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飞雪记-十、远行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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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远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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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惊险之极的刺杀,和前几次一样,无声无息地湮没了。伊失里的管家,自然也没能够查出虎皮的真正来历。

昭文隐约察觉到了这个中蹊跷,怨恨之余,却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追究。

因为宋域沉在那天晚上便病倒了,身体忽冷忽热,噩梦连连,胡言谵语,惊魂不定。将军府里的郎中,善治外伤,对这幼儿之病,却毫无办法。乌朗赛音图派人将宣州城内城外有点名望的大夫全都抓来了,大夫战战兢兢地会诊了几回,商量了又商量,最后得出结论:宋域沉是惊吓过度、邪气内侵而至高热昏迷。

小儿惊风乃是常见的病症,昭文并不觉得奇怪。乌朗赛音图则暗自皱眉。仅仅是一次刺杀、死了十几个卫士,就将摩合罗吓得病倒,终究是昭文所生,到底还是胆气柔弱,让他难免失望得很。

不过,那些大夫并不敢说,宋域沉的病症,只是看起来像是常见的小儿惊风而已,并不见抽搐之症。他们商量着按小儿惊风服药、扎针、推拿,却都不见效,倒让昭文看得脸色发青。

折腾了好几天,宋域沉还是没有清醒,眼看着越发瘦了下去,脸色青白,唇上也没了血色,大夫已经不敢再下药,昭文绝望之下,不管不顾地带着宋域沉赶往开元寺。

有道是佛法无边,佛祖能否看在她这一生虔诚信教、济困扶贫的功德之上,施无上神通,救阿沉一命?

乌朗赛音图派了一整个百人队护送,然后就驻扎在开元寺外。

怀海方丈命人清扫了一个单独的院落,安置昭文一行人,将珍藏多年的一匣檀香寻了出来给昭文母子安眠——他虽不太通医道,也看得出来,昭文夜不能眠,焦虑不安,心神亏损得厉害,比起宋域沉来,她的情形也许更为危险。

沉睡过去的昭文,自然不会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间守夜的侍女和嬷嬷,相继陷入昏睡之中,韩迎悄然而入,抱起宋域沉,又悄然而去。

有了韩迎出手,宋域沉很快清醒过来。

韩迎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高兴,同时却又有些心虚。

宋域沉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前些天的高烧昏迷,其实是因为身体内因为他的爆发而突然新生出一股冰凉的气流,韩迎错估了他的进度,以为他最快也得到明年清明时节才能够有所突破,为免贪多嚼不烂,根本就没有教过他后面的心法,以及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形,所以,宋域沉在茫然无知之中,被那两股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的冷热气流折腾得死去活来。

韩迎到宣州本是为了明年清明的祭祀做准备的,这一回他不是使臣,但为了顺路看一看自己的小徒弟,还是主动请命跑来宣州。

算他运气好,若是晚到个两三天,这小徒弟不死也要废了。

是以韩迎颇有些心虚。心虚之余,又庆幸得很。

自己的眼光和运气果然都不错!

当然,此刻尚不知道真相的宋域沉,对韩迎那是感激万分。

韩迎现在正在犹豫,他是先为宋域沉梳理身体内紊乱的气流呢,还是先去找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算账?

不过宋域沉已经肯切地看着他说道:“先生,我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浴佛节后朝夕相处的那一个月,已经足以让宋域沉看明白,韩迎这个人,看起来冷若冰霜、凛冽逼人,实则既爱护短又爱多事,还有点儿不着调的痴狂。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正式拜师,韩迎看起来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韩迎却是在昭文之外,真正让他信赖的第二个人——同古拉噶的忠诚是有种种条件的,乌朗赛音图的宠爱是那样的飘忽不定,那些跟随母亲多年的侍女和嬷嬷又太过柔弱、让他没有办法去信赖。

这一次刺杀,他身边的四十名卫士死了十五个,重伤七个,轻伤三个,刺客又是罕见的神射手,这样明摆摆的事实,乌朗赛音图总得要追究追究,给部下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吧?

他想要知道,那格尔有没有受到惩罚又或者是教训。

如果乌朗赛音图就这样冷眼看着他又一次差点死去,那格尔却仍然如同无事人一般……

那么就让他将那格尔做过的事情也做一次吧!

到那时,他倒要看看,乌朗赛音图会如何反应?

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咬牙切齿地发狠,韩迎直觉地想到了自己养过的那些野性未驯、凶猛又稚嫩的幼兽,旁人看到的是可怕可惧,他眼中却只觉可怜可爱。

他抚一抚宋域沉的头,笑眯眯地道:“好,想做什么,我带你去。”

有了韩迎,要悄无声息地夜入将军府,不算什么难事。

宋域沉裹得严严实实,被韩迎挟在左臂弯里,越房过墙,最后停在了那格尔的卧房的窗外。

其时夜色已深,那格尔房中仍旧是灯光通明,时不时可以听见他压抑的痛呼声,浓重的药味直透出窗纸来。大夫人心疼地嚷嚷着,催促郎中小心换药,咒骂昭文母子,抱怨乌朗赛音图下手太狠,顺带还念叨一回那格尔以后可要长点教训之类的。

看来那格尔是被狠揍了一顿。

宋域沉抿抿嘴,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韩迎忽地挟着他翻上了房顶,低伏了身子。

院外人声喧嚣,灯光渐近,却是乌朗赛音图带着他专属的两名郎中过来了。

房中又是一阵忙乱。

嘈杂之中,宋域沉已经听出来,那格尔是今天挨的打,乌朗赛音图下手很重,郎中说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他有些不明白,如果乌朗赛音图的确有意惩罚那格尔,为什么要等到今天,等到他和昭文一行人走了之后才动手?

仔细回想,乌朗赛音图从来没有因为那格尔对他的挑衅而惩罚过那格尔——至少从来不会让将军府的人认为,那格尔挨打是因为欺负了他。

这么说来……

宋域沉不肯再想下去。

然而他努力忽视的东西,仍然会在他面前展开。

大夫人的抱怨声和咒骂声尖利得刺耳。她为乌朗赛音图生了四个儿子,次子三子已经战死,长子十二岁便进了大汗的怯薛亲军,久留大都,也不会再回来,她的身边,只有那格尔,这是她最珍爱的眼珠子,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拼了命去摘下来。如今那格尔不过是想杀一个宋女生的杂种,还没有杀掉,乌朗赛音图居然就下这么狠的手?难道说他真的想将这宣州将军府交给那个杂种?

乌朗赛音图恼怒地答道:“那格尔太蠢,不狠抽一顿,明白不了!摩合罗不过是我给他找的磨刀石,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掉,别速部的神射手,是拿来做这种小事的?更何况,留个这么明显的证据,是要让东海那边不费半点力气就能找到那格尔头上来?”

摩合罗若是死在别速部的神射手的箭下,那格尔只怕也有危险。乌朗赛音图一想到这一点就火从心头起。

听明白这番话的意思时,宋域沉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

原来如此!

他没能听见后面的话,身体内那两股蓦然变得狂乱的热流,直冲入心腑,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韩迎心叫不好,挟着他飞掠向墙外。

这一次失控,可谓雪上加霜,三天之后的夜里,宋域沉才清醒过来。

宋域沉清醒之后,昭文抱着他痛哭了一场,回头便遣人将她院里的金银丝帛尽数取了出来,交给开元寺施舍贫民,以答谢佛祖的庇佑。

乌朗赛音图听说宋域沉醒了,便派人问昭文一行何时回府。年末事务繁忙,来往账目繁杂,少了昭文居中总理,账房很多事情不敢做主,都推到了乌朗赛音图手上,闹得他头昏脑胀。

昭文委婉又坚决地表示,阿沉时醒时睡,并未痊愈,怀海方丈说冤孽未解、磨难未消。因此,她已在佛祖面前许下抄写一百本金刚经的宏愿,阿沉也要跟着抄。

宋域沉的确是在满城大夫无能为力、送到开元寺后才清醒过来的;蒙古诸部又都信奉佛教,虽说他们信奉的是藏传一派,但不论汉传藏传,总是佛祖座下。是以昭文的这番说辞,乌朗赛音图也无法驳回,只得将账房那一摊,尽数交给了辛夫子,没事不要来烦他。

过了两天,乌朗赛音图又将今年收上来的税银和丝帛,分了半成给昭文。

昭文没有拒绝送到开元寺中的财物。她可以布衣蔬食,阿沉正在长身子,可不能跟着她吃苦。而且,这几年来,她已深知财物动人心的道理。

大夫人知道这件事后,恼怒地一鞭抽翻了刚刚送到她这儿的那盘金锞子,愤然说道:“昭文每年拿着将军府的钱去施粥施衣,买了个大好名声,以后这账房,可不能再归她管,你去跟伊失里说,让他找人来帮咱们管起这账房!”

她原本也不在意昭文的慈善之名,只是前些时候昭文带着生死未卜的宋域沉上开元寺去求救,消息传开来,宣州城内城外,不少汉人,还有不少家境贫赛、曾经受过昭文救济的蒙古平民,也在为她母子念经祈福,其中几个,还是将军府的卫士家眷,被她撞个正着,几乎气昏过去。

待夺去昭文的管账之权后,看她还有什么本事来邀买人心!

那格尔深以为然。那个同古拉噶,不就是因为家人受过昭文的恩施,才对摩合罗那般尽心尽力?

不过,年底的账委实太过琐细麻烦,大夫人想了一回,觉得今年的税银都已收完了,便是管了账房,也是费力不讨好,决定还是等一等,清明节后再将账房拿过来也不迟。

对于这一番算计,昭文自是一概不知。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宋域沉几时能够痊愈。

当韩迎再一次在她面前出现时,她才明白,佛祖真的在保佑她的孩子。

韩迎足足花了七个夜晚为宋域沉梳理身体内紊乱的气流,第八天夜里,总算可以歇一口气。

韩迎郑重其事地问宋域沉:打算怎么做?

言外之意是:打算怎么报复回去?

宋域沉脸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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