后便好了。”剑秋点点头,遂闭上眼睛,一会儿果然睡去了。

直到下半夜醒来,觉得腹中大痛,想要大解,张眼见桌上烛台半明,那个娇婢横睡在那边榻上,鼻息微微。剑秋不欲去惊动她,他自己挣扎着起身,但是那娇婢已醒了,见剑秋在榻上坐起,连忙一骨碌翻身下床。她的外衣已脱去,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湖色小衣,酥胸微露,云鬟半偏,睡眼惺忪,玉靥晕红。轻轻走到剑秋面前说道:“你要大解吗?”

剑秋道:“正是。不知毛厕在哪里?”

妖婢笑着将手一指那边的便桶,说道:“这里不比北方,你不必上厕的,只要坐在这个东西上好了。你不要自动,待我来扶你。”遂伸着粉臂来扶剑秋下床,剑秋也觉得自己丝毫无力,只得由她扶着。走到便桶边坐下,腹中又是一阵疼痛,立刻泻下许多粪和血来,小便也通了。

不多时,肚中已出干净,顿觉身子轻松得多。娇婢送过一张草纸,剑秋揩了起身,那娇婢仍过来扶他到榻上去睡。等到剑秋睡下时,她就坐在他的脚边,问道:“你可觉得适意吗?待我来代你捶一回腿吧。”

剑秋忙道:“谢谢你,我现在很觉舒适,不用捶,你请到那边去安睡吧。”娇婢不答,却捏着两个粉拳,便至剑秋的两腿上一起一落地轻轻捶着。剑秋见她十分诚意,也未便峻拒,且觉她捶得自己十分松快,遂让她这样捶了。捶着捶着,自己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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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醒来时,天色已明,那娇婢也已不在房中,自己已觉得腹中有些饥饿,遂穿衣起身,虽然脚步稍软,比较昨日已好得多了。坐在椅子里,瞧瞧屋中的器具,大都是藤和竹制的,自己的行箧不知何时已放在他的榻下,他的惊鲵宝剑也已和那娇婢的佩剑一起并挂在壁上,心里觉得稍慰。

但一想到玉琴的生死问题,心里突突地跳动,十分难过。现在自己已和玉琴远隔两地,且不知道怪头陀等是哪里的海盗,他们将玉琴擒去,一定要加害于她的,那么玉琴形单影只,又没有我在她身边,一个人怎样能够逃生?她的性命不是凶多吉少了吗?

我和她相处数年,奔走南北,行侠仗义,几次三番遇过危险,却都能化险为夷,出生入死的。大破天王寺之后,我师云三娘为媒,我们俩便缔结了鸳盟,满拟将来一对儿长为比翼之鸟,白头偕老,情天常圆,谁知今番在海上遭逢着这个岔儿,同命鸳鸯,竟作了分飞劳燕!若是能够象以前那样的暂吮分散,自然日后总有重逢的一天。

但是假若她不幸而死于海盗之手,那么今生今世我不是再难睹她的玉颜吗?早知如此,我们倒不如和毓鳞、彩凤等一齐回转津沽,便没有这事了。

他这样想着,心中如焚;又充满着悲伤的情怀,从身边摸出他常佩的那个定情宝物白玉琴来,在手掌上玩着看着。

正当出神的当儿,忽听庭院中纤细的脚步声,那个娇婢已走将进来,见了剑秋手里的白玉琴,便问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个东西!好玩得很,能不能送给我?”

剑秋忙说道:“这个东西是我家传之物,常常佩在身边,恕我不能送你,请你不要见怪!”那娇婢便一声不响地从她身边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剑秋面前,说道:“你吃了这丸药,便完全没有事了。你中了人家的毒药镖,若没有遇见我家郑王,恐怕此时你早已不在人间了。”

剑秋将白玉琴藏了,对那侍婢带笑说道:“你说得不错,我很是感激你家主人的,但不知这个岛名唤什么?你家主人又是怎么样的一位人物?

3

我听你们称他郑王,难道他做过什么王吗?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请你告诉我听可好。大约你家的主人必有非常好的本领,可是他一边称王,一边又穿着道服,使人看了好不奇怪,你快告诉我吧!”娇婢摇摇头道:“你说我家主人有非常好的本领,果然不错,但是他的号令十分严厉,轻易不许我们在他背后讲他的事情,如有故违,将有不测之祸。你若要知道真情,请你自己问他。他若高兴和你说时,自会给你知道。现在你也只可称他郑王便了。你不要再问我,免得被人听见。快些用药吧!”

剑秋见她不肯说,也不能勉强,累她受祸,遂取过药丸,和水吞下。娇婢又说道:“今天你可以吃东西了。你的肚子想必很饿,待会我去唤他们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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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点点头,她就回身走出去了。隔得一刻,她和女仆端上早餐来,她自己坐在一旁伴剑秋同食。吃毕,有那女仆搬出,她又叫剑秋去睡着养息。剑秋听她的话,便去睡了。可是白天哪里睡得着!那娇婢便坐在剑秋榻前伴他,剑秋便向她问道:“你姓甚名谁?是不是也能武艺的?这个你可告诉我,总不要紧吧?”

她笑了一笑,一手拈着衣角答道:“在郑王身畔,共有四个侍婢,也是他的女徒,你在船上瞧见的,我就是四人中的一人了。我们的武艺都是郑王教导的,虽不算好,也不能说平庸。我姓傅,名琼英,还有那三个同道的姊妹,一名琼华,一名琼秀,一名琼丽,我与琼华年纪最轻,你猜猜看,我可有几岁?”

剑秋道:“你是不是十六岁?”

琼英道:“琼华是十六岁,我还要比她小一岁。”

剑秋道:“那么,你是十五岁了?以后我就唤你的芳名可好?”

琼英点头道:“好的。我也没有请教你先生的大名呢,我已告诉了你,你必要告诉我的。”

剑秋道:“我姓岳,名剑秋。山西人氏,一向在北方,此番和我同伴南下,游了普陀山回去,在海中遇了海盗,遂和他们厮杀起来,不幸中了他们的毒药镖,而我的同伴也被他们捉去。我蒙你家郑王救活,住在此间,但我心里非常挂念我的同伴,日内必须拜别郑王,前去探听盗踪,搭救同伴的性命。”

琼英道:“岳先生,你的同伴既被海盗捉去,此时一定遇害,哪里等得及你去救他呢?”剑秋听了琼英的话,皱紧眉头,一声不响。

琼英又道:“你好好儿休养着吧,不要多忧多虑了。”

剑秋将牙齿一咬,右手向榻边一拍,只吓得琼英直立起来,问道:“怎的?怎的?

”剑秋道:“无论如何,我必要去想法援救的。倘然他们把我的同伴杀害了,我也要杀尽那些狗盗,代我同伴复仇的。”

琼英微笑道:“你到了岛上,若要离开,须得郑王允许,方可自由。他若不让你走,恐怕你也走不成的。”

剑秋道:“他留我在此何用?我若见了他的面,当和他说明一切,他自然同意。”

琼英重又坐下,说道:“你耐心住着,见了郑王再说。不过郑王如此优待你。你不要忘记他的情谊啊!”

剑秋道:“当然,不会忘记的。”琼英和剑秋说了一刻话,便走出去了。午刻又走来和剑秋同用午膳,一天到晚地伴着他。

剑秋究竟受的是外伤,已服过道人的药,创口早已凝结,精神回复得很快。又次日,若无其事走下地来,急欲一见郑王,谢他援助之恩,可以向他告辞,离开这岛去找玉琴。谁知消息沉沉,郑王仍没和他相见。他屡次催琼英去传话,琼英说道:“郑王不高兴见人时,说也无用,反而逢彼之怒。他若想着你,自会请你去见的。我如有机会,总代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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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没奈何,只得静候见面。可是过了两三天,仍不见动静,他心里十分气闷,暗想再不见时,自己只有悄悄一走。所苦的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又是在岛上,四面是水,茫茫大海,我一个人没有舟楫,叫我怎样走呢?琼英瞧得出他面上忧愁的形色,便常常讲些笑话逗剑秋喜悦,很是娇憨动人。无奈剑秋一心一意放不下玉琴的安危问题,虽有美色当前,并不动心,只觉得琼英会说话,带有三分孩子气,如小鸟一般,很有些令人可笑而已。

一天饭后,庭心内花香鸟语,天气晴朗,剑秋却仍闷坐室中。琼英指着壁上的惊鲵宝剑,对他说道:“岳先生有这口宝剑,武艺一定很好。我从郑王也学得一二剑术,左右无事,不如便在这庭心里和你比一回,看看你的本领怎样高妙。”剑秋摇摇头道:“我的本领,也属平常,不必显丑了。”

琼英一定要比试的,哪里肯歇,已向壁上摘下她和剑秋的两柄剑来,把惊鲵剑递送到剑秋手里,说道:“请你比一回,只要彼此手里谨慎些,大家就不会受伤了。”

剑秋听她如此说,暗想,照这个样子,自己倘再不答应,不但使她讨没趣,也许她要疑心我胆怯了,我就和她戏弄一番,也可试试她的本领好不好。遂立起身来,说道:“你既然定要比武,我只得遵命了。”

琼英大喜,便把自己衣衫扎束好,握着她的宝剑走出房门,一个箭步蹿到庭中,娇声唤道:“岳先生,快些来啊!”剑秋也就将长衣脱去,提着惊鲵剑,走到外边。琼英见剑秋到来,便退后数步,把剑使个解数,一剑向剑秋下部扫来。剑秋把剑望下架开,踏进一步,轻轻地回手一剑,看准琼英鬓边刺来。琼英倏地一跳,已到剑秋身后,又是一剑从他头上劈下,说 道:“岳先生,看剑!”

剑秋赶紧将剑收转,使个丹凤朝阳,恰巧碰到琼英的剑上,当的一声,琼英的剑直**开去,倘然剑秋顺势一剑削去,琼英的剑早成两截了。但是剑秋并不想伤她的剑,所以也就缩住。

琼英见剑秋果然身手灵捷,料他不是弱者,便把她所学的神化太极剑术使将开来,立刻左一剑右一剑的,好象有数十百道剑光,数十百个人影团团儿将剑秋围住。换了别人当此,早已招架不来,但剑秋识得她使的太极剑,是武当派的剑术,想这小妮子果然有些本领,所以她要逼着自己和她比试,这倒未可轻忽。失败在这小女子手里,岂不要被人耻笑吗?遂也把自己的剑术施展开来,抵住她的进攻。青光和白光闪闪霍霍地在庭中飞舞着。

战了二十多个回合,琼英卖个破绽,故意使剑秋撞进来,剑秋明知故犯,跟着逼进,琼英早使个蝴蝶斜飞式,一剑向剑秋耳边削来。剑秋早把身子一侧,躲过这剑,又踏进一步,将惊鲵剑使个蜻蜓点水,向琼英胸中刺去。琼英闪避不及,叫了一声“哎哟”!正要望后倒下去时,剑秋的剑早已收住,舒展左手将琼英一把擒住,轻轻提将过来,当啷一声,琼英已将剑抛在地下,乘势倒在剑秋怀里,将一手抚着她的酥胸,喘着说道:“险哪,险哪!岳先生,你的剑术果然高妙。若是我和你真的动手时,方才这一剑我还有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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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见她已是佩服他,很觉得意,便拍着她的香肩,笑道:“琼英,你别惊,我和你戏耍的。你的剑术也着实不错啊。”

琼英却合着星眸,依旧倒在剑秋怀中,驯伏着不动,芳香直透入剑秋的鼻管。好剑秋,竟能坐怀不乱,微微一笑,一松手,将琼英放下地来。琼英脸上红红的,对剑秋横波一笑,低头拾起宝剑,一溜烟地跑到房中去。剑秋也跟着步入,各把剑仍悬在壁上。剑秋穿了长衣坐下,琼英倒了一杯香茶,双手送到剑秋面前,剑秋忙谢了,接过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在桌上。

琼英纤手一掠鬓发,傍着剑秋坐下,笑嘻嘻地说道:“岳先生,方才我使的一路剑,名为神化太极剑,是郑王教会我的,据说比较外边别人使的太极剑变化繁复,很有几路令人难以招架的剑法,竟还不能胜你,那么你的剑术果然非常之好,真是一位异人。倘给郑王知道,必要惊奇你了。”

剑秋道:“请你不要告诉郑王,他知道了,又多麻烦,我急于要去找我的同伴哩。”琼英闻言,默然不答。剑秋恐防她总要泄露的,很是后悔。

到得次日晚上,琼英从外边走来,带笑对他说道:“好了,好了!郑王今夕要请你去相见了。只是你须格外谨慎,郑王的性情,喜怒无常,很令人难以捉摸的。”剑秋点头答道:“我理会得。”隔了一歇,便有两个戎装的健儿走入院子里来,一见剑秋,忙立正行礼,说道:“郑王有请岳先生。”

剑秋立起身来,整整衣襟,跟了两健儿走出去,琼英紧随在后。刚走到外面走廊里,又有两个小丫鬟提着两盏杏黄色的纱灯迎上前来导引。剑秋跟着他们转了几个弯,前面有一宽敞的厅堂,堂上灯烛辉煌,鼓乐繁响,堂下站着七八个健儿,见剑秋到来,便高声向堂上禀道:“岳先生来了!”

剑秋遂昂然走上堂去,见那岛上的奇人。

第五十八回飞觞醉月秘史初闻扫穴黎庭芳踪遽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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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堂”三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大字匾额,先赫然映入剑秋的眼帘。五彩锦屏之前,端整着一桌丰盛的筵席。

正中缕花大椅上坐着那个道人,身上仍穿着一件杏黄绣金的道袍,旁边立着三个娇婢。在他的右首坐着一个少妇,身穿绣花的衣服,年纪虽有三旬左右,而容颜仍是娇嫩如处女一般;髻上戴着一只颤巍巍的珠凤,更见富丽。堂的两边有两面着地的大玻璃镜,映着灯光,更见明耀。

剑秋见了道人,便向他深深一揖,称一声郑王。那道人见剑秋英气凛然,仪表不凡,也就和少妇立起答礼,指着左边一个客座说道:“壮士请坐!”剑秋谢了坐下。琼英向三个侍婢笑了一笑,便立在剑秋身后。

剑秋遂向道人说道:“小子在海上误中了狗盗的毒药镖,幸蒙遇见郑王把我援救,再生之德,没齿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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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笑道:“壮士说哪里话来,见死不救,岂是人情?这是我份内之事,壮士不必放在心上。但不知壮士怎样遇见盗匪,又从哪里来?壮士的来历能否真实相告?”

剑秋答道:“小子生平略知武艺,是太原人氏,姓岳名剑秋。此次和我的同伴来游普陀,归舟时在海途中遇见客商被盗劫掠,一时仗义心热,便和小子的同伴单舟去追海盗,和他们剧战一番,不料同伴被擒,小子也中人家暗算,这是我们没有本领,以致于此,惭愧得很。”

道人听了,便哈哈笑道:“岳先生,你不要这样很客气地自称‘小子’,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是很喜欢结交天下英豪的。当救你的时候,我见过你所用过的宝剑,便知道你也很有来历的人,所以把你载至岛上,又叫我的侍婢琼英专诚伺候,等你将养痊愈后,再和你细谈一切,彼此剖心相告,方不负此一段意外遇合因缘。岂知岳先生依然见外,一味客气,把庐山真面隐瞒着,难道以为我不足与语吗?”

剑秋听道人这样说,心中暗吃一惊,想他莫非本已知道我的出身来历?刚要回答,道人又说道:“昨日琼英无知,要和你比赛什么剑术,竟败在你手,她跟从我学的神化太极剑,虽然小妮子功夫尚浅,然而也曾出去对付过能武的人,现在你能视若无物,可见岳先生必定是有来历的剑客,但不肯以实相告罢了。我闻中原有昆仑、峨眉两派的剑术,而昆仑剑侠更是出奇超群,很令人羡慕,欲一识其人,岳先生敢就是昆仑剑侠吗?”此时剑秋方知琼英已说了出来,那么不能再瞒隐不露了,遂即把自己的来历直说。道人鼓掌而喜道:“好!我这一双眸子果然还不虚生,岳先生正是昆仑门下的高材,幸亏没有失礼。当然琼英不是你的对手了!”

这时众人都是惊喜,琼英更对着剑秋很得意地微笑着。道人说道:“你既然实言告诉了我,那么我也不妨把我在岛上的事情奉告一二,免得你猜疑不置。”剑秋道:“正要请问郑王的历史。今蒙见告,小子当洗耳恭听。”

道人遂说道:“我就是延平王郑成功的后裔,所以自幼抱着宗族的观念,一心要继我祖之志,驱逐胡虏,光复神州,使我皇帝子孙脱去异族的羁轭。而太平天国的失败,也使我非常痛心。我在这琼岛上经营部伍,制造战舰,要想等候中原有事,可以乘机起义,已有二十多年了。

然而年华渐老,事业无成,一腔雄心也减去了不少。蒙部下推戴,冠上我‘郑王’二字的尊号,不得已而郊虬髯之称王海外。岳先生可要见笑吗?又因我少时从武当门下学得剑术,因此我仍是道家装束,自誓此生倘不能成就我的志愿,那么我就没有脱去道袍的日子了,所以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告诉人家了。我的别号是‘非非道人’,你就称我为‘道人’吧,不必称什么‘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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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自愧,不敢当的。”剑秋听得“非非道人”四个字,好象自己曾听什么人提起过的,正在思索,道人又说道:“我这个小小琼岛,是琉球群岛之一,远不及台湾巍峨之地,成不了什么霸业,非先连络内地豪杰一同揭竿而起,彼此响应,决不能摇撼清室。虽然现在的清室已没有平定三藩时那样的武功盛大,然而正当太平天国和捻匪覆灭之后不远,一般人民在经过一番战乱之后,都想暂时度些平安的日子,那辍耕陇畔,彼可取代的思想,自然也消沉了。

记得我以前曾在海上援救过一个童子,乃是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的幼子,在我岛上长大的,我也曾将剑术传授给他,所以武艺很好,思想也不错,是一有志青年。后来他就辞别了我到内地去,我曾把联络中原豪杰的事托付他。但是,他去后消息杳然,不知怎样了,有时我很想念他。现在逢见了你,可称和他一时瑜、亮。倘然你肯在此相助我时,使我多添一只得力的膀臂,将来我若不幸而赍志以没,也好把这个小小根据地托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剑秋听了,忙说道:“这一重大的责任,恐怕我担当不下的。并且小子飘泊天涯,如闲云野鹤,消散惯了,也恐没有这种雄心和勇气啊。郑王所说的姓李的少年,莫非是龙骧寨的李天豪吗?”

道人见剑秋知道李天豪,面上露出惊异之色,答道:“正是的。岳先生怎样和天豪相识?”

剑秋道:“那么,郑王就是天豪兄所说的‘非非道人’了?我和天豪兄是在寨外邂逅的,那龙骧寨在张家口外崇山峻岭之中,很是隐秘,外人不易轻至。他和一个壮士名宇文亮的一同占据在那里,又联络邻近的白牛山上的绿林,厉兵秣马,积草屯粮,正在积极扩充。小子曾在龙骧寨里住过好多天,因此知道一切。只是年来为着别的事情,没有重去罢了。”

道人听了剑秋的话,不禁喜悦道:“此子果然不负我的,但他何以不到琼岛来一谈呢?不知他现在可有家室?”剑秋道:“天豪兄已娶得宇文亮的胞妹蟾姑为妇,也是一个巾帼英雄。”

道人点头道:“这样很好。今天我听你告诉这个好消息,真使我快慰的。现在且喝酒吧。”

剑秋正谦辞间,堂下有人唤道:“单将军来了。”接着便见一个身躯伟硕的壮士大踏步走入,面如锅底,须如刺猥,十分雄武,见了道人,俯首行礼。道人便代剑秋介绍,方知此人就是单振民,是岛上的一员勇将,道人非常信任他的。

单振民听说剑秋是昆仑剑侠,也很表示敬意。道人便请单振民入席相陪,又指着他自己身旁的美妇人说道:“这就是我的第十六宫吴姬。”剑秋方知是郑王的宠姬。大家遂举杯畅饮,肴馔很是丰富,大半都是海货。堂外皎皎的明月也把她的娇脸映到里面来,月色灯光,非常明丽。席间,郑王又吩咐宫中女乐前来一奏清曲。道人令下后,屏后便姗姗地走出四个少女,掌着异样的宫灯,背后一小队女子手里捧着各种乐器,一齐走出来,向道人行礼后,排列在席前。一个美貌的少女催动羯鼓,笙萧琵琶,众乐齐响,吹弹得非常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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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对剑秋说道:“这就是唐明皇所奏的《霓裳羽衣曲》了。你听了觉得如何?”剑秋答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果然非常悦耳,非寻常之曲可比。”道人点点头,便用手一拍吴姬的香肩,说道:“今夜我觉得甚乐,你可舞一回,请岳先生指定。”

吴姬嫣然一笑,立起身来道:“那么,我到里面去换了衣服再出来舞吧。”

道人道:“很好。”

吴姬便闪身走入屏后。《霓裳羽衣曲》奏毕,吴姬已换了一身紫色绣银花的衣裙,走将出来,香风四溢,手里挽着一条五色的丝带,走到筵前,将丝带旋转着腰摆动柳,施展玉腕,翩翩跹跹地舞将起来,靡漫的乐声在旁和着,进退疾徐,无不中节;舞得人眼花缭乱,倩影和带影也分别不出了。非非道人见剑秋虽然看着听着,却是正襟危坐,好象不动心的样子,暗暗点头。吴姬舞罢,放了丝带,重复入席,道人一摆手,众女乐也就退去。

道人便又叫琼英上前斟酒,且对剑秋带笑说道:“岳先生,你要说我太享乐吗?唉!本来这个道不道、王不王的海外孤臣,满怀着宗社之痛,不得已而醇酒妇人啊。况且食色性也,我的耳目口鼻和常人无异,当然难避女色。岛国无他乐,只有此耳!想岳先生当不以为狂悖的,且不知岳先生可有家室?”

2

剑秋答道:“小子流浪江湖尚未成家,平常时也不想及此。”道人哈哈笑道:“难得,难得!在我身边有四个娇婢,也是我的女徒,都能武术,而琼英容貌美丽,性情娇憨,尤为此中翘楚,还是个处女,所以我叫她伺候岳先生,虽经过数天光景,而我瞧这小妮子一片痴情,已对于你有十二分的爱慕。倘然你先生有意,收她做个姬妾,使她得伺奉英雄巾栉,也是琼英之幸了。”

道人说到这里,琼英恰巧斟酒到剑秋面前,玉靥晕红,代剑秋斟了一杯酒,美目向剑秋流盼着,说一声:“岳先生请用一杯!”

剑秋听了道人的话,本想一口回绝,但当着众人之面,不忍使琼英过窘。遂答道:“多蒙郑王如此看得起我,万分感谢。可是小子独身已久,守戒之期未满,容我稍缓再定吧。”道人点头道:“也好。”剑秋遂举起杯一饮而尽。

道人和单振民一边劝着剑秋喝酒,一边问问他昆仑门下的情形,剑秋应对得十分佳妙。直到酒阑灯灭、月影移西,方才散席,仍由两个女婢提着纱灯导引剑秋回转客室,琼英也跟着剑秋归寝。剑秋在室中略坐一歇,因为多喝了些酒,便想解衣安睡,见琼英低头坐在对面,只是一声儿不响,剑秋遂问她道:“琼英,你为什么不开口?”琼英仍是不答。

剑秋有些知道她的心事,暗想小妮子情窦已开,很是钟情于我,大约因为我方才没有直截了当地答应郑王,所以她失望了,恼恨我了,倒也怪可怜的。便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柔荑说道:“琼英,你是很活泼的,为何此时竟象木偶一般,可是有些恼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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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英把她的头倒在剑秋的臂上,低声说道:“你嫌我丑陋吗?守什么戒呢,莫非故意谎人?”

剑秋道:“你不要疑心,这是真话。因为我学道以来,曾对天立誓,十年之中,不破色戒,所以我一时不能答应郑王,似乎辜负人家美意,不过我并未拒绝,将来我也许不负你的。”

琼英道:“那么,你还有几年戒期呢?”

剑秋道:“只有一年了。”

琼英微笑道:“你不要骗人,我也是好好的女孩儿家,休得轻视于我。”

剑秋笑道:“你待我很好,我哪有不知之理,必不哄骗你的。”

琼英叹了一声道:“这却由你吧!”两人又闲谈了一刻,方才各自安睡。

次日非非道人又请剑秋去相见,要留剑秋在岛上共同计划。剑秋不好答应他,也不好向他拒绝,只说自己须要去找得他的同伴,杀却海盗,以复一镖之仇,然后心头气息,再定行止。道人见他的意思很是坚决,便叫部下到浙江海面舟山群岛那里去访问盗踪,早日回来报信,打发了好几个人去,且嘱剑秋耐心等候。剑秋当然只得安居在琼岛了。有一天,非非道人邀他一同坐着镇海战舰到海面去巡弋,剑秋本觉得无聊,出去海上宽散宽散,也是很好的事,自然应允。

琼英和三个娇婢也随着同往。镇海舰上挂着三道大帆,在洪涛中向前驶去,势如奔马一般,非常迅速。剑秋和道人坐在船头上,看着涛涛的巨浪,指点着远近一点一点的岛影,心里觉得异常雄壮,然而一想着了玉琴,怅望大海,心里又触起许多忧烦。这时,忽见南面有一舰外国的兵轮在海中鼓浪而行,烟囱里黑烟缕缕,比较他们坐的镇海舰快上数倍,而且庞大得很,船头上隐隐安放着几尊大炮,桅杆上悬着一面蓝地红条的国旗,向东边开过去。隔得不多时候,那兵轮早已不见,只瞧见水平线上一缕黑烟罢了。

道人指着那黑烟的去处,说道:“这是欧罗巴洲英吉利国的兵轮,竟在这亚洲海面上耀武扬威地驶着,外国人的势力渐渐侵略到中国来了。你方才看他们的兵轮,不用人力,也不用风力,却用着火力,开足了轮机,快得异乎寻常。我们坐的镇海舰,可算是帆船中的大王了,然而哪里比得上人家的兵轮?倘然我们的兵船和他们的兵轮交战起来,速度上已望尘莫及,岂能获胜呢?况且他们的兵器又不是我们的刀枪弓箭可比,胜负之数不待战而已定了。我料数十年后,外人的军备更要进步,中国若不急起直追,力求御侮固边之术,那么不要说在我们的领海里没有我们翱翔的余地,恐怕他们还要深入堂奥,撤我藩篱,喧宾夺主地将我国的王权尽行夺去啊!象满洲那样的颟顸无能,真是大可虑的。所以我汉人先要努力革命,取回政权,方才可以维新图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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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听了道人的说话,很是感慨,点头称是。

天晚时回转琼岛,道人又设宴款待剑秋。次日道人便陪着剑秋在岛上各处游览。又次日,道人在海上阅兵,大小战船一齐出来,在波涛中操练,军容严整,真是有纪律之师,非乌合之众。剑秋对道人说了不少赞美的话。道人道:“他日我若能驱此健儿到故国去逐走胡奴,那么我志得酬,虽死不恨。”

剑秋道:“我看满奴的气运已衰,我汉人中间很有许多志士,在那里暗中进行革命的事业,只可惜一般人民的头脑还是不清楚,革命的思想尚未普遍,还要国内执笔之士在那里鼓吹革命思想,灌输入他们的脑中去,方才可以义旗一举,四海响应。”

道人说道:“不错,我情愿做一个陈胜,为革命前驱啊!”

剑秋道:“有志者,事竟成。我预祝郑王成功。”阅兵回来,剑秋觉得郑王很有雄才大略,无怪他要称雄海上,不甘屈居人下,但是他的行为未免有些奇突,虽然说是醇酒妇人,大丈夫不得志于时,然而一个人要创造大业,若先沉缅酒色之中,那么温柔乡里也足够消磨人的壮志啊!我瞧他也只能成一方之霸而已。他说愿为陈胜首先发难,这也许是可能的事哩,他叫我留居此间帮助他一切,但我却无志于此,将来李天豪、宇文亮、袁彪等倒可以彼此联络着做一番革命事业的。现在我只望早日得到海盗的消息,好去寻找女侠,把她救出来。万一不幸,而她不在人间,那么我只有披发入山,从此不愿意再在尘寰中立足了。

隔得数天,道人请他去会面,因为差出去探问的人已得着消息回来,据说那天在海面上行劫客商的众海盗乃是丽霞岛上的。丽霞岛是舟山群岛之一,一向常有盗踪。海盗的头领姓高,名蟒,别号翻江倒海,精通水性,使一对钢叉,万人不敌;手下盗党都是很厉害的,盘踞在那丽霞岛上,时常在海面行劫,或是骚扰沿海乡村。官兵惮他勇猛,也不敢去进剿。所以他们日益猖獗了。至于掠人的事,却不知晓。

剑秋既知海盗所在地,便向道人请命,要告借一舟,让他前去丽霞岛搭救同伴。道人说道:“他那里人手既多,地势又是不明,你一人前去,恐怕寡不敌众,不能得胜,不如待我亲率健儿助你同往,庶克有济。”

剑秋听道人肯亲自走一遭,大喜道:“多蒙郑王不惜劳驾远出,热心相助,使我更是感激了。只是此事宜速不宜迟,小子要求今天立即动身,不知郑王意下如何?”

道人见他如此情急,一笑允诺,把岛事托付了单振民,遂下令镇海、潜海两舰预备出来。他和剑秋带了琼英、琼华、琼秀、琼丽四个娇婢以及二十健儿一齐下舟,便在这天下午动身出发。在途中,道人仍是饮酒作乐,态度很是安闲。剑秋却恨不是自己坐的船,风帆之外再加翅翼,一飞就飞到丽霞岛,便想起昨天所见的那艘英国兵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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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觉得碧眼儿的猛飞突进实在是令人可惊可爱的,中国若不努力从事于改良,他日难免要吃外人的大亏哩。琼英趁着空隙,悄悄向剑秋询问他一心要搭救的同伴究是何人,是男是女?

剑秋不肯直言,仍是含糊回答。

舟行两天,已近丽霞岛,杳小的岛影已显露在前面。道人遂对剑秋说道:“我们还是黑夜动手,还是白日进攻?”剑秋道:“若要救我同伴,自然黑夜上去为善。倘和他们明枪交战,恐防他们要逃走的。”

道人道:“既然岳先生如此主张,我们不宜再向前进,不如缓缓而驾,黄昏时到岛边上岸,较为隐秘。”于是下令两舰卸落两帆,慢慢驶行。这样又行了一段海程,非非道人正和剑秋立在船头上向前眺望,四婢旁侍,忽见对面有许多小舟很快地驶来。

剑秋连忙指着说道:“这些小舟来得可疑,莫非海盗已经探知我们的行踪,前来抵御吗?”

道人点头说道:“大概是的,这里海面上常有他们的船只来往,耳目很灵。我们这两舰正向他们的岛上驶行,他们当然要起疑心,而来阻止了。”便回头对琼英等说道:“你们好好预备吧!”

琼英等四人立刻走进舱中去,脱了外面的衣服,走回来,一齐粉红色的短靠,头裹香帕,脚上套着尖细的铁鞋,手里各横执着明晃晃的宝剑。剑秋看了很是欢喜,他自己也拔出惊鲵宝剑,准备和海盗厮杀。那边潜海舰上的众健儿也已得令预备。道人却笼着双袖,仍是从容不迫,熟视无睹。

此时对面的小舟已和两舰渐渐接近。剑秋瞧得清楚,只见小船上七长八短地果然立着许多海盗,手中各执兵刃,一齐呐喊起来。当先一只较大的船舶,众桨飞动,箭一般地驶来,船上立着的黑面大汉,手里横着两柄钢叉,正是前番将玉琴擒去的巨盗,大约就是所说的盗魁翻江倒海高蟒了。仇人相见,怒不可遏,剑秋叱咤一声,身子一跃,已跳上那船,两脚立定,一剑已向高蟒胸口刺去。高蟒把手中叉架开,说道:“原来是你!没有死,又来寻衅了。”

3

剑秋也说道:“狗盗,你把女侠用暗算擒去,现在她在何处?快快把她释放,方才罢休,否则我把你一剑两段,以泄我恨!”高蟒喝道:“原来姓方的丫头和你是一对儿的,你不放心她么?现在她已做了我的老婆了,你还来找她做什么?前次你中了毒镖,侥幸不死,今番前来,一定性命难保了。”

剑秋闻言,更是发怒,咬紧牙齿,挥剑进攻。高蟒也将双叉使开,叮叮当当地战在一起。这时候,左边飞来一舟,舟首立着一个雷公嘴的和尚,握着双刀。右边也有一舟很快地驶上,船头上立着一个年轻的汉子,**着上身,胸口黑毛茸茸,面貌也生得和高蟒一样丑陋,手中挺着一柄九环大砍刀,一齐向镇海舰杀来。琼英、琼华便跳到左边的船上,敌住那个雷公嘴的和尚。琼秀、琼丽也跳到右面的舟上,和那年轻汉子接住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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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非道人却很镇静地作壁上观,瞧他们战了多时,不分胜负,道人便从他身边掣出一柄短小的叶剑在他手中,一转动时,只见一道金光,道人一耸身,如黄鹤一般,早飞到左边的船上。琼英、琼华见了,闪身让开,雷公嘴的和尚急忙将双手抵住金光。

但是这一道金光非常夭娇,分不出剑的光和道人的影。雷公嘴的和尚只觉得眼也花了,手也乱了,一对双刀不知向哪里招架,不消三个回合,金光飞到他的头上,那贼秃狂呼一声,身子倒在船头上,一颗光头早已不在他的颈上了。高蟒瞧得清楚,大吃一惊,料这道士必是个异人,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今天羽翼少了,不如仍用水底功夫取胜吧,遂把钢叉向剑秋面上虚晃一晃,剑秋让避时,高蟒一个翻身跳到海里去了,接着小船上众盗党一个一个跟着跳下去。

剑秋明知海盗们仗着水性又要来翻船了,只苦自己没有入水的功夫,仗着宝剑,双目向水中注视着,很留心地防备。果然看见船梢边水底伸出几只手来搭住着,正要扳动。剑秋连忙跳过去,将惊鲵剑向下只一招,便有十数手指堕地海里。此时琼英、琼华也已双双翻身跳入海波中去,潜海舰上也有八九个健儿执着兵器下海去和海盗们厮杀。

海浪更是汹涌,一阵阵鲜血直冒上来。剑秋方知琼英等都谙水性,小小女子,竟有这样多能,倒也难得。他遂跳到那边小船上去助琼秀、琼丽,那**汉子急了,一刀向剑秋顶上猛力砍下,剑秋把剑望上迎着刀锋顺势只一削,即听呛啷一声,那汉子手里的一柄九环泼风大刀早截作两段,刀头落在船板上。

汉子更是惊惶,一翻身滚入海中,琼秀、琼丽都娇喝一声,跟着跳下去。剑秋见非非道人门下的四个娇婢一样都能水性,非常惊奇,只不知他们在水底可能战胜海盗。回头见非非道人已回镇海舰,自己也就回到舰上。道人对他笑道:“狗盗敢在我们面前卖弄水底本领,多见其不知自量了。琼英等年纪虽轻,却自幼熟悉游泳,水性非常好的,我料一定能够对付得下,你请放心。”

剑秋点点头。一会儿,果见琼秀、琼丽浮现水面来,琼秀手中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是那汉子的首级,爬到镇海舰上来报功。接着又见琼英、琼华也从波涛中钻出娇躯,琼英口里衔着她的宝剑,手中托着一物,和琼华也回到舰上来。道人便问:“贼魁高蟒怎样了?”

琼英答道:“高蟒那厮果然厉害,不愧‘翻江倒海’之名,在水底和我们交战,更是勇猛,我等围他不住,后来被婢子乘闲一剑刺去,把他的左目剜了出来,但是却被那厮漏网逃去了。婢子等特来请罪!”

说罢,把手中托着的一只眼睛献上,道人笑道:“今天你们作战得非常勇武,使我很是喜欢。高蟒虽然逃去,非你们之罪,且喜已挖了他一目,以后料他不能再猖狂了。你们很辛苦,快到舱中去换衣服吧。”琼英等四人答应了一声,一齐回到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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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众健儿也都杀了众盗回舰上来。

剑秋见海盗们死的死逃的逃,海上已没有阻挡,对道人说道:“高蟒已逃,二盗被杀,料想盗薮中虽有余党,决没有力量抵抗我们。只是我的同伴尚不知下落,是否被他们幽禁在岛上?须往那里找寻一遍,小子的心方安。”道人说道:“不错,正要捣其巢穴。”遂命两舰向前快驶。在日落大海时,两舰已到了丽霞岛,傍崖泊住。琼英等四人都已换了衣钻出船舱,琼英立在剑秋一边。

剑秋回过头去瞧她,她也在那里凝视剑秋,四目接触时,琼英微微一笑,低下头去。非非道人遂让琼秀、琼丽和健儿十人留守舰上。他和剑秋带了琼英、琼华以及健儿等一齐走到岛上。岛上海盗的羽党早已得知消息,只有十数人上前来抵抗,早被他们毫不费事地解决了。剑秋捉住了两个海盗,吩咐两名健儿看守着,他和道人等闯到盗窟中去搜寻。盗窟宏大非常,四面都找,到天色渐黑,仍不见玉琴的踪影。非非道人却把这盗窟里的武器粮秣以及金银贵重等物一齐捆载了,命手下健儿运回舰上。

剑秋一心在玉琴身上,不见了玉琴,心中自然异常懊丧。道人说道:“此时你的同伴大约也早被海盗所害了。”剑秋不答,便叫把那生擒的两个盗党推来审问,也许他们知道一二的。

二盗党遂说:“此间岛上共有二三百徒党,三个头领,大头领是翻江倒海高蟒,二头领是高蟒的兄弟高虬,三头领是踏雪无痕程远,在这岛上盘踞多年,去年新来了两个头陀,一个名唤法喜,别号怪头陀,一名志空,别号雷公,他们是四川剑锋山万佛寺金光和尚的徒弟,属于峨眉一派的,只因怪头陀曾在外边做了**的事,无颜回见金光和尚了,索性住在这里,也做了海盗。众人中间要算高蟒、怪头陀、程远三人的本领最是高强。高蟒精通水性,能在海底潜伏三昼夜,生啖鱼虾过活。怪头陀的一柄铁禅杖使得神出鬼没,还有他的飞锤也是百发百中的。程远精剑术,善用毒药飞镖,中者无救,所以远近官兵都奈何他们不得。不幸现在失败在你们手里。”

二盗的话没有说完,剑秋忍不住问道:“前天你们岛上不是擒回一个姓方的女子吗?如今她在何处,是否被你们杀害,为什么不见?快快直说!”

二盗又道:“不错,前数天高蟒曾生擒一个美貌的女子回来,听说是什么昆仑门下的女侠,怪头陀称她仇人,一定要把她杀害。但是高蟒和程远商量之后,却把那女子关在水牢里,怪头陀和程远有些不欢。隔得一天,程远和那女子忽然失踪了,高蟒十分不悦。

那一天,怪头陀忽又不别而行,所以岛上少了两个能人,高蟒势孤力薄,以致有今日之祸,若是那两个不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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