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唐一一连忙说,“你老大犯的是什么罪?杀人了吗?”
“没有,我们铁虎寨一般不杀人的,”韩玉聪说,“他就是下山做生意,结果眼神不好没看清楚,撞上了送官银的车队……”
“你们还真是笨贼一箩筐啊!”唐一一大摇其头,“抢劫官银是比较麻烦,不过没有抢到还算好,多花点儿钱,再通通关系,关个一年半载兴许就能放出来了。”
“我们没钱,更没有关系。”韩玉聪说。
“可是我有啊,”唐一一说,“我是唐门的人,听说过唐门吗?”
韩玉聪连连点头:“当然听说过。不过姑娘你既然是唐门的人,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唐一一有些狼狈地摆摆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总之,如果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想办法帮你救出你老大。”
说完这句话,她紧张地注视着韩玉聪的反应,生怕对方说出“我用地道救你出来已经算是帮了你大忙了”之类的话。但韩玉聪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目含泪:“多谢姑娘高义!铁虎寨上上下下永感大德!”
唐一一狼狈不堪地伸手把他扶起来,心里想着,这样欺负一个老实的笨蛋真的好吗?她又想,这样的事情过去在唐门里也老做,可为什么那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心里有点隐隐的愧疚呢?
于是韩玉聪成为了唐一一的跟班。由于唐一一现在是个逃犯,压根儿不敢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全部的事情都得交给跟班去做。
“先到镇上去问一圈儿,看看这个姚雨露平时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朋友或者仇家。”唐一一下令说。
“但是我就这样去到处找人问,会不会让人怀疑呀?”关键时刻韩玉聪倒也不笨。
“说得也是……”唐一一想了一会儿,咬咬牙,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根碧绿的玉簪子。她的包袱原本被官府扣押在物证室,但她逃狱之后又翻墙把它偷了出来。
“这根簪子你拿去当掉,”她说,“然后去好好置办一身行头。”
“置办行头干什么?”韩玉聪不明白。
“有人问起你的身份,你就说你是京师六扇门派来的神捕。”
“我?神捕?”韩玉聪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不是开玩笑嘛?”
“你打扮打扮没问题的,”唐一一鼓励他说,“相信我的眼光。”
韩玉聪没有办法,照着唐一一的吩咐做了,他去隔邻的镇上当掉了那根碧玉簪子,换来一身像样的衣着,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贵气。
“记住,说话要言简意赅,能少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唐一一叮嘱他,“你身上呆气比较重,话说多了绝对会露馅,但是少说几句话反而可能会让人觉得你很深沉。”
韩玉聪深沉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了小镇,唐一一躲在藏身之处——一间废弃的柴房里——无事可做,只能祈祷韩玉聪千万别出岔子。好在县令在发现她借地道逃走之后,立即判断她已经远走高飞逃回唐家堡,所以反而没有在镇上进行搜捕,因此呆在这里暂时还算安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只是那种无事可做的空虚感以及把命运交在别人手里——而且这个别人还是个笨蛋——的紧张感着实有些难熬。
到了晚间,韩玉聪总算是回来了,唐一一连忙问:“打听得怎么样?”
“先吃东西。”韩玉聪把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唐一一,里面装的是热乎乎的夹肉烧饼,也就是四川人俗称的锅魁。她这才想起来,在柴房里等了一天,竟然还没有吃一点东西,闻到烧饼里透出来的油香和肉香,忍不住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她骤然间一阵温暖,发觉在这样的艰难处境中,竟然还有人记得关心她,而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被她抓了壮丁的陌生的冤大头。
“谢谢你,”唐一一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我……我对不住你……”
韩玉聪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唐一一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招呼他:“过来坐下一起吃吧。”
韩玉聪受宠若惊。两人一起坐在稻草堆上,也不敢点火烛,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烧饼。唐一一这才顾得上问:“查得怎么样了?”
“我问了很多人,没有任何人觉得姚雨露像是个盗贼,甚至有人干脆就说,一定是县令搞错了,”韩玉聪说,“姚雨露在镇上住了有十年了,平时生活俭朴,靠卖自制的点心面饼维生,听说味道不错价钱还公道,平时街坊邻居谁想要赊一两块糕点她从来不会拒绝。谁有难处需要帮忙她也一定会主动伸出援手。”
“十年了,一直住在这个小镇上过着简朴的生活,但是偏偏偷了很多东西……”唐一一有些难以理解,“那她偷这些东西图的是什么呢?收藏癖吗?”
“也许是没有找到销赃的渠道?”韩玉聪说,“我们铁虎寨最开始的时候抢到点字画瓷器什么的也挺头疼的,后来才……”
“废话,十年了还找不到销赃的渠道吗?就算是你那么笨也该找到了吧!”唐一一凶巴巴地说。韩玉聪乖乖地闭嘴,不多说了。
唐一一托着下巴,愁容满面,好在反正是在黑暗中,韩玉聪也看不见。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韩玉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这个小镇上除了姚雨露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窃贼光顾。”
“其他的窃贼?怎么回事?”唐一一问。
“我路过一个布庄的时候,听到有人吵架,是布庄老板和他的老婆,”韩玉聪说,“他们家好像丢失了几幅画。”
“布庄老板?不就是那个方老板么?”唐一一立即想起了那天方老板策划用来欺骗他老婆、却又被自己莽撞拆穿的计谋,“快讲讲!”
韩玉聪说:“我听到布庄老板的老婆说:‘你确定没有吗?会不会是你年老眼花看漏了?’而布庄老板回答说:‘当然不是。我反反复复比对了赃物里所有的画作,也把我们家丢失的那两幅画向衙役形容过了,确实没有。说明就不是姚雨露偷的。’然后他们俩就吵起来了,他老婆骂他太笨了,说即便不是姚雨露偷的,也可以硬栽是她偷的,那样的话兴许还能骗到一点赔偿什么的,要不然干脆冒领别人的失物,也算是挽回点损失。他老婆凶得厉害,骂了几句之后,布庄老板就不敢吭气了。”
“方老板家丢了两幅画……但是在姚雨露的赃物里并没有找到?”唐一一思索着,“按理说,如果那两幅画是姚雨露偷的,她连十年前偷到的东西都好好地收藏着没有卖出,那两幅画也应该留在手里的。除非……”
她猛地一拍巴掌,吓了韩玉聪一跳:“小声点,别把人招来了!”
唐一一不理他,兴奋地说下去:“除非杀死姚雨露的人就是偷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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