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怀远在这里做县令属于是难得的实缺了,在地府历练几年,如果干得好,肯定还会被升迁入京城的。
这也是因为他殿试时应对的好,在一众新榜进士中名次靠前的原因,当然也不排除韩家不吝银钱上下打点的关系。
且说青州城中,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
“噗通!”一个人影从半空坠落下来,脑袋朝下,在青砖地上砸出一个好大的坑。
过了好一会儿,炳灵公才醒转过来,爬起来揉揉脑袋,感觉身上无一处不疼。
“哎哟!泼道士下手是真的狠啊……我身上大半法力都被雷给轰散了……”
“更狠的还是二姐,往死了坑自家亲弟弟呀……”
炳灵公揉了揉腰,或多或少腿脚,然后动作一下停住了,又往头顶摸了摸:“我这是穿的什么东西?我的宝甲呢?我的金冠呢?”
原来他身上此时只穿了一身粗布青衣,头上以一块布简单包了个发髻,若非身形过于挺拔,整个儿看起来就似个书生。
先前那鎏金冠、锁子甲、狮蛮带、踏云履早被五行神雷轰成粉末了。
“我现在顶多有等同于阳神真人的法力,这样回去肯定要被父亲麾下那些太保耻笑,还是先觅地恢复些法力。”
炳灵公放开神念感应了一下,然后又嘿嘿笑了起来:“原来到了青州城了,我在城中有一座大庙,正好去调用香火恢复法力。”
随后炳灵公伸出手朝城中的方向一抓!
什么动静也没有。
炳灵公不信邪,又虚抓了一下,还是没什么反应。
“好个道士,在我身上下了禁制了……让我无法感应庙里的分神……”
炳灵公想要将身形虚化回归到那庙中神像里,试了几次也没成功,想隐身后飞过去,隐身法也失了灵验。
好似他不再是那种虚实聚散由心,能随灵感应,分神无数的神明,而是变成了个具有肉身的修士一般。
“我就不信邪了!我自家的香火我还受用不了?我走路过去!”
炳灵公整理了下身上衣衫,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小巷,顺着人流往记忆里的那座庙里走去。
“说起来这神庙还是青州城隍的,多亏了我神机妙算,和那城隍神打了个赌,叫他把这神庙输给了我!”
“那神庙处在繁华之地,每日焚香拜神的也多,想必这攒下来的香火够我恢复些法力了。”
街上是一片繁盛的景象,各种行人,商贩,马车往来,两侧粮店,布店,饭馆儿,茶楼甚至是药店都有人在大声的揽客。
炳灵公也没心思闲逛,大步穿行在人流之间,顺着感应七拐八拐,总算来到了一处高大的神庙之前。
然而意料之中香火鼎盛,信众交织的景象并未出现。
庙宇里倒是有许多人,不过却没人烧香拜神,而是围拢在一起,正堵在门口看热闹。
“三山炳灵庙”的匾额被人摘了下来,摔在地上碎了几块,被人踩的满是脚印。
“出了什么事情!谁敢对我不敬!”
炳灵公心中暗怒,又听殿堂内隐约传来哭诉声和唾骂声,连忙仗着身高力大朝前挤去。
好不容易闯过拥挤的人群,炳灵公来到庙门口朝礼一看,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是吴老头夫妇两个!我帮他女儿促成了好姻缘,他俩怎么敢砸我的庙?”
庙中大殿里停着两口棺材,两个衣衫朴素,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棺材前一边哭诉,一边指着神坛上那骑麒麟,披金甲的神像大骂。
神像香案下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庙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挨了揍。
庙门外站着的围观的许多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多一边套头叹息,同情吴老头的悲惨遭遇,一边小声的议论。
炳灵公耐着性子听了半晌,总算弄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吴老头是这青州城里手艺数一数二的木匠,一双巧手能雕龙刻凤,城中但凡有富户需要修建宅邸,或是建造神庙之类,大多会请他去做哪些精雕细琢的活计。
吴老头有一个女儿,名字唤作慧娘,生的娇美柔弱,蕙质兰心,自小便和城里周老秀才家的儿子定了婚约。
只是七八年前,周家突然衰败了下来,周老秀才生了重病,为了吃药把宅子卖了也没救回来,最终老夫老妻一起去了,独留下周小子艰难度日。
吴老头发了善心,把周小子接到自己木匠铺里做工,让他跟着他手艺,准备等他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了就跟自家女儿完婚。
恰逢泰山三郎神游至青州城,见自家神庙狭小,且处在偏僻之地,香火少得可怜,于是就显灵指点那个庙祝找人给他重修庙宇。
庙祝好不容易凑够了钱,找到吴老头的木匠铺里聘请他为泰山三郎的神庙雕刻木梁、轩窗。
泰山三郎炳灵公也发了慈悲,见吴老头家里有女儿未嫁,就愿意为他保举一媒,赐他女儿一桩好姻缘。
而恰逢青州城隍前来拜见东岳大帝的三殿下,听说了这事儿后便说此婚姻不成,声称慧娘早有婚约,自然应当依约而行。
炳灵公却觉得那周家小子命里没有发迹的运数,配不上吴家慧娘的好姿容,而自己给她选的夫君才是良配。
青州城隍和炳灵公这两个神明抬起杠来,争执不下立了赌约,谁若是输了,就把自家神庙让出来给对方……
当然吴老头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他跟庙祝商量好要做的活儿后就回了家。
结果没过几天,那庙祝又再次登门,这次是带人来提亲,其家甚富,其意甚诚……
吴老头其实谈不上是坏人,只是清贫惯了,见了聘礼里面那些白花花的银锭子后,觉得自家女儿嫁过去后不会受苦,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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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慧娘知道了此事,就和周小子约定了时间,待天黑了就一起跑出家去,准备逃往外地后成了亲再回来。
城隍爷也乐得成人之美,暗中派遣阴差用幻术迷了守门士兵,给两个青年男女打开了门。
岂料炳灵公手下护法神将,天兵众多,早留意了吴老头家里的动静,指点庙祝带着人在青州城外等着。
吴慧娘和周小子出了城门,走了不到十里路就被原定好的夫家抓了个正着。
人家夫家也没在这事儿上较真,只是催促着吴慧娘和自家孩子尽快完了婚。
城隍爷输了赌注,高大的城隍庙就归了炳灵公了。
原本定好的“三山炳灵庙”自然无需再建了。
庙祝当天就找人把城隍爷的神像请到偏僻小庙里去了,然后换了新牌匾,找巧手的匠人新塑了炳灵公的神像。
炳灵公心满意足,带着天兵神将巡游了一番后返回了泰山。
“周小子忧思成疾得了重病,撑了不到俩月,昨天撒手人寰了。”
“吴慧娘在夫家也是日日以泪洗面,从丫鬟处得了周小子去世的消息,昨天晚上也悬梁寻了短见。”
“吴老头痛失爱女和徒弟,悲愤之下就找说媒的庙祝理论,庙祝扛不住揍,就说了都是炳灵公的主意……”
炳灵公站在门口,听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不由羞的面红耳赤,看了下殿堂里的两口棺材,更绝得刺得眼疼。
“此等恶神还留他作甚!正该把他神像砸了!看他还敢不敢祸害百姓!”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一阵安静。
炳灵公站在靠门的位置,顺着分开的人群望去,正看到一位身着青衣,背负宝剑的清丽少女站在那里。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么?”那少女见众人都在看他,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有个年长一些,穿着秀才长衫的老头尴尬地拱了拱手:“这位……女侠有所不知,这炳灵公脾气甚大,谁若砸了他的神像,肯定要遭报应的……”
青衣少女点了点头,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如此,多谢老丈指教。”
然后就没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围观的人群都陆续散场,吴老头夫妇也被人劝回家去了。
炳灵公似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从角落里出来,心里暗自嘀咕:“想不到我当时好心,却做了这一件错事。”
“被百姓这等厌弃,也不知神像中还有多少香火愿力……我且好歹受用些,然后返回泰山寻父亲说说,看能否让他俩还阳……”
他又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了下,确认庙中无人后,来到香案轻轻一跳便到了神坛上,然后把手摸向神像。
“我被下了禁制,这神像里的分神也沉睡了……不过还有些香火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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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道友!你也是来砸炳灵公的神像吗?”头顶突然有声音传下来。
炳灵公的手好似触电一样缩了回去,抬头一看,见那个青衣负剑的少女正坐在房梁上。
“我乃黎山老母座下弟子青璃,敢问道友师承何派?”青衣女子轻笑着抱拳行礼,然后轻飘飘落了下来。
炳灵公迟疑了下,抱拳支吾着答应:“我是……我是雷祖座下弟子,修的是火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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