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第六十一章 俞剑平惊闻雠友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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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俞剑平惊闻雠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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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越发耸动。俞剑平沉吟良久,面向沈明谊道:“内人说她明天准赶到么?”沈明谊道:“是的,大嫂说,至迟后天必到。”俞剑平皱眉道:“偏巧是后天的约会,要是后天她赶不来呢?”沈明谊道:“大嫂千叮万嘱,教您务必等她来到,再跟飞豹子见面,千万不可跟他硬斗。……”

那霹雳手童冠英将桌子一拍,笑道:“好关切呀!俞贤弟有这么好的一位贤内助,还怕什么豹子?就是虎,就是狼,又该怎样?你们看,人家两口子联在一块,足够一百岁出头,还这么蜜里调油,你恩我爱,你等我,我等你!……喂,不是劝你别着急么,你就别着急;不是教你等着么,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好在咱们的约会在后天,俞娘子赶到也在后天,这不正对劲么?就是差一半个时辰,还支吾不过去么?俞贤弟,你还发什么怔?咱们擎好就结了。”在座群雄忍俊不禁,纷然欲笑,可是俞镖头待人和蔼,性格却是严整的人。众人觉着失笑无礼,忙忍住了。

童冠英不管这些,仍盯住道:“俞贤弟,说正格的,偌大年纪,用不着脸红。你把令师兄飞豹子的为人行径,先对我们讲讲,我们也好因人设计,合力对付他。后天约会不是就到么,你何必一个人发闷?凭我们江南武林这么些人,还怕他来历不明的一个豹子不成?到底你们是怎么个节骨眼,难道就为越次传宗这一点,搁了二三十年,还来捣乱?还是另外有别的碴,受着别人的架弄,有心和咱们江南武林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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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镖头看了霹雳手一眼,道:“我也是为这个不很明白。不知内人从什么地方,查出他的根底来。且既已知根,想必访出他的来意。沈师傅,你来的时候,可听内人说过么?”

沈明谊道:“我并没见着嫂夫人,只是听她留下的话。大概这飞豹子有点记念前隙,还嫉妒俞镖头金钱镖旗的大名,方才出头劫镖拔旗。听说不止令师兄飞豹子,还有辽东三熊等许多别人跟江北绿林也有勾结,势派够大的。若不然,他也不敢劫夺这二十万盐镖。我看还是等嫂夫人来到,问明真象的好。”郝颖先插言道:“这是不错的,晓得症结,才好对症下药。这究竟是飞豹子自己寻隙,还是受别人唆使,必须先弄清楚了,方好相机化解。”

俞剑平道:“只是会期已定,我们必须如期践约。内人怎么不把详情全传过来呢?”胡孟刚道:“大嫂怎知道只有两天的限!”智囊姜羽冲道:“我们一面准备赴约,一面等候俞大嫂,现在俞大哥先把令师兄的为人对大家讲讲吧。”俞剑平微喟一声,按膝长谈,把三十年前的旧话重抖露出来。

俞剑平回想当年,带艺投师,拜到太极丁朝威门下。他自知后学晚进,技业太低,一向力持谦退,尊师敬业,礼待同门,谁也没有得罪过。现在这二师兄飞豹子,于三十年后蓦然出世,劫镖银,拔镖旗,匿名潜踪,专向自己挑衅,这还有别的缘由么?不用说,自己横招他不快的,只有越次传宗那件事了。但是当年越次,纯出恩师独断,本非自己营求而得,而且出于自己意料之外。

那时候自己年幼孤露,饱尝艰辛,承郭三先生荐到丁门,苦于性滞口讷,只知埋头苦练,不会哄师傅,哄师兄,哪知反由此赢得丁老师青目。丁老师那么刚愎的脾气,自己一个没嘴葫芦,反倒过承器重,好象师徒天生有缘似的。不久,大师兄姜振齐以一时失检,侮慢了邻妇。师父震怒,将他逐出门墙。袁师兄便以二弟子代师传艺,俨然是掌门高弟的样子;不但袁师兄以此自居,同学也多这样承看。

过了几年,不知何故,恩师对袁师兄外面优礼如旧,骨子里疏淡起来。于今追想,必因他脾气刚傲,老师也脾气刚傲,两刚相碰,难免不和了。未几,丁老师封剑闭门,广邀武林名辈,到场观礼,忽在宴间声说,同时还要授剑传宗。道是:“有长立长,无长传贤,三弟子俞振纲资性坚韧,钱镖打得最好!……”竟突然把自己提拔上去!

那时群徒骤闻此说,无不惊讶。就连俞剑平自己,也震骇失次。恩师这番措置,自有深心,乃为同门小师弟打算,说自己性情韧柔,很得人心。袁振武师兄性情强拗,处处要出人头地,缺少容让之心,恩师想必怕他挟长凌压同门,就这么废长立幼,把袁师兄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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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恩师丁朝威当日并不那么说,他废立的理由,是借口“金钱镖法”。本门三绝技,拳、剑、镖并重,尤其看重“钱镖打穴”。说师祖曾留遗言,太极拳、太极剑,已有次门、三门广传弟子,足可昌大门户;唯金钱镖飞打三十六穴,只有本门长支独擅,发扬张大,全在本门。师祖亲留遗训,再三致意。三弟子俞振纲镖法颇精,故此立为掌门弟子;二弟子袁振武,屡经督促,奈他性急,不喜暗器,也就无可如何。丁老师说了这话,遂当众传宗赠剑,把衣钵传给俞剑平。大庭广众之下,实在太教袁师兄难堪。

袁师兄当日不露形色,反满脸赔笑,情甘让贤。但在两三月后,他忽称老母抱病,告假北归,从此飘然远引,永离师门了。他自然抱恨极深!况且俞剑平自己拜入师门既晚,袁师兄久以掌门高足自居,今一旦易位,在自己固无争长之心,在袁师兄岂无落伍之怨?那么,他现在大举而来,正是为了雪耻修怨,毫无可疑的了;或者也许受了草野豪客的挑拨,特意替别人找场,也是有的。

这是俞剑平回溯前情所加的推测,但只测出一半罢了。他再也猜不出,除了争长,还别有一种难言之隙。他们袁、俞之间,还有“妒婚”的宿忿。这只是俞妻丁云秀当年略有一点觉察。彼时她虽是个小女孩子,可也觉得袁二师兄对己似乎有意。可是旧日女孩子,也不能往深处想。并且袁师兄为人刚直,对师妹虽怀眷爱,仍然以礼自持,形迹上没有深露。

这样,在飞豹子可谓既失衣钵之薪传,又夺琴剑之眷爱,对俞剑平抱着两种隐恨,俞剑平怎能体验得出?袁振武又十分要强,不愿明面捻酸,只在暗中较劲。终于怒出师门,别走异径去了。到三十年后的今日,他卷土重来,已将别派武功练到登峰造极。昔日丁老师曾经指出他心浮气傲,习武似难深入,将来恐踏浅尝而止、炫才过露的毛病。飞豹子为了这句话,咬定牙关,忍而又忍,也往坚韧一点上做去,寻求名师,苦心励志,受尽多少折磨,终借一激,别获成就。

丁门以点穴成名,他苦学打穴。丁门以钱镖蜚声,他苦究破解钱镖之法。他把一根铁烟袋,造得铜锅特大,天天教门下弟子拿暗器打他。他或磕、或躲、或接,居然费了十多年工夫,终于练得能接能打任何暗器了。而且是敌人暗器一到,他能立刻就接,立刻还打。他定要寻找十二金钱俞剑平,和俞一斗,借此印证丁老师的预断,到底把他料透了没有,到底他是心浮气躁不是!他憋着这口气,足足过了三十年,今日该发泄了。

在高良涧、苦水铺,他已和俞剑平潜踪一试,俞剑平却不知情。在鬼门关前黑夜比斗,飞豹子潜藏于半途中,拦路试敌,在暗影里先和俞剑平交手。俞剑平钱镖七掷,竟全被他接打过去。他这才仰天一笑,心满意足。他以为俞剑平的伎俩不过如此,他这才和子母神梭武胜文商定,由武胜文出头,代向俞氏订期会见,由暗斗转为明争。他既经尝敌,确知自己敌得过俞剑平,确知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才挑明了帘。这就是他三十年来,受尽折磨,练出来的深沉见识,与当年的一团火气迥乎不同了,可是他的性情仍然那么刚,那么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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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剑平把飞豹子袁振武被废的经过,和素日的为人,向在场武师约略说了。他又道:“袁师兄一离师门三十年,声息不闻,山东、江南、河北久传他已死。不想现在突然现身,竟率大众劫镖银、拔镖旗、题画留柬,指名找寻我,做得这样狠,显见他是要在我身上,找补三十年前那口闷气了。回想当年,实在是家师溺爱我这不材子,处置失当了。我们几个同门素日都怕袁师兄,一闻废立,都惴惴不安。内人在那时以师妹的地位,也曾极力圆场,劝过家师多少次,家师只是不听。后来袁师兄告别出师,内人又私抄下一本剑谱,交给我和胡振业五师弟、马振伦六师弟。暗嘱我们三人假传师命,赠给袁师兄,稍平他的郁忿。无奈他乘夜悄行,先走了一步,我们赶了一程,没得追上。我们三门师祖左氏双侠要把他继承到三门去,教他做掌门徒孙,他也谢绝了。我们二门师叔李兆庆背地里就说家师:‘你当众立废,是怕日后同门争长;可是这样一来,自然不争长了,难免日后袁、俞结怨。’我们先师的脾气十分骨鲠,不听人劝,他说:‘我是为小徒弟打算,一秉至公。’到现在,三十年都脱过去了,偏偏我已经封刀歇马,袁师兄终于找到我头上来,而且弄了这么一手,要多辣有多辣!说实在的,我在师门本是后进,我对袁师兄始终尊敬服从。我们两人间一点嫌隙也没有,只有废立这一件事伤着了他。前人种因,后人食果。先师过于看重我,把本门薪传交给我,也把苦恼留给了我。袁师兄的脾气何等刚决!他不出头便罢,既已出头,就不惜破釜沉舟。二十万镖银非同小可,怕我一剑、双拳、十二钱镖,终非他那支铁烟袋的对手啊!”

众人听了,无不咋舌,武进老拳师三江夜游神苏建明喟然叹道:“那就莫怪了!你当日入门在后,武功逊色,令师把你提拔上去,压过他一头,即此一端,已树深怨。何况你们师徒又成了翁婿,他更以为师门授受不公了。”俞剑平默然不答,马氏双雄忙道:“苏老前辈,你老这可猜错了。我们俞大哥乃是先接掌门户,后来才入赘师门的。”胡孟刚道:“对的,俞大哥实是传宗在前,联姻在后。”

霹雳手童冠英笑道:“反正是一样,东床娇婿变成掌门高足,掌门高足变成东床娇婿,颠颠倒倒,互为因果。想见俞贤弟那时在令师门下,丰采翩翩,深得宠爱,然后才赢得师妹下嫁,可羡艳福不浅!那飞豹子定是个没度量、有气性的人,看着眼热,一准肚里憋气的。于是乎三十年前俞公子师门招亲,三十年后俞镖头拔旗丢银。这也是因果啊!你就别怨令师吧。”呵呵地笑起来了。

俞剑平笑道:“我们童二哥这两天啃定了我,要和我开玩笑,真是老少年兴味不浅!无如我结记着这二十万盐镖,实在提不起高兴来啊!”青松道人看出俞剑平闷闷不乐,遂说道:“我看飞豹子也算不了什么昂藏人物。常言说:‘疏不间亲。’人家丁、俞既是翁婿,他在丁门不过是师徒,如此怀妒,也太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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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冠英仍笑道:“有味!冲这怀妒二字,就很有味。”九头狮子殷怀亮道:“怀妒也罢,衔恨也罢,可是这飞豹子既然心怀不平,怎么整整藏了三十年,直到今天,才突然出头?这也太久了,他早做什么去了?”青松道人道:“这个,也许此公早先武功没有练好,自觉不是十二金钱的敌手,造次未敢露面。我说无明师兄,你看可是这样的么?”无明和尚是个大胖子,素来贪睡,打了一个呵欠道:“恐怕这位飞豹子怀着乘虚而至的意思吧!他料定施主忽然退隐,把镖局收市,必是老迈不堪,这才拦路欺人。”

汉阳郝颖先点头道:“这也许是有的。但是他若这么料事,可就错了。我们俞仁兄年虽望六,勇健犹似当年。只怕这飞豹子昔在师门,武功逊色,被俞仁兄压过一头。今当三十年后,俞仁兄仍未必容他张牙舞爪吧。”无明和尚道:“究竟这飞豹子有多大年岁了?”俞剑平道:“袁师兄大概比我大三岁,唵,今年他也五十七岁了。”郝颖先道:“到底这事情有点奇怪,怎么隔过三十年,他早不来找场?怎么隔过三十年他还不忘找场?”白彦伦道:“而且他找场,偏偏择了这么一个时候,偏在俞大哥歇马半年之后,偏劫官镖,这又是什么讲究?”

智囊姜羽冲道:“这倒不难猜测,我看他这是毒!他一定看准了这二十万盐镖,数目太大,料想俞老哥就是要赔,也赔垫不起。他才猝然下这毒手,无非是做案贻祸不留余地罢了,可就教胡二爷吃了挂误了。至于他早年为什么不来,这也可以推测得出。据我们现在得到的各方消息,已知飞豹子是从辽东来的。他本在边外开着牧场,他就是辽东有名的寒边围快马袁。他并非绿林,也不是马贼。”说到这里,座间突有一人问道:“寒边围不是快马韩么?怎么又出来一个快马袁,怎么快马袁又是劫镖的飞豹子呢?”这问话的是蛇焰箭岳俊超。俞剑平转顾马氏双雄道:“马二弟、马三弟,你可知道这快马袁、快马韩是怎么一回事么?”

二马摇头道:“我们也只听说过辽东长白山寒边围有个快马韩叫做韩天池,这是几十年前的老英雄了。他是个流犯,遇赦免罪,不知怎的,发了一笔大财,在寒边围一带,大干起来,招纳流亡,开荒收马,掘金寻参,在当地称雄一时。他在他的牧场边界,遍植柳条,做为地界。人们一入柳条边,就得受他的约束,遵他的王法,以此许多亡命之徒在关内惹了祸,都逃到他那里去,做逋逃薮。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这人肚里很有条道,气量很大,胆子很豪,颁的规约很严。人人都怕他、听他。官厅就不敢到他的地界里拿人,可是他的人也不许出界做案。他是有犯必诛,一秉大公。故此人虽怕他,不能不服他,他居然成了一方豪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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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手童冠英道:“这人分明是个土豪。”二马道:“说是土豪也可以,说是土王也可以。他本以贩马起家,马上功夫很好,故此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叫做快马韩,又叫韩边外,倒没听说有这么一个快马袁。”老拳师苏建明笑道:“你说的全是三四十年前的旧话了。快马韩若活着,足有一百多岁了。咱们说的是现在。”二马道:“现在么,我们虽到过辽东,可没听说有这么个快马袁。”

智囊姜羽冲眼盯着青年壮士于锦、赵忠敏,看二人的神情,分明知道,可是智囊当着人不敢问,于是转脸向俞剑平示意。俞剑平也不肯问,因为以前曾误疑过于、赵。又明知于、赵与飞豹子相识,当然不能率然出口了。

于锦、赵忠敏因众人以前曾疑他给飞豹子做奸细,后将一封私信当众打开,众人疑心顿释。可是于、赵心中生气,立即告辞要走。经俞剑平再三慰解,一场误会纵得隔过去,于、赵从此恍如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了。胡孟刚瞪着大眼,看定于锦,也有心要问问。于锦把脸色一沉,露出不屑来。胡孟刚也噤住了,可是非常暴躁,不住地骂街,骂飞豹子不是东西。众人拦他道:“劫镖的是俞镖头的师兄啊!”

松江三杰说道:“众位也不必猜议了。反正俞夫人一到,飞豹子的行藏必无遁形。现在我们应该怎样呢?是等俞夫人,还是到时准时践约?要是践约,我们该打点走了。”

俞剑平迟疑道:“我打算还是准时践约。不过,既知飞豹子就是我们袁师兄,不能不多加小心罢了。这一来,向他讨镖,还得另想措词了。”说时目光一瞬,看了看胡孟刚道:“我要请问袁师兄,我们师门不和,你可以单找我说话,不要连累了朋友。”

俞剑平言下面露怅惘,微有难色,他实在愿候妻子到后再去践约,借此可以知道袁师兄身边都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袁师兄本是一个富家子弟,今于三十年后,忽然做大盗,劫官帑,犯着很重的案,保不定他已步趋下流,受宵小蛊惑,真个投身绿林了。若能获知袁师兄三十年来的景况,便可推断他的劫镖本意,也就可以相机应付了。

俞剑平眼看着胡孟刚、智囊姜羽冲,姜羽冲就眼看着俞剑平,说道:“俞大哥,我们不必犹豫了。我们就这么办。此刻还是径奔北三河,一面准备践约,一面等候嫂夫人。等到了更好,等不到,我们就届时相机支吾,这是最周全的办法。武胜文指定的那个会见场地,我们必须先期看明。与其派人去,不如俞大哥亲自去一趟。”大家都以为然。郝颖先道:“索性我们全去吧。我们在这里,瞎猜了一会子,未免是议论多,成功少。”这些武师们嘻笑道:“郝师傅又掉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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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胡、姜三人立即打点,和老少群雄或骑或步,前往北三河。并派出许多人,把各路卡子上的能手,尽量抽调,请他们一齐集会斗场。就是四面的卡子,也往当中缩紧,以北三河、火云庄为中心,打圈兜挤过来。现在仍依本议,凡是硬手,各卡子最多只留一人,其余一律克期奔赴北三河。俞、胡并请金枪沈明谊仍辛苦一趟,去催俞夫人。不必再上火云庄来了,也请她径赴北三河。并告诉俞夫人,此间已与飞豹子定期会见,请她速到为妙,无须转邀能人了。因这里急等她来到,好由夫妻二人齐以同门谊气,向飞豹子索讨镖银。商定,镖行群雄又一阵风地奔北三河去了。

这是镖客方面的动静,火云庄子母神梭武胜文那边,把个飞豹子劫镖大盗窝藏在自己家中,也情知事情闹大,可是他也有他的迫不得已。他们此时自然更忙。散宴后,人出人进,邀这个,找那个;探这个,窥那个,人人脸上神情紧张,不知秘密地做些什么?

火云庄东药王庙内,还有几个镖客留连未走。武胜文这边不再派人前来窥伺,也不打着乡团旗号,再来盘诘他们了。留守镖客自然觉得诧异。殊不知俞、胡、姜三人策马一走,这边潜踪隐名的飞豹子,和代友延仇的子母神梭,立刻就知道了动静。于是由飞豹子起,他们散在各处的党羽,和那个美青年雄娘子凌云燕,立刻先一步,也秘密地到了北三河。

十二金钱俞剑平蒙在鼓里,不深知敌情;飞豹子那边却是据明测暗,情形不同。把俞、胡身边的动静,探得巨细皆知,而且俞剑平生平以拳、剑、镖三绝技自负,曾经打遍江南北,未逢敌手。飞豹子今与俞氏定期在北三河相会,好象有点冒险决斗,决胜负于一旦似的。其实不然,飞豹子此时早有了必操胜券的把握。此次往北三河赴会,飞豹子早已断定,凭自己一支烟杆,必抢上风;就不抢上风,也可以打个平手,自己稳立于不败之地。

固然,他们师兄弟结隙已有三十年之久。在这三十年中,飞豹子挟忿争名,苦练拳技,自知功候与日俱增;但是他会苦练,又怎敢担保俞剑平不会苦练?那么,飞豹子何以有这十成十的把握,敢和俞氏当众明斗呢?万一失败,自己又怎么收场呢?

在起初,飞豹子奋起辽东,乍到江南寻衅时,他确是一股锐气。积累了三十年的忿郁不平,真有立即登门,立即交手,立即将俞剑平打倒的气概。然后乘胜仰天一笑,说一声:“到底谁行谁不行?”丢下狂话,拔脚一走,把俞氏的金钱镖旗摘去,从此勒令姓俞的不准再在武林耀武扬威。……

飞豹子他确是抱这决心,他的谋士帮手纵然苦劝,他也不听,他一定要这样做。他斩钉截铁地说:“姓俞的武功,我是深知。姓俞的自涉江湖,一帆风顺。他的功夫就算天好,可是他身处顺境,日久也易于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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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豹子又道:“他哪能比我?我飞豹子自闯**江湖起,哼,也不说闯**江湖起吧,我打由二十七岁,负气离开丁门,我就没有经过半天顺心的事。我受尽了折磨、顿挫、辛苦、艰难,人世间的憋气,挨蹶的滋味,让我一个人尝饱了。我如今整整苦历三十年,就凭我两只胳臂,一颗心胆,闯出长白山半个天下来。诸位朋友,你们知道我都受了些什么?你们只看见我现在一呼百诺,响遍关东了,你们知道我早年都受了些什么?”

飞豹子虎目怒睁,对手下帮友道:“咱们不说别的,单说功夫吧。你们看我什么暗器都会接,都会打,你们可知我怎么得来的呀?常言说得好,来的容易,去的模糊。反过来说吧,来的不易,把握的就牢靠。你们全明白这个道理吧!”

飞豹子道:“我为了学打穴,光跑冤枉腿,就走了好几省,磕了无数的头,耗了十几年工夫。朋友,这‘十几年’三个字,一张嘴就说出来。你要受受看,别说十几年,就是十几个月吧,哈哈!”大眼珠带着激昂骄豪的神气来。他又说道:“我同时学接暗器,学打暗器,这又是十几年。一共十六年的苦学,三十来年的苦练。……唉,什么三十年,简直一辈子。你们看,我今年快六十了,我有一天停练没有?”

袁振武又恶狠狠地说道:“姓俞的他可不然了!人家,哼!人家从在师门,就很得宠。没出师门,又娶了好老婆。出了师门,又干镖行,干镖行的有同门同派的朋友帮助,又有前辈提拔。……我姓袁的是什么?我敢说,一个人的光也没沾着。你想呀,我把名字都改了,连姓都差点换过。旧日的朋情交道,我自己全把它剥光。我从二十七岁起,**裸光杆一个人,干,干!……我好比重死另脱生。他比我,他也配!我一步一个苦,人家一步一个顺。人家一个劲的顺心、顺手、顺气,自然得意已极,就免不了忘掉人世艰难。我敢说他的功夫练得未必扎实。就扎实,今日也必然早搁下了。你想,他人都成了名镖头了,他还肯起早晚睡,象我这样自找罪受,自找苦吃么?我敢保他现在必不如我。……”说罢,虎目一张,把铁烟袋狠狠一磕,顺手又装上一袋。

这是飞豹子初入关的豪语,也是实情。但他这实情,只看清一面,就是只看清他自己这一面,他却不晓得俞剑平那一面。在这三十年来,俞剑平他也没一天放松了心,放松了手。干的是镖行,乃是刀尖子生涯;固然凭人缘,靠交情,仍然依仗真实本领。在这三十年间,俞剑平也和飞豹子一样,起早睡晚,时刻苦学、苦练,未敢一日稍休。飞豹子日日教他的门弟子,拿暗器打他自己;俞剑平也日日教他的门弟子打镖、试剑、操手、比拳。若不然,俞剑平焉能保得住偌大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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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豹子与俞氏远隔,一在辽东、一在江南。飞豹子纵然“知己”,未免“不知彼”。士别三日,便当刮目,何况三十年的悠久时光!飞豹子的性情刚强,料事稍疏,于是把俞剑平看低了,险些没留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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