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渐渐不再传来女子的脚步声后,单良端坐在案桌后,伸个懒腰。
“道兄,殇婉姑娘对你动情了。”
“我知道,只是无法理解单大人是何意。”
“既然不理解,那就让她跟你南下就好。既然你不愿出来为官,那京城已经没有要你出手的地方,安心南下散心吧。”
几个月的时间,单良整个人的气势变化极大,作为其中的小小助力,道简一直处在边缘的地方,特别是这一场打着清君侧之名的夺权之举,道简即便不懂政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夜江被他安全送到江南,两个月之间,再次被护送回都城,而这些事,道简一无所知。
为何要我带她南下,半梦始终没有出现,是又去了哪里?曾经听说过,太子更喜欢的是半梦。
在道简的心中,半梦远在夜江之上,也许正因如此,半梦不好控制,而夜江更能安心当一个傀儡。
道简抱拳一礼,退出书房,回到单良安排好的客房内,将房门紧闭后,他抿着茶水出神。
“原来我是一个饵。”
随着经历的增多,虽然心中依旧没有什么计谋,可道简还是看出一些端倪。
让他送夜江南下,正是为了牵制季荣,季荣一是要解决凤昔府内的危机,二是打算处理掉这棘手的夜江,若是没有怀有龙种,那么直接杀之就好,可惜,肚子里面怀的竟然真的是皇子。
两件事,只办成了一半,所率军队不多,所以第二件事,因为道简的阻挠,没有办成。
“在我南下期间,更多的注意力在我,而单良则在城中布局,这么多年的隐忍,监国时期一手打理朝政事务,就算有人阻挠,十分力气也能留下三分,果然,我没有这个脑子。”
道简想起单良身边的人,现在露脸的只有殇梁、殇游二人,其他的幕后之人,并非他能够知道的,军政一体都能涉及,这些年,单良的谋划不可谓不深远。
天色渐渐暗下,客房内没有掌灯,一片黑暗之中,道简没有休息,依旧坐在桌边发呆。
眼前浮现出今日见到的殇婉,看来单良是打算将殇婉赏给他,可是,这样的女人在身边,说白了就是单良的眼线而已。
道简摸不清殇婉的性格,他没办法直接回绝单良的提议,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少地让殇婉发现自己的弱点。
张虎一家,不能让殇婉接触。不,殇游知道,那么张虎还在明面,他无法阻挠,道简想到这里心中一沉。
还有第二个与他关系极深的,就是在泾山州逐渐成型的水镜镇了,那里有他的两位师兄,馨震,翟磐。
这些人,单良定然会嘉奖,镇守泾山州的棋子,至关重要的据点,只要没有谋反之意,这样替自己办事的人,可留之。
道简再次审视自己,他正是其中的串联之人,现在,需要他担心的,正是张虎一家。
在单良身边呆久了,脑子就容易多想,谜团越多,人就越是兴奋,越是想要探究真相。不知不觉间,道简对朝政人心也不自觉地产生好奇。
在脑内瞎分析一遍后,道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无法摆脱让他越来越害怕的单良,一个手无寸铁,身无一技防身的人,竟让他发自心底地害怕。
“呼……”
呼出一口浊气,道简在床边盘腿坐下,静心打坐,能让他不做乱想的,唯有那一套心法口诀了,今日的种种,皆仰赖一部坤诀,人生苦短,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对自己修成的心法产生别样的感慨。不知是谢,还是怨。
若没有走出山庄,也许现在正在为娶哪家姑娘犯愁,或者也有其他的日子要想吧。
不知不觉,在打坐中的道简呼吸越来越沉,悠悠睡去。
窗外的阳光照入客房,道简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地上,这么深的睡眠,很久没有过了,就算在自家宅院内,有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轻轻的敲门声,让道简清醒几分,他拉开门,看到在门外恭敬站立的管家,问他今日是否要安排人为曼儿迁坟。
道简神色平静,心中有一丝忧伤,他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便让管家自行办理。
对曼儿,他始终怀有愧疚,提起月缘宝剑,走入园中,正要耍一套剑法热身时,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利刃出鞘的声音。
嘴角微微翘起,道简不用猜,就知道来者定是宇文崇,两人一言不发,随即攻打在一起,不顾围观下人传来的议论声,这一打,直到正午,二人才缓缓收手。
“好小子,这几年不见,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剑意杀伐果断,凶悍异常,颇有开山碎地之势,了不起,了不起,是从哪位高人处学来的,水镜宗可没有这样凌厉霸气的剑法。”
宇文崇大口喘气,年岁增了些,可像今日这么痛快,已许久没有经历过了。
“这一套剑法是从一处地牢中学来。”
道简轻轻抚摸剑身,缓缓讲起习得这部剑法的前后经历,虽然讲得很慢,可满是好奇的宇文崇却听得格外认真,期间更是得知,这被他大肆夸奖的剑法,竟然是道简从剑痕中领悟出来的。
心中对道简的领悟力更是吃惊,那种绝境之下,竟然还会关注剑痕揣摩,这样的心境,对生死二字的参透,恐怕已在他宇文崇之上了。
收剑回鞘,不甘地发出一声满是嫉妒和羡慕之情的叹息后,宇文崇约道简改日再战,下一次一定要战个痛快。
“有趣,八方剑竟然在你手上?”
正要离开的宇文崇一眼看到客房桌子上的八方剑,不由得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宇文前辈,水镜剑派中有一位离开的师叔,是不是您?”
“何以见得?”
“剑影分光,除了馨震掌门外,再没有人能有您剑中散发的意境,即便是师父翟磐在内,都比不得,而我师父他,好像知道您。”
“不错,曾经有过一段兄弟情,陈年旧事,忘得差不多了。”
宇文崇毫不在意道简的眼神,自顾自地拿起桌子上的八方剑,抽剑出鞘,随意舞动了几下。
“八方剑诀可曾传你?怎么没见你用过?莫非看不上?”
一连三问,让道简不知如何回答,他先是摇头,回忆半天后,再次坚定摇头。
“哦?没有传你?有趣,若说能与你那一套感悟的剑法有一战之力的,恐怕就是这八方剑诀了,可惜,只是当年从师父那里听过八方剑诀的威力,却无缘得见,恐怕,这算能算件遗憾事。”
他在屋内随意舞动八方剑,玩耍间,门外传来管家的请安。
正午竟然悄悄过去,而道简和宇文崇二人竟然没注意。
饭后,道简独自在园中玩弄八方剑,回忆宇文崇的话,很显然,对方并不想提起过去的事,似乎有难以抹平的遗憾在内。
翌日,管家再次来客房内向道简汇报进展,曼儿姑娘的棺椁已经取出,单良为了顾及道简的情绪,刻意打造了一个能罩住现有棺椁的华棺,其用心让道简心生感激。这样一来,他就再没有任何顾虑,可以安心带曼儿回乡。
没有约定时间,当日道简便向单良辞行。
城外,早已等候的殇婉穿上了习惯的劲装,骑在骏马上等待道简一行人出城。
“遵大人令,这一次咱们走水路南下,码头就在那边。”
殇婉不等道简回话,直接骑马率先朝码头方向驰去。码头那边传来的声音,正是船舶靠岸时候引发的动静。
在出发之前,道简本想说明自己的计划,选一条能够避开凤昔府的路,可没想到,单良竟然将这些都考虑在内,他并不担心故乡的张虎会有什么偏见,想来这一切,都能理解。
海风带来的咸腥之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已离开都城五日了,此刻正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并不遥远的陆地,就在他的右手边,仿佛抬手就能触及。
船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道简皱皱眉,回头看去,正是脸色铁青,捂住朱唇,趴在船沿不停呕吐的殇婉。这几日,殇婉始终无法适应,而道简则任她自在行动。
嘣嘣嘣,船帆转动的声音,迎来一场大风后,在海上前行的船只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道简见风正在变缓,便没了在船头观望的兴致,打算回船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