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隐早留意到了这个小孩,他缓慢地一步步走了过去,愈走愈近,他就愈是莫名恐慌,仿佛那干草堆中,藏着一只足有毁天灭地的洪荒巨兽,只等着择人而噬。
小孩将表面浅浅的一层干草拨开之后,地下显露出了一张苍老干枯的面孔,那底下分明就藏着一名老者,权借这层干草来抵挡着漫空的炽热。
小孩哭得十分悲伤,他并未发觉早已悄然来到他身后的陈心隐,手忙脚乱地捧起小陶罐来,将陶罐嘴凑近他爷爷的嘴边,见老人双唇闭紧,水流不进,他又拿下陶罐,伸手笨拙地掰开老人双唇,重又往里倒水……
陈心隐心如刀绞,那壶中之水浑浊不堪,甚至还散发着一股臭气,那哪里是人能饮用的清水?不过身处乱世之中,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孩能活着已是殊为不易,哪还能指望着他得到清水?
水质的恶化,还不足以如此震撼陈心隐的内心,他分明可以感知得到,这名躺在干草堆中,正被他的孙子努力喂水的老者,早已经没了气息,而小孩不知是不知还是不愿知,依然边痛哭流涕,边不管不顾地往他嘴里倒着浊水。
“这里有清水。”
陈心隐并没有狠心揭穿此间的真相,他运太极之力化出清水,装成满满一壶,递到了小孩的手中。
“呜呜,是水,好多水……谢谢哥哥!”
小孩听见身后动静,着实被吓了一跳,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陶罐紧紧地抱在怀中,生怕被人夺去,那水虽浊,毕竟是水,关键时刻可救人命。
他小小年纪,比熊娃还要稚嫩,却在生死之间学会了许多……
“喝吧喝吧,不用担心,哥哥这里还有很多。”
陈心隐形容无比愁苦。
“陈大哥……”
那边的熊娃见这边另有情况,又举了一壶水跑了过来。
“嗯嗯,好喝好喝……”
小孩给他爷爷口中又倒了几大口,自己实在是禁受不住清水**,凑到嘴边,咕噜噜地大口饮来,滋润着他干裂的嘴唇及五脏六腑。
“他爷爷……”
熊娃指着老者,欲言又止,眼中流露着的,是掩饰不住的悲哀,显然他也已经看出了老者的死生两道。
“嘘!喝完再说……”
陈心隐手指往唇边一竖,示意他且慢明言。
“唔,太好喝了,谢谢两位哥哥。”
直到将肚子喝得圆滚滚,小孩才意犹未尽地停住,将壶往身旁小心放稳,他便朝着陈心隐二人纳头便拜。
这小孩气力不小,好容易才将他扶起,哪知小孩扭头一眼瞥到了熊娃背上的彤弓,再细细地打量着二人的脸庞半晌,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父母,你们都是恶魔!”
小孩声色俱厉,陈心隐只觉脑中“轰”的一声闷响,一时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