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解开了各自的心结,晚宴格外地温馨。
真化元没了戾气,时而帮道简夹菜,谈笑风生,再现大儒的风采。
一旁的老夫人时而关切地问道简的过往,道简叙述平淡,却依旧能把老夫人感动得泪水连连。
可当老夫人问起他与真仪如何相遇时,却引来真仪强行打断。
真仪不想说出自己加入六殇的事,而且从知道青尉之日起,她就感觉,自己往日威风凛凛的样子,如同小孩家玩闹一般。
自从被道简抛弃,独自返回都城后,殇云竟然一次都没来找过她。
现在殇云到底在哪,她都不清楚。
看到道简支支吾吾的样子,老夫人知趣地岔开话题。聊起了道简家乡的亲人,还有修行的山门。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真化元第二日还要上朝,这才不得不收场。
他心情愉悦,自从今早大权回归皇帝时,他就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十岁,化元虽老,但饭量不错,离席时轻盈的步伐竟然还有一丝仙风道骨之态。
真仪玩弄青丝,俏脸微红地询问道。
“道简公子,你打算在城里逗留几日?”
虽然道简心中对真仪转变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太适应刁蛮小姐说出的得体话语。
“要等师姐康复,还要看单良的下场。这两件事一了,我才能放心离去,否则,此生不得安稳。”
道简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放到一旁的桌上。堂外的夜色出奇的黑,完全看不到半点光亮,饶是真化元这么高的地位,其夜晚的点灯的程度,也与单府无法比拟。
真仪点点头,道简的话,显然没有超出她的料想,现在的心情已平复许多,兴许有道简模样改变的关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张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真仪姑娘,早些休息,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还请你保重身体。”
道简起身,别扭的拱手一礼,随后在洪管家的引领下,去往慕澜附近的房间休息。
堂内在下人的收拾中,很快恢复如常,只有真仪一人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向道简离开的方向。
二日一早,道简正在屋内打坐修习,听见屋外传来的响动。
他拉开门,发现天色才微微发亮,向响动处走去,看到一身朝服,红光满面的真化元。
“侄儿醒了?怎样,要不陪伯父去面见陛下?”
道简自然听得出真化元话音中的玄机,若是真的跟去了,皇帝一时高兴,还真会赏他个一官半职。
道简心中很想知道大臣们会如何给单良定罪,可自己更不想陷入麻烦,于是赶紧打了马虎眼,装出倦意,打打哈欠赶忙返回屋子,继续修习九卦。
可直到天色大亮,他修习了几个周天,可身材依旧没有半点恢复的意思。
之所以敢修习禁忌之法,其中的依靠就是这八方剑内的注解,现在无法询问掌门这注解的由来,可上面说的内容,道简十分信任,猜测最多的,就是水镜宗与天涯阁之间定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口浊气呼出,道简结束一日的修行,他将注解塞入怀中,沮丧地离开屋子。
“公子,您醒了。”
从慕澜房中出来的丫鬟看到道简赶忙行礼,见道简无事吩咐,只回答完关于照顾的女子状况后,便小跑离开。
道简走到慕澜的门外,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从丫鬟那里得知慕澜已经醒来,可看到的却是慕澜苍白的脸色,与虚弱的神情。
“道简,你禁我心脉。是怕我去寻死?”
“怕你找死,连累掌门,师父还有劳虹,毕浮他们。”
“我与他们早已无半点瓜葛。”
“你这么想,旁人未必会,现在想要单良命的人数都数不尽,一个单良,不够他们泄愤的。”
慕澜闻言抬眼看向坐在屋内圆桌旁的道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
“这些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是这府中的大人教你的吧?”
道简不以为意,点头微笑,的确,昨晚晚宴上,真化元的话出奇地多,自己宦海沉浮多年,能保真府到今天,自然有超出常人的洞察力。
只不过,单良的事,想要处理起来,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头点地罢了,唯一需要的,是如何用单良的人头立威,绝对不能草草收场。
过了许久,慕澜无奈叹息,同道简语气平和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陪我去街上走走吧,至少单良的最后一程,你我还是要去送的。”
道简闻言,心中轻松许多,点头应允。
可直到他离开慕澜的屋子,都没有打算为慕澜运气,打通阻塞的心脉。现在,必须等风波过了才行。
自己当初因曼儿的死还疯魔一段时间,将心比心,慕澜同样让他难以放心。
这一日,真仪没有来找他,似乎在刻意回避。
可当他见到回府的真化元后,却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出了一丝不悦。
“单良想见你。”
短短五字,让道简沉默地坐在堂内许久。
“你可以不见,他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而且,陛下对他的杀心无比坚定,根本不用我们这些老臣啰嗦,今日朝堂上,那满纸的罪状,竟然是陛下一人写的。”
真化元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比划纸张的大笑,老脸甚是滑稽。
“不,我想见。”
道简看向真化元,眼神中透出坚定。
“怎么是为了你师姐?”
道简一愣,看向真化元。
“没必要藏着掖着,老夫是过来人,你这点儿小心思,藏不住。”
“无论有没有师姐,我都想见他一面,有些话,我和他只能当面说。”
真化元点点头,转身离开正堂。
当晚,道简推掉真府准备的晚宴,带着慕澜在城中闲逛。
“听说了没?咱们这天下第一才子,这第一宰相,倒台了。”
“嘿,这是迟早的事,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看他都用的什么人。”
“是啊,搞了个青尉,大家伙什么话都不敢说,隔三差五的死几个人,那日子真不敢想。”
“就不是个好东西,呸!”
“他竟然敢挟持当今皇上。”
“诶哟,收声,你舌头不打算要了?咋啥都敢说?”
街头巷里到处都在谈论单良的事,仿佛单良的一言一行,他们都亲眼所见。
道简神色如常,经历过海涯居的他,自然看得淡,可身旁的慕澜却很是郁闷,她无法为单良争辩,因为多次见过单良的冷酷狠辣一面。
“过几日我要去见他一面。”
道简的话,让身旁的慕澜眼中现出光芒,她看向道简,满是期待。
“你进不去,他说了,只见我一人。”
“我知道……”
慕澜点点头,没有做任何的争取。
现在,单良时日无多,最后要见的,定然是心头最恨或者无法放下的人。
“不过你有什么话,或者东西想让我带给他的,我可以转交。”
“好,多谢了。”
发现慕澜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道简终是没有狠下心来,看向明亮的夜空,无奈地一声叹息。
很快,三日后,道简跟随真化元离开真府,共乘一辆马车,缓缓向十六卫驻扎处驶去。
皇帝的意图很明显,让那些打算营救单良的人死了这条心,只要他能做的,别人就别想插手。
马车缓缓驶入内城,道简独自沿着真化元指的方向,去见关押中的单良。
两名十六卫亲自看押单良,四个时辰一班岗。
当道简看到单良后,平静的神色也有些动容。
露天之下,两名身着重甲的十六卫身后,就是木牢中关押的单良。
而单良所在的地点,方圆半里内,没有任何遮挡,如此宽大的场所,专为单良一人所设。
单良身披锁链,靠在木牢上,拉擦的胡须,啃着干硬的馒头,可神态依旧从容自得,无法被肮脏的外表掩饰住。
他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眼角余光一瞟,就看到了让自己沦落至此的道简。
他将干硬的馒头塞入怀中,用汗水的双手梳理头发,整理容貌。
波,道简打开进来前准备好的水袋,伸进木牢递给单良。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