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叔的说法,那太祖皇帝也蠢得厉害,完全没有开国之君的英明!”
张元吉虽然只有六七岁,修行资质也不算处置,但这脑袋却十分灵光。
张牧之笑了笑:“他可不蠢!他这是故意激怒我呢,为的就是让我把他封印起来,免得别人来害他。”
张元吉一愣,忍不住张大眼睛:“那二叔岂不是被人利用了?”
张牧之摸摸张元吉脑袋:“我这次来南京,一是要放出被封印的魔龙,二就是把他两个封起来,免得有魔头拿国运做文章。”
“至于那老龙自以为算计了我,焉知他的一举一动不在我的所料之中呢?”
张元吉挠挠头:“你们大人一个个的想法真复杂,算计来算计去的,也不嫌累。”
张牧之哑然失笑,换了种说法:“你就这么想,以我的修为境界,他有什么想法计谋都无用,我只凭自己的心意在做事。”
“比如现在我把他封在皇陵中,他自以为算计得逞也好,或者心有不甘也罢,我哪里会在乎呢?”
张元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修道人还是得好好修炼!自家本事高了,别人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了。”
张牧之哈哈大笑:“正是此理!看来你还不太蠢!”
叔侄二人一起穿过繁华的长街,到了秦淮河畔孙家药铺。
药店里人来人往,病人则以秦淮河上的女儿居多,一副莺莺燕燕的景象。
今日恰逢孙白薇坐堂,而那金鼻白毛老鼠精变化的丫鬟则和一个伙计照方抓药。
两人正在忙碌,看见张牧之叔侄二人进来后只是点了点头,以目示意让他们进入后院。
午后的阳光下,织女天孙氏正坐在树荫里翻看一本医书。
桌子上放了茶壶、茶杯和一叠蜜饯,趴着一只黄皮大猫。
张牧之带着张元吉走进来:“仙子倒是好闲情。”
织女放下书,温婉笑道:“平日我都是和孙妹妹一起在前面坐诊的,是妹妹说这几日你在南京,便让我闲下来了。”
张牧之来到石桌前,落座后自顾自地饮了一杯凉茶:“孙姑娘有心了!”
张元吉过来叫婶婶,三人玩笑了几句,张牧之从袖中摸出一枚玉牌递给织女:“那鼠精我看着性子沉稳了些,这两年跟着你和孙姑娘也积累了些功德。”
“这是十二元辰辅神中的‘子鼠’玉牌,仙子可选个适当的时候赐下去,也算让她得个正果。”
织女见玉牌收起,思索片刻后才道:“勾陈大帝欲要加速末法,这段时间也没见别的动作。”
张牧之点了点头:“他们那种大神,念头一动便可影响大道轮转,许多事并不是我如今的境界能看明白的。”
“距离这十二辅神归位还有几年时间,十二个神位我已得其六,这便足够了。”
子鼠,寅虎,辰龙,巳蛇,申猴,亥猪这六枚玉牌都被张牧之用都功印的神光炼过,日后十二辅神正位,这六个便是他的棋子。
勾陈大帝虽有无量神通法力,或许仍有其他伏手不被张牧之所知。
但至少十二辅神归位后,这人间的各种气候灾劫之事,张牧之已经有了插手的本钱了。
张牧之和织女两人所说之事张元吉听不懂,只好伸手拿过碟子里的蜜饯来吃。
桌子上的那只黄皮大猫突然开口说话,把张元吉吓了一跳:“张天师!小畜厚颜相求个恩典,不知天师能否答应?”
张牧之好奇:“你且说来听听?”
那只大猫从桌上跳下来,伏在地上拜了拜:“天师分封十二辅神,我愿坐那寅虎之位,不知‘寅虎’玉牌可在天师手里?”
张牧之不由笑道:“‘寅虎’玉牌正在我的手中,不过你本是药王爷的坐骑,自能得享长生,怎么又想着做神位?”
“你方才也听了,这十二辅神之位,关乎我和勾陈大帝的博弈,并不是什么清闲差事。”
黄皮大猫蹲在地上回答:“天师有所不知,我虽是药王爷的坐骑,但身上并没什么神位,只是因吃了药王爷炼得丹药才能不死。”
“药王爷的修行之法我也学不来,靠自己修炼也不能形神俱妙,反不如入了神道,也算有个前程。”
这大猫说的不清不楚,张牧之只好看了织女一眼。
织女笑了笑,开口解释道:“在上界,并不是所有的仙神坐骑都能同主人一道得享香火,非得是那些同主人果位相关的坐骑才能坐神位。”
“比如太乙天尊的九头青狮,赵玄坛座下的黑虎等等,那青狮、黑虎本身便有威猛、震慑之意,能分享他主人的一部分神权。”
“而药王爷其本人原是一位得道的天仙,就算坐了‘药王’之神位,但神职中并无适合这老虎的权柄。”
“所以药王爷受的香火落不到这老虎的头上,他能长生,能出入天、人两界,全靠药王爷时不时地喂他吃仙丹。”
“其实上界许多仙人的坐骑,灵兽都是如此,只是这老虎有上进心,才想着得一正神之位,不想做那被圈养的玩物。”
大猫听到此处,连忙道:“药王爷慈悲的很,从未将小畜当做玩物来看待,但小畜也想争口气不是?”
张牧之点了点头,示意听得明白。
药王孙思邈并非死后封神,而是一位修行有成的道士,师承楼观派,唐初时在终南山修炼,以内练、外丹之术相合而正天仙。
当年孙思邈悬壶济世,游走四方积累外功时,曾被一只虎精在山野间拦住去路。
原来这虎精吃人时被一只金簪掐住喉咙,知晓孙思邈医术精湛,就来求孙思邈医治。
彼时孙思邈已经修得了法力,掐算因果得知这虎精也是个向善的妖精,被它所食的女子是一个不孝之人,于是就施妙手助虎精取出了金钗。
自此那猛虎精感念孙思邈的救治之恩,便随侍在孙思邈左右。
孙思邈采药时它背药篓,衔药锄,出诊时它当坐骑、衔药箱,成了孙思邈的忠实护卫兼仆人。
但这老虎也是资质有限,学不了楼观派的修炼法门,只能靠自家自行领悟的粗浅食气之法积蓄法力。
一直过了几十年,后来孙思邈功德圆满,炼丹飞升时,可怜这老虎多年随侍之功,便将炉中丹药给了这虎精许多。
虎精吃了丹药,炼化了身上浊气,便能跟随孙思邈飞升上界,但他本身功行不够,依旧成不了形神俱妙的天仙道果。
孙思邈受封药王之位,这虎精也不能像赵玄坛座下黑虎一样享用香火,只能靠孙思邈用丹药养着。
张牧之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开口道:“你可要想清楚,坐了这‘寅虎’之位虽然能成正神,但日后可就不似现在这么清闲了。”
“我有心鼎革三界,这人间是重中之重,十二元辰主人间每年的运数,而其辅神归位后,则主一年十二月的气候变迁。”
“你坐了神位,若因渎职形成灾祸,我一样要施辣手惩戒。”
黄皮大猫连忙在地上再拜:“天师放心!我得了神位之后定然恪尽职守,日后若有失职之处,天师就算将我剥皮拆骨我也无怨!”
张牧之于是取出“寅虎”玉牌放在桌上:“你拿去吧。”
大猫纵身一跃跳上桌子,张口将玉牌吞了进去,随后就蜷缩成了毛茸茸一团,不知是不是在炼化玉牌。
张牧之站起身来朝织女道:“我这次进京估计几年都回不来,不如趁这几天去看看几位故人,还要劳烦仙子再照看我这侄儿两日。”
织女亦起身,点头微笑:“你自去便是,元吉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的很。”
张牧之点了点头,电光一闪,人就消失不见了。
当张牧之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距离清凉山不远处的一座宅院前。
这宅子原本叫“韩府”,是韩怀远在清凉山上崇正书院读书时居住之处。
后来韩怀远中了举人,被朝廷任命到山东沂水县做县令,就把这宅子送给了自家妹夫左梦鱼居住。
张牧之抬头看了看门上匾额,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一个青衣仆人探出头来询问:“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身边没个道童,我穿着道袍都不像个道士了……或许我也得也寻个拂尘持在手里才好……”
张牧之心中嘀咕一句,然后对那仆人道:“你去禀报你家主人,就说来了个姓张的道士,他自然就知晓了。”
门开的大了些,青衣仆人站在门里躬身:“道爷恕罪!我家主人也是入了道的,所以平日里总有人穿着道袍来访!小人有眼无珠没认出来您是真道士,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张牧之笑道:“无事,你且进去禀报给左梦鱼就是了。”
青衣仆人连忙跑进去报信了,张牧之忍不住笑道:“梦鱼是做官的,这府上规矩也多一些,真不知进了京那些朝廷大员府上是什么光景。”
过了片刻,正门朝两边打开,有五六个人大步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