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门前已然站立了位须发皆白的僧人,双目微瞑,两手合十朝二人行礼道:“二位施主,老僧这厢有礼了。”
倪琦猛地一愣,盯着这个老僧看了半天,怀疑这家伙又是个扫地僧之类的角色,便问道:“不知大法师法号,在下倪琦!”
那老僧哽咽半晌,才叹口气道:“是太常寺少卿倪大人吧,贫僧法号惠尘。”
“原来是惠尘大师父啊,失敬失敬!”倪琦连忙假意道。
“倪大人,惠尘知道你跟随八贤王,操劳国事,殚精竭虑,真是太不容易了,今天怎么得闲过来?”
惠尘老僧道:“不过我观倪大人你与我佛有缘,你佛根深厚啊,只要加入我佛门,定能佛法突飞猛进,异日大放异彩,成法门历来少有之高僧大德。”
倪琦连连摇头,突然说道:“惠尘大师,在下无意出家。”
说着还不忘望向了身边的阿拉坦那木其:“何况身边时常有美婢小妾相伴,颇为自得其乐,还是在朝廷中混混京官来得自在写意些。”
“老法师,还望海涵,莫以劝善在下遁入空门为念了?”
“唉,世人莫不为功名利禄所累,红尘俗世所迷啊,”惠尘老僧大有深意道。
“倪大人,你也不例外,总有一日你会看破什么是到头来一场空的。”
“惠尘大师,你眼睛……怎么啦?”倪琦突然注意到了这个老和尚好像双眼如盲,不能视物。
惠尘老僧淡然一笑:“早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唉,看不见也好,眼不见心就更净了。”
倪琦默然,站在原地发呆。
还是惠尘老僧招呼道:“倪大人,你与我佛有缘,老和尚感受得到你身上的佛门愿力和气运,机缘……”
“今日你不急着走吧,不急着走就请屋里坐,咱们好好聊聊,难得啊,还有那位女施主……”
倪琦最终总算才知道,这位惠尘大师正是译经院的掌院大师,不过在此与之偶然相遇。
他虽然时常讼经读经译经废寝忘食,把眼睛都读瞎了,却心里如雪一样明白,一下就感受到倪琦参透大因果术的佛门根基和精湛佛法。
在惠尘老和尚素朴的禅房内,三人枯坐良久。
倪琦最终先打破沉默:“惠尘大师,你我今日相见也是有缘,在下托个大,以后就算作是忘年交,高攀大法师了。”
惠尘颌首:“托倪大人厚受,贫僧也一样,心里求之不得。”
“自双目失明以来,贫僧的心中反而更通明了。”
“倪大人,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老僧已经能够预见到了。”
“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高抬贵手,勿以敝寺多有得罪处为恨,留敝寺一个一概如往的体面和平静?”
倪琦苦笑,低沉着声音道:“大师如此高看在下,令在下实在大感意外!”
惠尘老和尚声音颤抖着,突然吟诵道:“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